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檔案五:解湯藥(12) 從門口看進去,那一尊尊方碑就像是隱沒在幽暗之中的怪獸,大樹零亂的枝丫交織著,就像是一張大網一樣把它們死死地壓住。 這時候,天上淅瀝瀝地下著小雨,陰陰的,感覺真的有點冷了。因為不知道那個營長的墓所在的具體所在位置,所以我們只能夠一個個地找過去。但墓園裡的雜樹亂草太茂密,原來的小路幾乎無從辨認,只能夠憑感覺在當中穿行,那種感覺就像是盜墓者勞拉穿行在吳哥廢墟中一樣,處處都充滿了神秘感。 吸引住我的是那些墓碑上的銘文,盡管因為年久失修,許多墓塚都坍塌頹毀,那些曾經深刻的碑文現在都變得殘缺不全、模糊難辨。 “頭可斷,血可流,XX思想不可丟。” “唯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用公字統帥生命,用忠字鑄造靈魂。” …… 這些曾經豪邁的標語與碑石的殘破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如果墓裡的人泉下有知的話,不知道會作什麽感想? 我一邊走,一邊用手機不停地拍攝著,這些帶著強烈歷史真實感的照片如果發到網上去,肯定又能吸引不少點擊。 “有什麽好拍的?”莫言厭惡地大聲說,“相信這些話的人現在都已經躺在這裡了。當年他們為了所謂的崇高理想把命都丟在這裡,現在誰還會記得他們?” 我愣了一下,很少見到溫馴的他會有如此強烈的情緒反應。“要拍下來的,”我解釋說,“我們必須要讓小南的父親看到我們發掘墓地的全過程,否則就算找到骨駭他也未必會相信的。” “這家夥在哪裡呢?”莫言咬著牙說。這個墓園聽說只有不到兩百座墓,但是我們轉來轉去就是沒有找到那個營長的墓地。天色卻是越來越黑了,墓碑上的字跡越加難以辨認。 “你找到了嗎?”莫然在問我。 “沒有。”我隨口回答說。 “那你趴在那裡幹什麽?” 我沒趴在哪裡啊。我愕然地向莫然看去,卻看到他向著另外一個方向在說話。 “莫然!”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莫然猛地回過頭來,看到我像是嚇了一跳:“你怎麽在這裡?” “我一直在這裡啊!” “不可能,那他是誰?”莫然伸手向剛才的方向一指,隨即手指就凝固在那裡了。 “誰?你看到什麽了?” “他……是……簡真,”莫然突然恐慌地大叫起來,“我又看到那些東西了!” “在哪裡?”我的目光四處亂掃,但是什麽都看不到。 “不見了,”莫然茫然地一回頭,卻又突然尖叫起來,“在這裡、這裡、這裡,天哪,到處都是,他們都爬出來了!” 我頓時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難道這四周的陰暗中都布滿了那些東西嗎? “你見過狼群嗎?”周子弱那詛咒一般聲音的又在我的耳邊響起。這是一個墓園,自然就是那些東西聚集的地方,我和莫然就像是闖進狼群裡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呢? “別怕!”我一手抓住他,他的手臂像冰一樣冷。周子弱說過,鬼是怕人的“陽氣”的,既然我還沒能夠看鬼,這就說明我身上還是有足夠的“陽氣”。 “只要我們不怕,他們就奈何不了我們!”我安慰莫然說。 “不行了,”莫然搖著頭,聲嘶力竭地說,“他們已經過來了,我們要跑,馬上跑!” “不要怕!相信我,我罩你!”我大聲說,這時候絕對不可以慌張,如果連我也怕了,那可能就完了。 莫然的身體一陣抽搐,然後就像失去了電力的機器人一樣,頭一低,定住了。 我抓住他的手,突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就像抓著的不是別人的手,而是一段沒有生命的枯木一般。 莫然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我說:“是嗎?” 我的心就像是被一杓冷水潑在了燒紅的鐵塊上一樣,幾乎就能夠聽到”嗞”的一聲了。這聲音、這眼神,我已經是第三次遇上了。 莫然的手上還拿著銳利的鐵鏟,我看到他的手指正在用力收緊,突然舉起鐵鏟…… 怎麽辦?兩軍相逢,勇者勝!我一咬牙,手掌已經快人一步地切在莫然的頸側上。我仿佛看到一股黑氣從他身上瞬間消散,然後他就軟軟地倒下了。 “沒錯!我罩他!”我咬牙切齒地說。看來周子弱說得沒錯,只要我不怕,他們就沒有辦法來對付我。 我俯身想把莫然扛起來,這個鬼地方看來不能夠再待下去了,隻好暫時撤退,等明天再來了。但是一彎腰,就看到地下一塊半埋著的石碑上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烈”字。 難道是……我連忙把墓碑上的浮土和樹葉抹開,沒錯,上面刻的是“革命烈士齊XX之墓”,我們要找的墓地就在腳下! 挖不挖?我心裡忐忑著,天色馬上就要全黑了。