那件事的后来,闻时礼驱车赶到间芸最大的城市垃圾处理中心,询问当时的值班人员,他所在区域运来的垃圾堆放在哪里。 值班人员问他:“很重要的东西吗?” 闻时礼没有犹豫地回答:“非常重要。” “就那边一大堆。”值班人员抬手指着堆积如山的垃圾,“你要找的话得快点,因为快要下雨了。” 闻时礼:“谢谢。” 天际已暗。 暮色四下掩盖围拢,像是把垃圾场分断为单独的存在磁场,在值班人员回到值班室以后,呈圆形的垃圾场内只剩下闻时礼一人。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光开始寻找。 接下来长达两小时的时间里。 他见识到城市垃圾的种类繁多,废旧的电池,腐烂掉的水果,喝空的可乐瓶,破掉的洋娃娃等等。 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宋枝送的那颗纸鹤菠萝。 没办法, 只能继续找。 他答应过她,会好好保存她送的菠萝。 总不能食言吧。 要是她知道菠萝不见的话,多少都会不高兴的。 而他不想她不高兴。 乌黑的幕空开始拉扯过白光,隐隐轰隆隆的雷鸣如怨女低吟,愈逼愈近。 他抬头看见一道接一道的闪电,知道很快就要大事不妙。 身体开始出现反应。 颤抖和冷汗; 青筋四起伴随着呼吸急促。 在垃圾堆里翻找的手也跟着不受控地颤抖着,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好在老天不负有心人。 在雨滴落下的瞬间,闻时礼从一堆黑色塑料袋里看到纸鹤菠萝的绿色冠顶。 有一瞬的怔愣。 很快,他反应过来,从兜里扯出提前准备好的干净塑料袋,把菠萝捡起来装进袋子里,再系上牢牢的结确保雨水流不进去。 然后特别小心翼翼地抱着护在胸前。 四十分钟后。 闻时礼抱着那颗菠萝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发现褚珊珊在那里等着他。 可正值雷雨淋漓,他病犯得厉害。 褚珊珊捂着嘴,瞪眼看着抱着颗纸菠萝蜷在地上发抖的男人,完全不敢上前,所有道歉的话也全部卡在嗓子眼。 他一身的雨水,满满的狼狈,怎么看都和平日里斯文有礼的男人搭不上关系。 褚珊珊完全没办法接受这种反差,吓得连连后退。 几秒后,她落荒而逃。 在那以后,褚珊珊再也没有联系过闻时礼,也再也没有提过要和他在一起这件事。 更是逢人就说—— 那就是个疯子。 - 得知事情真相的宋枝半天缓不过劲来,那次让她难受痛苦的经历,到头来却是一场误会。 这让她的内心更加五味陈杂。 陈杂归陈杂,宋枝没放过这个调侃他的机会:“哦,搞半天还是个母单。” 闻时礼眉梢一挑,脸上表情似笑而非:“什么?” 宋枝:“没听到就算了,好话不说二遍。” 闻时礼:“你那算什么好话?” “你不是听到了吗。” “......” 闻时礼难得落于下风,他倒也没有和宋枝继续贫嘴,而是温声问:“饿不饿?哥哥去给你熬点粥喝。” 宋枝抿抿唇,说:“有点饿,但也有点消化不良。” 闻时礼:“稍等。” 很快,他拿来那盒从药店买来的消食片,打开来取出一板,摁开锡箔纸取出两粒。 “伸手。” 宋枝乖乖伸手,向上摊开。 闻时礼把药放到她掌心里,含笑道:“这个可以直接嚼碎吞,这样就不会再喷到我衣服上面了。” “......” 社死经历重现在眼前。 宋枝没忍住,很不满地质问他:“你干嘛要故意提我丢脸的事情。” 闻时礼温温笑着反问:“难道不是一段轻松美好的回忆?” “才不是。”宋枝不想再和他多说,“你去熬粥吧。” 闻时礼:“好。” 宋枝把两粒消食片放到嘴里,嚼碎,微甜带酸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 酸酸甜甜的,就像是她对他的喜欢一样。 让人欲罢不能。 目光落在纸鹤菠萝上面。 宋枝冒出个无厘头的想法,这纸鹤菠萝要是能开花,那闻时礼那颗榆木脑袋是不是也会开窍。 噗—— 好好笑。 没关系。 如果他没办法开窍的话,那她就再努力一点。 一点一点朝他靠近。 - - 骆子阳难得在休息日的时候不加班,却放松不下来,干躺在床上发呆。 他会这样,纯粹因为他的老板闻律最近太反常。 周二那天送宋枝小姑娘回学校以后。 骆子阳回到病房,继续向闻律汇报案子相关的工作。正事说完以后,鲜少话闲的闻律突然抛出一个问题给他。 他直接当场怔住。 闻律说:“你说,要是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认识很多年的小姑娘,会不会不太好?” 骆子阳认真思考后,说:“两人差距大吗?” 闻时礼:“挺大的,六岁半。” 骆子阳顺着往下说:“那不就代表,男人认识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还很小吗?” “是的。” “我靠!”骆子阳激动起来,“那个男人真不是东西,变态吧!” “......” 骆子阳骂完以后,就觉得病房里气氛非常的不对劲。他声息变弱,试探性开口:“闻律?怎么了......我没说错话吧?” 