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劫

第7章 小小信使的处境
  天無絕人之路,拐彎處一道光亮直射過來,剛好是到縣城的汽車來了,王志偉急忙擺手示意停車,隨著“嘎――”的一聲刹車,他抓起編織袋就撂到車上,拽過包袱跳上了車,向柳卿喊了一聲:“一定要讓你姐等我――”就消失在黎明的夜色裡。  原來前兩天,王志偉看娘多次托媒不成,就偷偷琢磨著和柳月商議商議,一起私奔。一面準備自己的東西,一面讓柳卿把六月約出來,兩個人在小河邊的小樹苗圃裡商量了半天,才說動六月跟他走。
  可是六月根本就沒有出過遠門,哪裡敢離開家?當晚,柳卿娘看女兒情緒低落,剛安慰兩句,女兒就大哭起來,她把和王志偉準備一起離開的事都告訴了娘。這可把柳卿娘給嚇得不輕,雖然她一向支持女兒跟王志偉來往,那也是指望王家能幫忙給兒子說個媳婦,既成全女兒,也不耽誤兒子。
  可是,如果女兒真的私自跑了,那柳家可落個什麽名譽?再說,這一個女孩子一旦跟男人跑了,如果他們兩個婚事最後不成,那女兒豈不是全毀了嗎?即便是成了,也會讓婆婆家一輩子都看不起呀!她矛盾著一直勸道女兒,不能跟王志偉私奔。
  可是這些勸導的話全落在院子裡收拾東西的爹爹柳金根的耳朵裡,他乾脆一把鎖把她娘兩個一起鎖到了屋裡,把鑰匙往褲腰帶上一拴,自己睡覺去了。
  這一年,柳卿剛剛八歲,略懂世事,不知為什麽,柳卿似乎天生對“換親”這個詞深惡痛絕,盡管並不明白換親的真正含義,他隻是從娘欲言又止的言談中,姐姐閃爍的淚光裡知道那不是什麽好事。姐姐動不了,氣的直哭。於是他就就悄悄的替姐姐去當跑腿的。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柳相眼睜睜的看著王志偉帶著六月的包袱逃走了,怒火攻心,一把拽過柳卿的胳膊抬手就打。“你打我?嗚嗚――我隻是告訴他不讓他等姐姐了……嗚嗚……我告訴娘說,你打我……”柳卿裝做十分委屈的樣子,淚眼迷離的瞪著哥哥,
  “我打你,回去爹還打你呢,好兄弟,你等著吧!”柳相惡狠狠的吼道。柳卿默默的跟在柳相後邊往回挪去。
  到了家門口,他有些害怕,不敢跟哥哥走進去,在後邊磨蹭著。等哥哥拐了彎進了院子,一扭頭就往回跑,一口氣跑到大街上。他到了奶奶家門口,本想喊門進去,好拿書包上學,等放學爹的氣就消了。
  奶奶就說過:親老子打兒子,一跑就了事。可是他張開了口卻沒敢叫出聲音――他不敢進去了,抬起的一隻腳也停在了半空中:惹了爹爹和哥哥,不要緊,過去就過去了,可支持姐姐私下相好的這件事,奶奶比爹更生氣,所以奶奶是別指望了,還不知道她老人家要嘮叨到什麽時候呢。
  他不敢喊奶奶開門,就這麽站在大門口猶豫著,眼睛在門口溜來溜去,就是拍腫了腦袋,再也想不起什麽高招來。
  天已經要亮了,這家的雞鳴,那家的狗叫,羊的咩咩,豬的哼哼,此起彼伏;街上三三兩兩的老人走過,抗著鋤頭的,挑著水桶的,拉著板車,陸陸續續。
  他們一個個好奇的打量著柳卿:“柳卿呀,這麽早上學呀?還等柳成嗎?”柳卿支吾著,轉身面向大門站著,好象真的在等開門一般。
  他們家和叔叔家是前後院,聽奶奶說,原來是一進大的四合院,裡面是青磚藍瓦,規規矩矩的好幾座房子――還是樓房呢,什麽東廂房、西廂房的,十分氣派。
