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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暴乱之后，许多街道，尤其是下区（贫民区）只剩下了焦黑的躯干，但就像是一个无论如何也要挣扎着活下去的苟延残喘之人，在以梅隆家族为首的慈善协会——鲑鱼协会成立之后，不断投入到以四角公园为中心发散到周边的投资仿佛是给这些地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所有的人，无论是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都被动员了起来，每个人，每天都能找到一份工作，并且借此养家糊口，许多人为此感恩戴德，不过还是有一些人企图从中获利。

    希利斯和他的警员们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些人，他们都是在暴动中流散的暴徒，没被绞死或是囚禁起来算他们走运，但他们的首领都被挂在“门（黑话：绞刑架）”上摇晃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拿到首领在暴动前许诺的钱呢，一些聪明的家伙一开始就在趁火打劫，抢掠商店和民居，还算有点收获，一些蠢到急着去殴打警察的家伙们就不免两手空空，眼看冬天就要到来，没有住所，没有衣服，没有食物，没有酒的他们都变得疯狂起来了，他们三五成群地组成小帮派，如果工地的承包人不给他们钱，他们就不断地骚扰与殴打工地上的工人。

    对于这种人，希利斯从不手下容情，而只要他带队，任何一个暴徒——虽然他们在私下都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干掉这只“鸽子”，但希利斯真的出现在街头的时候，他们立刻就会跑的精光，众所周知，三个头吉姆是他杀死的，还有野鸡毛也是，又或是任何一个没有被公开处刑但死了的暴徒首领和打手，建筑商们对他赞誉有加，令人啼笑皆非而又意料之中的是，希利斯以最快的速度收到了贿赂，或者说，赠礼。

    这笔费用是正大光明地送到他的宅邸里的，来人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小个子，有着一张干净到过分的，几乎发亮的脸，他见到希利斯就向脱帽行礼，自我介绍说，他是贝尔登律师所的律师，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客户交给的工作。

    “我没有见过您，”希利斯说：“也似乎没有听到过您所提起的这个名字。”

    “但您肯定记得您做过一笔投资。”

    “我不记得，应该没有，不可能。”希利斯说。

    “也许是因为您做过的投资太多了所以忘记了。”

    “我从来不做任何投资。”希利斯对钱财缺乏概念，在离开阿特尔庄园之前是不需要，在离开阿特尔庄园之后是从不匮乏。

    “但这份投资确实是您……您在1874年做的，您投资了一个码头。”

    74年的时候希利斯还在印第安人的部落里做巨狼，“您弄错了。”希利斯说，然后他就要站起来送客。

    但那个小个子律师坚持拿出了所谓的文件，事实上那就是一张希利斯毫无印象的纸，和一个信封，打开信封后里面是五千美元。

    这件事情很快被安德鲁,梅隆知道了，洛基的新代理人，或者说，新躯壳咧开嘴笑了笑：“拿着吧，之后还有更多呢。”

    事情确实如安德鲁所说，更多的“投资所得”来到了希利斯面前，最后大约有五万六千美元之多，希利斯拿出一部分给了他手下的警员们，另一部分投入了鲑鱼协会。鲑鱼协会的名字实在古怪，但希利斯知道这只是洛基从他的几个化身中随意挑选了一个——鲑鱼慈善协会重建了收容院，给警察们办了一份保险，又给下城区修缮了几处供水设施——水泵和水渠，不过只有安德鲁以及很少的几个人知道，鲑鱼慈善协会的存在目的只要是为政客们寻找“干净的”献金来源，之前他们直接从暴徒手中收受钱财固然很痛快，但这次暴乱发生之后，他们发现这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很容易被那些卑劣的家伙随意攀咬，所以，从今往后，暴徒们的贿赂行为就由律师所的律师们代为效劳，以投资得益的名头送到各个有权势者的手中，希利斯只是小头之中的小头，那些议员们——在那些旧暴徒被绞死的时候，新的暴徒首领就开始筹备贿金了，事实上希利斯见到的那些建筑商和工头们就是。

    杀手夫人说的对，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不，或者说，新的秩序代替了原有的秩序，却不代表正义战胜了邪恶，只能说更邪恶的战胜了原有的邪恶，在希利斯被要求统辖起管区中的暴徒时，他一点也不意外，作为四角公园最大的投资人，安德鲁.梅隆绝对不会让这里变成一个混乱的无法无天之地，像是马库斯之前的，只要自己是最强大的一个，但对于其他人不闻不问的做法显然是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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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或是希利斯，当然可以忽略那些小人物，但对于将要来此寻欢作乐的凡人，这些细小的骨刺就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因为这个原因，安德鲁需要一个稳定而又“和平”的四角公园，也就是说，哪怕有人犯罪，也一定是在他控制下的犯罪。

    希利斯和他的警员们辛辛苦苦地清理了一个月，终于在圣诞节的前一天，四角公园终于向着无数客人打开了金碧辉煌的大门。

    现在就算让马库斯来看，他也认不出这就是他的四角公园，只能说，盗贼之神墨丘利与战神玛尔斯实在不怎么擅长经营，希利斯曾经走过的那些歪歪扭扭的道路都被拉直了，那些破旧难看的房屋都被拆掉，道路两侧是明亮的煤气灯，警察们在路边走来走去，令人安心，路面是水泥和碎石，马车和马匹都能在上面轻快地跑，下雨天也不会一片泥泞，而四角公园的位置更是灯火通明。

    四角公园被改造成为一个大剧场后，里面的隔墙几乎全都被拿掉了，这里的设计师们很好地仿效了巴黎的红磨坊，一个巨大高耸的舞台，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座位，悬挂在这些座位上的是包厢位，包厢被分割成十来个小块，正对舞台的包厢总是空着——保证可以随时提供给有需要的贵人们。