莫然已經出事了,我再待下去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 我們可以等明天再來挖,但是小南呢,她等得及嗎?而且我知道自己一旦動了害怕逃跑的念頭,恐懼就會像決堤一樣,一發不可收拾。勇敢是我唯一自保的武器,如果不想像莫然一樣,就只能夠大膽大膽再大膽! “不跑!”我堅定地對自己說,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結果找出來! 我打開兩人攜帶的強光手電筒,把它們掛在樹梢上,讓燈光直接照射在墓地上。 “現在的時間是2008年4月3日晚上……”我對著手機鏡頭開始進行全程錄影,“我們現在在雲南原建設兵團的革命墓園,在我們面前的是某營長的墓地。為了查證他是否與三十年前柳紅月、林雲濤的殺人案有關,我現在要挖開他的墓穴檢查他的駭骨。” 我把手機放在旁邊的墓碑上,讓鏡頭對著墓地,然後就拿起鐵鍬用力地挖起來。 以前看那些盜墓派的小說,感覺盜墓真的很刺激過癮。但是真的讓你在這個迷離雨夜,明知道周圍全部都是“那些東西”的情況下,去挖開一個埋葬死人的墓穴,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我已經盡量把腦子“清空”,不去想別的事情,但是陳年的腐土被挖出來後,揮發出來的怪味仍然在時刻提醒著我,你是在挖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洞口。 因為當地長年多雨潮濕,所以泥土也很松軟,用不了多久就已經挖出一個兩尺多深的大坑來了。隨著坑底不斷深入,上面的燈光已經照不到坑底,我彎腰挖土的時候身體就完全沒入了地面之下。 這一刹那心裡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在挖坑埋自己一樣。我的心一寒,再挖下去的勇氣頓時消失了。幸好這時候鏟子“噗”的一聲,碰到了一些脆弱的東西。 我把鏟子一收回來,立刻就聞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我想剛才那一下肯定是挖穿了棺材板,把裡面的穢氣給放出來了。那氣體衝得我兩眼刺痛,淚水直流,不知道有沒有毒,趕緊就屏住呼吸,往坑外爬。 “你想幹什麽?”上面突然有人在說話。 這聲音怎麽那麽熟悉?我愕然地抬起頭,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上面那個人居然是我! “齊營長,坑挖好了,你可以睡進去了。”“我”笑著說。 我怎麽成了齊營長了呢?那個“我”又是誰?我腦子裡一片混亂,突然想起了小南和莫然被鬼上身時的情形,難道在不知不覺中,我的身體就被“奪”走了? “把身體還給我!”我怒吼一聲,就從坑裡衝了上去,一把就掐著“我”的脖子。“我”微笑著毫無反抗,但是我的呼吸卻越來越困難。我明明掐的是他,但是結果卻像是掐著自己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我覺得一切都亂套了,根本沒有辦法分辨清楚。 “簡真!”混亂中有人從後面抱住我,用力地扯開我的手。我就像是溺水者浮上了水面一樣,終於可以自由地呼吸了。 “你在這幹什麽?”莫然驚惶不定地問我,他是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我……怎麽啦?”我的腦子開始有點恢復清醒了。 “你乾嗎要掐自己的脖子!” “我掐自己的脖子?”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還保持著向自己的脖子抓過去的姿態,如果不是莫然死死地拉著,這雙手應該在我的脖子上了。 我大吃一驚,連忙讓雙手放松下來。 “毒氣!”我明白了,“是棺材裡的毒氣讓我產生了幻覺。” “棺材?”莫然還是不太明白。 “我找到齊營長的墓地了,其實就在我們腳下。”我高興地說。 “但你剛才為什麽要打我?”莫然疑惑地問。 “你剛才不是鬼上身嗎?”這下輪到我疑惑了。 “我什麽時候鬼上身了?”莫然詫異地看著我,“我正在和你好好地說著話,你就突然一巴掌打過來了。” 我突然覺得身上很冷,雨水濕透了我的衣服,緊貼著我的皮膚,那種寒冷的感覺直沁到心裡去。 “你不是莫然!”我冷冷地說,雖然他的面容確實是莫然,但是表情、語氣都不是他。 “你很聰明!”他竟然承認了。 “你為什麽要讓小南死?”很奇怪,當這些東西我看不到、摸不著的時候,我對他們極度畏懼。但當他真的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反而不怕了,乾脆就和他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現在我們還沒打算讓她死,因為她還沒有觸及我們的底線。” “你們的底線是什麽?” “泄露你們不應該知道的秘密,就是我們的底線!” “什麽是我們不應該知道的秘密,是前生的真相嗎?”我追問說。 “不是,”“莫然”搖頭說,“這雖然這也違反了我們的禁忌,但還沒有觸及最後的底線。你想繼續挖下去,我們不會阻止你,在你沒有觸及底線之前,做任何事情我們都不會阻止你。但我要提醒你,你這樣做是沒用的,就算你發現了些什麽,我們也有辦法讓你公開不了。如果你要硬來,就只會讓他們離底線的距離越來越近。不要以為你的陽氣可以保護他們,你的力量沒有你期望中那麽強大。就像剛才,如果我不救你的話,你已經死了。” “你為什麽要救我?”這我就不明白了,他不是一直在威脅著我嗎? “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人,雖然你自己並不知道,將來你可能會明白,除非你觸及了底線,否則我們也不想你死。所以我們才幾次三番地向你提出警告,但這會是最後一次了。再見!” 莫然的身體僵立在那裡,過了半天,他才突然張口結舌地說:“剛才……是我在說話嗎? “算是吧!”我苦笑著說,從這句話我就知道,真的莫然回來了。 “我們還是走吧!這地方真的不能夠再待下去了。”莫然緊張地拉扯著我說。 “不行!”我咬著牙說,“我們經歷了那麽多波折,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真相面前,怎麽可以輕易放棄!而且剛才那個人也說,他不會阻止我繼續挖墓的,這就說明,墓裡的真相還沒有觸及他們的底線。既然如此,看一下又何妨?” 我把強光手電和手機一起塞到莫然手裡,“要麽我就再給你一拳,要麽你就幫我對準下面,你自己選擇吧!” “我懷疑你和魔鬼是同類。”莫然無奈之下,隻好戰戰兢兢地站到了墳坑邊上,給我打燈錄影。 坑裡的穢氣經過這段時間的消散,已經減淡了很多,估計不會對我有什麽影響了。我咬咬牙,再次跳進坑裡。那副棺材的蓋子早已霉爛不堪,我幾鏟就把它整個撬開了。 原以為棺材裡就是一副白骨而已,但沒想到卻是一堆黏糊糊的黑色爛泥——大概是在雨水的泡浸下,屍體的血肉和泥土已經混為了一體。 我強忍著惡心,用鏟子在那堆爛泥中攪拌著,只聽到“丁”的一聲清響,碰到一件硬物了。我把那件硬物挑起來,莫然立刻就手電筒的燈光對準了它。 這是一把砍刀!雖然外表沾滿了汙泥,但是形狀上看這是一把砍刀無疑。 這個發現立刻讓就我鼓舞起來,一般情況下,軍人怎麽會拿一把砍刀來陪葬?這只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把殺人凶器放進棺材裡,讓證據永遠消失。 但只有一把砍刀還不夠,我還需要最關鍵的證據。我繼續在爛泥裡使勁地攪著,終於挑起了一個像椰子般的東西。 “找到了!”我用鐵鏟把這兩件重要證物鏟出坑外,然後就跳了上來。 “拿水來!”我對莫然說。 莫然立刻拿出一瓶飲用的純淨水,擰開蓋子澆在那個“椰子”上面,黑色的汙泥被衝走了,頭骨本身的白色露了出來。 “沒錯,是他殺!”我和莫然都同時發出了驚呼,只見骷髏頭骨的天靈蓋上有一道“穿透性”的刀痕。在面頰上還有第二刀,這一刀把頰骨擊碎了,所以頭骨是殘缺不全的。 這兩道刀痕以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齊營長是被刀砍死的,而官方的“伐木摔死”純屬謊言。 “小南有救了!”我激動地捧起頭骨,如果不是它很臭,可能我會忍不住在它“臉上”吻一口。 “我們快走吧!”莫然沒有我想象中那麽激動。 既然“盜墓成功”了,自然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我把這兩件證物用袋子裝好,就和莫然一起溜之大吉了。 經歷了一天的奔波,我們兩人都很疲累,雖然我們可以在農場的招待所裡過夜。但是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決定,連夜開車回到城,總之離開那個墓園越遠越好。 看到城市繁華的燈光,終於讓我們有了一種“安全著陸”的感覺。 我們找了一家生意最好的酒店開了一間雙人房,倒不是想省錢,而是經歷了今天的事情後,莫然再也不敢自己獨居一室了。 在房間一坐下,我就想立刻打電話給小南,同時讓莫言打電話給景將軍,告訴他們我們的發現。但是莫然卻顧慮重重地說:“如果我們打電話回去,會有什麽後果呢?” 十一、小南失蹤了 一聽到“後果”這兩個字,我也立刻冷靜下來。那股力量很明顯是想阻擋我們調查真相,他們之所以沒讓小南死,是因為她還沒有“觸及底線”。但底線在哪裡,我們並不知道,把頭骨的事情告訴景將軍,也許可以說服他讓小南離開醫院。但萬一事情的真相,就是底線呢?那豈不是把小南推到了最危險的邊沿? 這樣一想,我也躊躇了,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 “要不先回去再說吧?”莫然提議說,因為按照剛才那個“附身者”所說的,他們似乎還沒有打算要小南的命,我們沒有必要去“挑戰”他們的底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