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江东宁州的码头,江水浩瀚,千帆影倬,一支又一支的商业船队停靠在岸边,无数码头工人如同蚁穴工蚁似的,忙碌地搬运着货物。 宁州,一座繁华富庶的城市,更是江东十五州的中心地带,盛产丝绸和陶瓷、乐器,城内有十数支富得流油的豪门世家。 冷扶摇站在船头,迎着江风,衣带飘飘,他眺望着码头的船队,淡淡道: “师妹,到宁州也该上岸了,那靖虚山桃神宗离此地不远,也就三百里之遥而已,今夜咱们换上快马,狂奔一宿,明日便能抵达。” “不,今晚我们在此过夜,养足精神,明日再骑马出发……” “嗯?你不是赶时间吗?” “师兄有所不知,璃儿走水路走多了,乍然间回到岸上,反倒不太习惯走旱道了,需得一点时间来适应……免得头晕。” “也是,那我们即刻上岸找一家上好的旅店借宿,对你们女孩儿家来说,骑马赶路跑旱道,的确是一种折磨。” 冷扶摇不疑有他,只以为殷若璃阴潮未退,不宜在马鞍上颠簸——女人嘛,例假来了难免会烦躁失控,他早在前几天已经领教过了。 好在这两天殷若璃有所恢复,没那么暴躁厌烦,逐渐变回妖女的八面玲珑性子,巧笑嫣兮应答自如,这才让冷扶摇放下心来。 殷若璃轻声道:“不……璃儿想去逛青楼,今夜便在青楼困上一觉。” 冷扶摇眉头一皱:“你去青楼作甚!你个女的还想去青楼找乐子?那等污秽之地,是你能去的么!” 殷若璃白了他一眼:“蠢师兄,青楼才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我们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自是要在青楼多打探一些桃神宗收徒大典的消息……此外,宁州肯定也有很多赶去拜师的少侠在此歇脚,说不定,咱们能碰到几个未来的师弟师妹呢。” 冷扶摇不赞同道:“可是青楼鱼蛇混杂,消息来源也都添油加醋、真假难辨,难以做得准,况且你这姿色进了青楼,怕是要惹来无尽的麻烦……宁州豪门众多,纨绔子弟也不少,争风吃醋是家常便饭。” “无妨,璃儿自会分辨消息的真实性……至于纨绔子弟嘛,璃儿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不管来多少个,都是竖着来找我,横着被抬出去。” “要不你戴上人脸面皮吧?” 殷若璃美眸迷离,恶魔般地狡黠笑道:“若是戴上假脸,那就不热闹了……走啦,只管去便是了!师兄,你若是想要舒缓压力……璃儿可以帮你物色几个上好的名妓,陪你共赴良宵哦。” 冷扶摇一鼻子灰道:“我对那些庸脂俗粉没兴趣了。” 殷若璃揶揄道:“咯咯,师兄,你今夜若是不清洁溜溜,怕是进了桃神宗以后,要有很长的时间难碰女色的哟,确定不会把你憋死么?” 冷扶摇怒道:“哼!我又不是好色之徒,不碰女色又不会死!” 殷若璃小嘴微张,甚为吃惊道:“真的?璃儿还以为师兄无女不欢呢……江湖传闻,师兄最是喜欢祸害良家妇女,专门对成婚多时的空闺媳妇下手,连那些年逾四十的种菜大妈都不放过……璃儿还以为你只喜欢人妇婆娘,不喜欢处子少女呢,要不然,你岂会对璃儿迟迟不下手?” 冷扶摇气得鼻子都歪掉,怒发冲冠道:“你也知道是谣传!正道那群杂碎不都拼命地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么!我冷扶摇又不是变态,怎可能会放着少女不要,反倒去要那些种庄稼的村妇大婶!” 殷若璃笑得很是幸灾乐祸,语带嘲讽道:“呀,原来真的是谣传啊……那璃儿就放心了,璃儿本来还想着以后先嫁给别人,成了少妇再来找师兄的呢,毕竟璃儿以为你有着古怪的嗜好……” “哼!你阴潮刚退,便开始消遣我了是吧!就知道我来寻开心!你当我是你师兄还是你的哈巴狗!” 冷扶摇一阵气结,感觉自己的心脏健康每况愈下,跟这贱人相处起来,他迟早要被活活气死,真想找块破布堵住她那巧舌如簧的殷红小嘴。 …… 宁州的夜市热闹非凡,街道上挂满彩灯,两边满是吆喝的摊贩,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就会有人表演江湖杂技,不时响起阵阵的掌声。 此时,冷扶摇、宋雨薇等人都是戴着高级人脸面皮,唯独殷若璃素面朝天,以真面目示人,她白衣胜雪青丝如瀑,偏生又清纯动人恍若仙子,走在大街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哎呀!” 