闻时礼面上波澜平静,语气无起伏地说道:“那个男人就是我。” “......” 骆子阳:? 空气沉寂下来。 骆子阳和男人深沉的视线对上,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舌头打结:“闻律您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那个男人不是东西,而不是您不是东西!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 闻时礼抬手打断,骆子阳立马闭上越描越黑的嘴巴。 闻时礼像是自嘲般,轻笑一下:“你没说错,我也觉得我不是东西。” 骆子阳不敢接话。 “可是——”男人声线变低,语气里尽数全是认真,“我还是想试试。” 骆子阳壮着胆子问:“不会是宋枝小姑娘吧?” “是她。” 还真是啊!!! 骆子阳真后悔在车上对宋枝说的那些话,还说什么她和闻律绝不可能。 现在看来真的打脸。 半晌沉默后。 骆子阳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闻律,您确定那是喜欢吗?毕竟您是这么不近女色的一个人。” “我也不确定。”闻时礼说,“我只知道,当我看着她傻傻面对黑熊站着的时候,我冲过去什么也没想,就想着要保护好她。” “......” “要一直一直保护她。” 闻言,骆子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您对她有很强的保护欲,那这也是喜欢的一种。” 闻时礼有些烦躁,把面前电脑合上:“我也觉得是这样,但我现在就是怕吓到她。” 骆子阳:“对啊,吓到小姑娘的话,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怎么办?”他问。 好问题。 但重点在于,骆子阳也没什么相关经验。 可老板发问又不得不答,索性瞎几把胡乱分析道:“这样吧闻律,您先不要表现出来,先暗示她,撩她,看她什么反应。” “然后呢?” 骆子阳:“如果她没什么明显反应就不要轻举妄动,再观察一下。” 闻时礼对感情方面一窍不通,他决定再多问几句:“那具体该怎么做?” 再次把骆子阳问住。 片刻后,骆子阳硬着头皮胡编乱造:“你们不是以前就认识吗?可以多提提以前的事情,勾起她和你的美好回忆,然后循序渐进,能懂我的意思吧?” “行。”闻时礼十分胸有成竹,“完全能懂。” “......” 四天过去后,骆子阳躺在床上回想在病房的那场谈话,还是觉得奇幻,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完全想不到闻律有朝一日还会因为感情问题困扰。 唏嘘未停,手机响了起来。 骆子阳拿过床头电话一看,赫赫然的显示:闻律。 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骆子阳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迅速把电话接起,尊敬又维诺:“闻律,有什么事情吗?” “......” 闻时礼心不在焉地搅着锅里面的粥,淡淡开口:“你给我说的方法不管用。” 骆子阳心道完了,面上却装着镇定:“具体说说。” “你不是让我撩她暗示她吗?没用。”闻时礼把勺子搁在一旁。 “怎么暗示的?”骆子阳问。 闻时礼:“她原来送过我一个纸鹤叠的菠萝,附着一张卡片上写着菠萝会代替她陪着我。然后吧——就我刚刚和她说话的时候,故意说反这句话,说她会代替菠萝陪着我。” “......” “她没反应,甚至还嫌弃我说话离她近。” 骆子阳听得眉头直皱:“我总觉得她不喜欢您。” 闻时礼沉默,心情瞬间转阴。 眼前锅里的虾仁粥咕噜咕噜地在翻滚着,香味在四溢,他视线固定在翻滚的其中一个点上:“是你的方法没用。” 骆子阳:“那第二种试了没?提一提以前美好的事情。” 闻时礼眉眼闲散,用漫不经心的口吻来遮掩不悦:“也说了,还是没用。” 骆子阳:“怎么说的?” “她今天消化不良。”闻时礼回忆着细节,“我递消食片给她的时候,让她不要像以前一样,把药片喷到我衣服上面。” “......” 骆子阳瞬间石化:“您真这么说的?” “嗯。”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闻时礼几度以为骆子阳居然敢先挂他电话,他俊眉微蹙,出声:“有在听?” 骆子阳虚弱的声音传来:“有......但是......” “但是什么?”他问。 骆子阳:“但是我劝您还是放弃吧。” 闻时礼相当不满意这个回答:“不行。” “慢慢来吧。”骆子阳束手无策,“她现在身边没有其他男的就还好,您先再观察观察,但有其他男的就另当别论了。” 闻时礼正当想说点什么时,厨房门口传来一声清脆:“时礼哥。” 他条件反射地把电话挂断。 这种感觉就像是考试的时候作弊被老师现场抓包一样。 还怪让人不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