    只是让一些深谙其中门道的人来看，他们宁愿坐在包厢下面，面对舞台，虽然需要微微抬头，但妙就妙在这个高度上——康康舞娘，正确地说，嗯……在这之前的女性们，是……不穿内裤的。

    这要从十七，十八世纪的女性衣着说起，谁都知道，在巴洛克与洛可可风格当道的时代里，女性的裙子越来越厚重，裙摆愈来愈大，加上类似于刑具的紧身衣，穿脱起来甚至需要两个以上的女仆帮忙，这样的衣装当然不可能像是现在那样，高兴什么时候去解决个人问题就去解决个人问题，更不用说几乎没有女性的公共卫生设施，所以，她们最多使用的是夜壶，裙子里面也不穿内裤，这样就避免了露出狼狈的姿态。

    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1727年，一个芭蕾女演员在上台后，在漂亮的旋转中，裙子被一根凸起的铁丝勾住，之后的情况无需多说，舞台下的观众放声大笑，法官不得不规定，舞女与演员必须穿着内裤上台表演，但问题是，虽然有法律规定，她们必须穿着内裤，但出于同样的原因，为了保持处理个人问题时候的方便，她们的内裤还是开档的，只能说是两块遮掩前后的布料。

    如今也出现了有裆的内裤，但出于所有男士都会神秘微笑起来的原因，康康舞娘从一开始就不穿内裤或是穿着开档内裤，而在表演的时候，按照康康舞的要求，她们必须踢腿超过耳朵……裙下的一切自然而然地暴露无遗……也难怪法国的康康舞才传到英国的时候，英国人理所当然地把它命名为“法国的康康”，其实就是来自于英语中的scandal，意思就是丑闻——不过这种舞蹈虽然从法国传到了英国，还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但因为过于粗俗与暴露还是无法被含蓄的绅士们接受，一些舞厅老板甚至拒绝上演康康舞……

    但它来到美国后，却注定了要因其急促的节奏，激烈的动作，绚丽的服饰与有力的双腿，直接而又疯狂的刺激，令无数男士为之疯狂了。

    ————

    希利斯是陪理查德来的，理查德兴致勃勃地要求坐在下面，但因为茱莉斯已经顺利被选为康康舞娘的关系，对于其中的奥妙希利斯一清二楚，他一把抓起理查德，就走上了上面的包厢，这座包厢甚至不是正对舞台后，理查德不禁哀嚎了一声。

    “你嚷嚷什么？”希利斯和气地说：“你甚至还没满十八岁。”

    “作为耶梦加得我已经上万岁了。”理查德说，“或许还要更多。”

    “你现在是个人类，就要按照人类的计算方式。”希利斯说。

    这时候剧场里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留下桌子上的蜡烛，男人们屏息静气，舞台上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生活是如此美好，请大家欣赏康康舞！”的喊声，突然之间一片灯火通明，康康舞娘们摇晃着裙摆，在人们一阵接着一阵的欢呼声中冲上舞台。

    这里和巴黎的红磨坊一样，每次都有十二个康康舞娘上台，希利斯一眼就看到了茱莉斯，这个印第安人与白人混血的姑娘，她的肤色曾经让她受到歧视，但在挑选康康舞娘的过程中，这种近似于象牙的颜色反而成了一种优势，因为在十二条腿同时举起来的时候，单单只有白色是很让人无趣的，除了她的象牙色，这里还有橄榄黑色、巧克力牛乳色与香草色，在包厢里不管是希利斯还是理查德都看不到关键位置，但从舞台下方传来的，一听就知道兴奋到丢了魂的呼喊声，就知道他们看到的内容着实丰富。

    茱莉斯没能站在正中，但她跳起来的时候，要比任何一个舞娘都要来得高，而且没有任何吃力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一只有力的小弹簧，她的腿很漂亮，笔直修长，皮肤光亮，细腻，观众们甚至不自觉地偏过头，迷恋地关注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不但是希利斯，站在舞台边缘的老板也注意到了，希利斯猜想，也许下一次，她就会站在舞台中央了。

    果然第二天希利斯就看到茱莉斯正站在房屋后的一小片空地里，提着裙子，不断地踢着钉在树枝上的一只皮球。

    这只皮球甚至超过了她的额头，她看见了希利斯，朝他跑过来的时候，从额头，到鬓角，直到前胸，全都是亮晶晶的汗水，站在希利斯面前的时候，这个可以面不改色地询问希利斯要不要和她一起睡的女孩甚至有点窘迫，“先生，”她说：“我，我们可能……可能要搬出去了。”

    希利斯点点头，“听说老板给你们准备了公寓。”

    “他答应了把地下室借给其他人。”茱莉斯说。

    “哦。”希利斯说：“那么你要好好跳舞。”安德鲁.梅隆或许是个危险人物，但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希利斯也知道了，洛基虽然性情恶劣，但对于凡人，如果不是对方触怒了他，他是很少会和他们计较的，只要茱莉斯能够安安心心地给他赚钱，他不会介意给她一点好处。

    “谢谢您。”茱莉斯真心实意地说，老板愿意给她这样的优待，事实上也和她们一直住在希利斯这里有关，但既然她已经能够站稳脚跟，那么继续狐假虎威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那么，再见？”

    “再见，先生。”茱莉斯说：“另外您想不想单独看我跳舞，在房间里，不穿衣服的那种？”

    “不用了。”

    “哦，”茱莉斯说：“您知道姑娘们都说您什么吗？”

    “什么？”

    “她们都说您至少穿了三件‘约瑟夫的外套’。”

    约瑟夫的外套，在黑话中是不受诱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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