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完全在状况外,一点准备都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的那几秒钟里,伞已经被吹到斜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 整个人暴露在淋漓的暴雨里。 长到现在宋枝还没淋过这样的大雨,当即便被豆大般的水珠子砸得睁不开眼,僵在原地,浑身瞬间变得透湿。 站几秒种后,宋枝回过神要去捡伞。 没伞怎么接哥哥回家? 宋枝抬手护在额头上方,不让雨砸进眼睛里,提脚朝着伞的方向跑起来。 风迎面吹来,逆风奔跑的她感觉到强烈的阻力感。 借着闪电的光,宋枝奋力跑好长一截路都没能追上伞。她费力往前望的时候,伞已经不知所踪,影子都不见一点。 呜呜呜呜哥哥怎么办啊。 宋枝急得想哭,又觉得这种时候哭解决不了问题,只好稳住心神想赶紧找到闻时礼再说。 现在位置距离光安广场仅有几百米远。 宋枝不太跑得动,被雨砸得浑身都在疼,只好攥紧手里钥匙在雨里快步走着。 幸好没带手机,不然得报废。 想到暴雨夜时闻时礼痛苦的模样,原本很累的宋枝又强迫自己跑起来。 快一点,快一点找到哥哥。 一路跑到光安广场。 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飞鹤喷泉池,长椅,还有关门的报亭。 宋枝心里着急且浑身疲惫,快步跑到报亭的檐下躲雨。 她用手抹去脸上一把雨水。 冷得瑟瑟发抖。 还从没想过自己能这么疯狂过,在暴雨淋漓的盛夏夜晚独自一人跑出来,被淋成这样。 要是被爸妈知道的话肯定会被骂死的吧。 正当她想着回去要怎么和陆蓉解释自己的狼狈时,眼角余光倏地捕捉到一丝人的动向。 宋枝飞快地回头看去。 那是飞鹤喷泉池所在的方向。 喷泉池总有六只铜制飞鹤,只只与人同高,饱满的羽翼在雨里展着。飞鹤有的单脚站立,有的被设计师构得悬在半空作飞翔状。 飞鹤间隙中有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宋枝定睛一看。 发现那真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闻时礼,他像是已经完全失控,跪在飞鹤中间,抓着飞鹤的一只脚不停往地上磕着。 看那动作就知道力道用得有多么重。 上方万里高空落下震耳雷鸣,眼前白光道道闪现,连带着宋枝脑子也跟着白了一秒。 那一秒过后说不尽的心疼漫上来。 距离喷泉池的位置有近百米。 宋枝没有多想,提脚朝他的方向发足狂奔起来,雨像是越下越大,砸得也越来越疼,疼得根本睁不开眼睛。 她没有再用手去护,一心想着尽早赶到他身边。 冲过去的时候,宋枝看见闻时礼早已头破血流,额头血肉模糊得辨不清伤势。 他在发疯,一下磕得一下重。 宋枝急得大喊:“哥哥——!” 他却没给出任何一点反应,只机械暴力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宋枝顾不得太多,倏地跟着跪下去,膝行几步过去伏低上半身把一只手递过去,垫在他额头要落地的地方。 下一瞬,男人温热额头落在小小的掌心里。 似乎没想到会落到一处软上,闻时礼浑身微微一僵,他缓缓抬头。 与她的视线对上。 宋枝认真和他对视着,看到他黑眸的阴鸷深沉,眸底遍布红色的细血丝。一道鲜红的血液从额头混着雨水蜿蜒,一路流到他的右边眼睛里。 再从右眼角混着雨水重新流出来。 很快又被雨水稀释得肉眼看不见。 宋枝捂着他流血额头的手没松开,声音混在漫天大雨里:“哥哥,不要这样,好疼。”她忍住想哭的冲动,“求你了好不好?” “......” 闻时礼额角青筋四起,平日里温润斯文模样不复存在,他此时看她的眼神同是冰冷的。几秒后,他粗暴地扯开她的手,抖着声音哑声说:“别管我。” 男人的力道实在很大,宋枝被扯得身体大幅度歪了一下。 