有个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壮汉,默然发出一声凄厉欲绝的哀嚎声——原来,是他无意间看到前来围观的殷若璃,那俏生生水灵灵的模样让他看呆了眼,都忘记运功护体了。 这不,同伴那重重的锤子一砸下来,石板开裂,强烈的震荡震得忘记运功的壮汉一阵吐血,翻白着眼晕了过去。 “哇,好真实!” “血都喷得三尺高!看来不像是在演戏啊!” “难得看到这般精彩的胸口碎大石!来来来,大伙多给他一文钱。” 周围的围观群众纷纷拍手叫好,慷慨解囊,就连殷若璃也是看得神采飞扬,津津有味,她还丢了个碎银子给那壮汉以资鼓励,啧,没办法,谁让她是心肠善良的柔弱姑娘呢?最是见不得人吐血受伤了,这年头像她这般广义好施的姑娘不多了。 胸口碎大石的插曲还仅仅是开始…… 还有一对父子,在街头表演着长枪互斗,铿铿锵锵地你来我往,溅起点点火星,舞得虎虎生风。 孰料那父亲看到人群里凑热闹的殷若璃,不由得眼睛发直,一个松懈之下,忘记了招架,“嗤”的一声便被儿子的长枪刺穿了肩膀,血水飞溅,当场就倒地哀嚎,好不痛苦…… 还有些在头上顶着十几个碗碟,大玩平衡感的江湖杂役,本来也还顶得好好的,但一看到殷若璃,立刻就恍惚失神,心志摇曳,当下就失去平衡,头顶上那些连成一线的碗碟“哐哐当当”地就摔碎了一地,让他砸了招牌无地自容。 冷扶摇好意劝道:“师妹,你看你别来祸害这群江湖杂役了,他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现在倒好,被你害得苦不堪言!” 殷若璃无辜地眨巴着美眸,星光闪耀,委屈道: “人家不过是想看点热闹都不行吗……璃儿也没想过要害那些江湖杂役丢了饭碗嘛。” 冷扶摇一阵头疼,咧嘴无奈道:“你那是看热闹嘛!分明是你对那些江湖杂役用了媚术,害他们连连出丑!” 殷若璃被揭穿了伎俩,却是一点都不尴尬地娇笑道:“璃儿这是在练习一下而已,这媚术一日不练便会生疏,需得时时保持着娴熟苦练方能提升神速……” “你这贱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冷扶摇深深地为殷若璃的三观而感到担忧,她怎的有那么多精力去祸害别人,就不能安分守己一点吗?好好当个千金小姐、贵族名媛有那么难么,皮成这样将来还怎么相夫教子?谁敢娶她,怕是要短命五十年啊。 这时,一阵文雅清朗的嗓音从旁边传来,正是一名风度翩翩、儒雅非凡的白衣书生: “姑娘,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在下乃是泉州书院的学生,方志洲,本欲赴京赶考,恰好路经此地歇脚,不曾想,却巧遇到姑娘……姑娘风采,着实让志洲惊艳万分,不知姑娘你……可否驻足片刻,让志洲用六笔丹青,画下姑娘的天香容颜,以做留念?” 那白衣书生斯斯文文,客客气气,背上还背着那种赴京考生的竹篓,里面装满书卷、毛笔、画纸。 殷若璃雪白的俏脸浮上两抹红晕,她怯生生地柔弱道: “呀,方公子……奴家做不了主。” 那书生尴尬道:“也是,是志洲冒昧唐突了,姑娘云英未嫁,岂能容一介陌生人瞄着画像呢……” 殷若璃咬了咬唇,凄楚动人地说道:“不,不是的……实在是奴家有苦楚,这位,是奴家的夫君……” 旁边的冷扶摇一下子就神气起来,还嚣张地对那书生笑了笑,但接下来殷若璃说的话让冷扶摇差点喷了出来: “方公子,奴家的夫君本来家中有良田千亩,足可安居乐业,但数个月前,夫君他沉迷赌博,经常在赌坊夜不归宿……他把家产赌输了个精光,气得老爷和婆婆相继去世,他还不知悔改,又把奴家当成筹码继续赌,呜呜……如今,奴家也被迫卖到青楼去,给夫君还债了……方公子,奴家不是不想驻足,实在是……今夜也要去青楼接客呀。” “什、什么!竟有如此天理难容之事!这等仙子你都舍得送她去青楼,供人侮辱,你这乌龟王八,合该被雷劈!” 那白衣书生怒目圆睁,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扑上去对冷扶摇暴揍一顿似的。 “贱人,你含血喷人!” 冷扶摇感到一阵窒息,脑袋瓜子都要缺氧了——好你个殷若璃,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吧!前些日子你还来例假,柔弱得让人呵护呢,怎的你恢复过来就变本加厉地拿老子来消遣了,是不是要玩死老子你才安心! 淦!当初老子怎么就答应了跟她组队,找了她这么个神坑的队友!还不如电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