後來都窮了,房子上的磚啦梁了都拆下來賣了、吃了,變成了幾間泥棚,差不多只剩這一處空院子,還差點被充公。  再後來,爹大了,叔也大了,院子分不下來,就把長方形的老院子一分為二,中間一道牆,上面留一道小門,叔叔和奶奶住前邊,大門還是老地方,朝向大街;他們住後邊,在胡同中間又開一個門,雖說沒別人後來分到的院子大,倒也是發方方正正,就算是各自成一家了。
  村裡人誰找他們家,不管是找老大還是找老二,大都是往前門找,哪怕是從前面通過小門穿過去,也很少從胡同裡那新大門進來。仿佛胡同裡那個大門不存在似的。
  柳卿的心裡有點憤憤不平,上牙齒咬著下嘴唇,四處打量著奶奶這間門頭,也僅僅一道泥巴牆上加一個挑簷而已,和他門家那個過道比起來差遠了,他們那過道下不但下雨還淋不著,可以避雨,還服侍著門神爺呢,可這裡呢,下起雨來,連個人都站不下,點上根香也會被水澆滅。可為啥街坊們找他們總往前面找呢?
  正忖著,他忽然發現黑漆班駁的門框上面掛著一塊小小的橙色牌子,上面還有幾個紅字――光榮烈屬!天呀!他每天不知從這道門進出過多少次,從來沒留意過,這裡怎麽還有一塊牌子呀?看樣子是掛上好久了,上面塵土斑斑,都成了蜘蛛的地盤了。
  光榮烈屬!他從沒聽大人提起過,他們家誰當過兵,而且還是烈士!“太過分了!他們大人都不告訴我,還把我當三歲小孩!這麽光榮的事!”柳卿很是忿忿不平。
  他們班裡有兩個同學家裡有當兵的,不過是掛個“光榮軍屬”的牌子,就在班裡耀武揚威。一股豪氣忽然湧上心頭,對那兩個同學的炫耀陡然增加了一份不屑:“他是軍屬,我還是烈屬呢!”還沒等這份豪氣發揚光大,痛心又襲了過來――軍屬, 軍人還在,可烈屬,烈士已逝,是不是還有人敬仰,卻不得而知了。
  估計不會有人敬仰了,要不,這麽偉大光榮的事,奶奶和爹怎麽從來沒提起過?問奶奶去?現在可不敢,能問娘嗎?
  想起了娘,柳卿看到了希望:“就看娘了,可是,娘卻十分怕爹,為這事,爹還正找娘的找茬呢,算了吧,別給娘添亂子了。真要是爹也問起來,就說是替姐姐還東西了。”
  柳卿打定主義:“怕死不是共產黨員!”柳卿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他可不想當劉胡蘭!咳,該跑就跑吧,一跑就了!
  正想著,門“吱呀――”一聲開了,嚇了柳卿一跳,他反射似的拔腿就跑。跑出兩步,卻聽見後面發出“嘻嘻――嘻嘻”的笑聲,趕忙回頭一看,原來是他的堂弟――柳成鬼鬼祟祟的伸出頭來,衝著他作著鬼臉:“是我,你跑啥?大伯沒再找你,大娘怕你不敢回家,讓我把書包給你捎出來,嘿喲,外面真冷啊――給,書包裡還有一個饅頭,夾著醬呢,大娘說你跑了一圈了,怕你饑――”
  柳卿接過書包,摸出饅頭邊啃邊說,“你還不準備走啊,天大亮了!”
  “我?再眯會兒,馬上,你先走吧,如果晚了,我就不去上早讀課了,你給老師就說我病了――啊――”柳成還是以往的老答案。
  柳卿無奈的搖搖頭:“你總不能天天病吧?”
  柳成隨著門的吱呀聲就消失在門後面去了……怎麽辦呢?上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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