不过没关系,宋枝调整过来后又执拗地凑上去,把自己的脸凑得更近:“哥哥,我是枝枝,枝枝啊。” 近得两人的脸相距只有五厘米。 宋枝感受到他紊乱的呼吸,于是声音放得更轻:“我是枝枝,你平时对我很温柔的,不记得了吗?” “......” 一会儿后,闻时礼像是认出她来,眼神一瞬柔和下来。他喘着粗气,握住她的手腕:“离哥哥远点,听话。” 宋枝皱眉:“不要,你知道我找你多辛苦吗?” “听话......” “我这次不要听话。”宋枝用另一只手反握住他的腕骨,语气前所未有的坚持,“我只要你跟我回家。” 闻时礼摇头:“不行,哥哥走不动。” 没等她开口,闻时礼挣脱她的手指,费劲说:“快离远点,我怕等下伤到你。” 宋枝不相信他会伤害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要是舍得的话,那我就自认倒霉吧。” 浑然一副小无赖的模样,简直让闻时礼束手无策,他浑身不受控在战栗,抖得十分厉害,说话也跟着抖:“怎么办呢,哥哥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就跟我回家。”宋枝去拉他,“快点!” 又是一道惊雷响过。 闻时礼像是被击中似的,身体剧烈地跟着重重抖一下。 满目极度的痛苦模样。 宋枝深知不能再拖下去,双手同时握住他一边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哥哥,起来啊,快点起来!” 闻时礼身体不受控地在抖,仅有的意识却出奇地在配合她。 他无比困难地发着抖站起来,单边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可能因为宋枝过于瘦小,远远看去就像是整个人都被他搂着似的。 现在路上已经没有出租车。 宋枝只承着男人的重量,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中途好几次闻时礼都要抖着摔下去的时候,宋枝都会在他耳边用真诚的语言鼓励他:“再坚持一下哥哥,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忘记了吗,雷声都是云朵打的呼噜,一点都不可怕。” “再走十步。再十步。最后十步。” “......”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宋枝带着一个意识不算清楚的闻时礼,硬生生走出四十分钟来。 暴雨里走四十分钟什么概念,到家的时候宋枝都快要晕倒了。 真!的!太累了!! 陆蓉已经睡下。 宋枝把闻时礼扶到他房间的沙发上坐着,然后到去关紧窗户拉好窗帘,打开灯。 而后重新回到闻时礼面前蹲下。 宋枝的双手无意识地放在闻时礼的膝盖上,仰头看他时眼里全是担心:“哥哥,你今天没有吃药吗?” 可能在房间的缘故,闻时礼症状稍微减轻些,说话没那么抖:“吃了,没用。” “......” 宋枝沉默一会儿后,说:“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好。” 闻时礼呼吸还是十分紊乱,她小心翼翼问:“能自己洗澡吗?要不我帮你?” 问完后,宋枝自己都愣住。 愣住的还有闻时礼。 但是她发誓,她问这个话真的没有别的任何非分之想。 只是单纯的担心而已。 闻时礼却虚弱地笑笑:“说什么呢。” “......” 宋枝察觉到自己的脸可能又要变红,蹭地自他面前站起来,加快语速说:“那你洗,我出去拿药箱等下给你处理伤口。” 闻时礼:“不用,就这点小伤。” 他像是完全习以为常似的。 “不行,你洗好澡叫我。”宋枝难得执拗,说完后径直离开。 她回到自己房间,也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睡衣。 吹干头发后,到客厅拿药箱。 宋枝拿上药箱来到闻时礼的门口,发现门有一条缝,于是轻声问:“哥哥,你洗好了吗?” 里面没有声音。 宋枝把耳朵贴近仔细听听,也没听到浴室传来水声。 看来他已经洗好了吧。 宋枝:“哥哥?” “......” 一直无人回应。 宋枝直接推开门,提着药箱轻脚走进去。 里面没有开灯,窗帘拉着,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不至于完全看不见,但也只能看见物体的浅浅一圈轮廓。 宋枝偏头去看床的方向,看见闻时礼赤着上身躺在上面。 黑暗勾勒出男人起伏有致的腹部肌肉。 和手臂清晰饱满的线条。 宋枝实在羞得慌,别看眼睛不再看,把药箱放到脚边,低头打开,蹲下从里面拿出碘伏来。 不停给自己洗脑,压根没什么好看的。 这一次她没有再笨手笨脚。 用棉签蘸过碘伏后,宋枝站起来到床边,动作很轻很轻地给他擦额头的伤口。 擦完药后。 宋枝还贴心地凑上去,嘟着嘴唇给闻时礼吹了吹伤口,才拿上药箱离开。 - 宋枝一觉到天明,醒来时头重脚轻胃里犯恶心想吐。 这是发烧感冒了。 不出意外的话,隔壁那位应该也发烧感冒了。 窗外下过整夜雨的天空碧蓝如洗,晴空万里。 看来今天暂时安全了。 宋枝拖着难受的身体,一边咳嗽一边敲开闻时礼的房门,抬头看着站在房间里的他同是面色发红一副感冒的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闻时礼懒懒往门沿上一靠:“笑什么?” 宋枝点头欣慰道:“看见你也发烧感冒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 宋枝说得极为理所当然:“要是我一个人感冒的话,那你也太不厚道了。” 闻时礼无奈地弯唇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我这不是跟着感冒了吗,总得满足一下小宋枝坏坏的小心思对不对?” “......” 这老男人变相说她缺心眼? 宋枝想和他对峙几句,但实在头晕得厉害,扶着额头说:“不行,本来就晕,听你说话更晕了。” 闻时礼伸手握住她肩膀:“回房间躺着。” “哦,老没良心的。” 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闻时礼扣住她的肩膀:“等等,你说什么?” “不是吗?”宋枝回头,“我昨晚那样带你回家,你非但不感激,你还内涵我。” 闻时礼却是一脸无辜耸耸肩,低低问她:“哥哥哪有,你冤枉哥哥。” “......” 不仅没良心,还是个老不要脸的无赖。 - 因为发烧感冒的缘故,闻时礼在家休息两天不出去兼职。 宋枝直接迎来两天时间的天堂。 她和他吃同一种退烧片,喝同一瓶止咳枇杷糖浆,还一起裹着小被子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狗血的总裁爱情剧。 只是天堂也有许多可吐槽的点。 比如说—— 吃退烧药的时候,他帮她回忆她把药片喷在他衣服上的社死经历。 比如说—— 他给她喝的枇杷糖浆是开过的,她问他为什么开过,是不是过期了?他也不回答,二话没说往她嘴里灌了一勺。 再比如说—— 他出房间看着沙发上裹着小被子看剧的她,随口说了句幼稚。她便不依不饶地也要他一起裹着小被子陪在她旁边一起看。 她还强行给他塞一些他平时从不吃的零食。 看电视剧的时候,他的吐槽总是让人失去观看的欲望。 当总裁把女主逼退在墙角强吻的时候,他会说:“别人都不愿意,何必强求,反正我以后不会做强吻这种事情。” “......” 当总裁霸气地一掷千金买女主一笑时,他会说:“真是钱多没地方烧才会买一个女人开心,我以后也不会这样。” “......” 当总裁浪漫无比求婚的时候,他更是不屑嗤笑道:“俗气,相当俗气。” 看到最后,宋枝简直想把他嘴巴捂住。 这男人看个电视剧吵死了! 即便这些槽点满满,宋枝却觉得自己越陷越深。 对他的喜欢只增不减。 喜欢喜欢喜欢得不了,那么多的喜欢像是随时都会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