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計劃生育越來越緊了。以前誰家超生，成幾百元的罰，交了錢就能湊合過去了。只是現在，可不是幾百就能搞定的，要上千哪！要不然，‘該扎不扎，房屋拉塌’、“該流不流，家具搬走”，連日子都過不成了。　　那些交不起罰款又想要兒子的，就淪落為“超生遊擊隊”，背鄉離井、天南海北的流浪。似乎不生出兒子，就誓不罷休。
　　柳卿不明白，兒子有什麽好?不孝順的，大多是兒子！更不理解的就是:只有人收錢，卻沒人解釋，交了錢就不算超生了?罰款似乎也從國家的手段，慢慢的演化成了某些人的目的。
　　柳相也急著要個兒子，為此爺倆準備了三、四千塊錢備作罰款。可蘭子就是不答應，還偷偷的背著柳相去做了節育手術。蘭子悄悄的從鎮裡回來了，被柳相知道後就大發雷霆，不顧蘭子身體虛弱，大打出手，柳卿攔都攔不住。老柳氣的把碗都摔碎了。
　　蘭子默默的，連一聲都沒吱。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用手捂著肚子，眼裡淌著淚，柳相卻揚長而去。
　　柳卿和柳豔把她扶起來，她一下子趴到柳卿的肩上嚎啕大哭起來。兄妹倆嚇壞了，大聲叫來了娘。柳卿娘長歎一聲，她能說什麽呢?默默的把蘭子扶到屋裡，把飯碗放下就走了……那頓飯，一家人誰也沒吃成……
　　第二年開春，柳卿娘買了一窩小雞。那些小家夥毛茸茸的，一個個睜著圓圓的眼睛:“唧唧嘰——唧唧嘰——”的叫著，十分可愛。柳卿每天放學回家，都要趴在雞籠邊看好大一陣子，雖說有些怪味，但小孩子不在乎這些，依然和妹妹十分小心的看護著。
　　這天中午一放學，柳卿就往家裡跑:“媽，飯好了嗎?”一頭扎進煙氣滾滾的廚房，看媽媽還沒盛好飯碗，就衝出來，放了書包趴在雞籠邊上。小豔一看哥哥回來了，也放下自己手頭正在縫的沙包，也湊過來看小雞。
　　“你看，這隻長的好漂亮呀，那下嘴巴尖尖的，象玉做出來的，還有些透明哪！”柳卿發表著自己的見解，在妹妹面前，儼然是個專家:“這隻長的真威武，肯定是小公雞，長大了會啼明的。”
　　柳卿把一隻小雞托在手掌上，那小雞四處望著，略帶害怕的尖叫起來，一聲急似一聲。柳卿忽然有些不忍:“你肯定沒站這麽高過，你害怕了?我不會摔壞你的，放心吧！長大了就不用怕了，有了硬翅膀，自己就會飛了，這小籠子就圈不住你了。想到哪裡就飛到哪裡。”
　　“哥哥，這個是小母***你看多文靜呀，渾身上下毛茸茸的、黃黃的，它長大了肯定是母雞，會下蛋的。”說著，忍不住也把那隻小雞捧到臉前，歪著頭，學著小雞，你一聲、我一聲的叫:“唧唧”、“唧唧”，把柳卿逗的“哈哈”直笑:“媽——媽，你看小豔變成小雞了，都會叫了。
　　柳卿娘看著兩個長不大的孩子，笑著說道:“不要玩小雞了，玩油了就不長了。不寫作業?那就幫我喂小*****好哩！”柳卿飛奔到廚房，拿出那個盛有泡軟的小米的舊茶缸，揭開蓋子一看:“哇，米粒漲這麽大！不會是熟的吧?”
　　“生的，泡了半天了。”柳卿娘解釋。“為什麽要泡漲了，別的雞不都是吃生糧食子嗎?”劉卿不解的問。
　　“它們小呀，又不知道饑飽，乾米吃的飽飽的，渴了再一喝水，小米在它肚子裡漲開了，不把它撐死才怪。”母親一邊炒菜，
一邊順口說道。“真能撐死?我只聽說過餓死的。”劉卿嘟噥著。　　兄妹倆把米粒放在手上，讓那些小雞去啄他們手上的米粒。那些小雞們你掙我搶的來啄，啄的兩個人手心癢癢，大笑不已。
　　“你看，你看，這隻調皮的，都飛到我手上來了，翅膀光禿禿的，扇動幾次，還真能飛這麽高。”小豔把手一低，一隻小雞趁勢一飛，居然也搖搖擺擺的站到了手上。
　　“呀，這一隻也上到我手上了，涼呼呼的，它的小爪好髒呀！”劉卿也學著妹妹的樣子讓小雞上來，但是馬上就後悔了。
　　“髒嗎?不髒，還沒你的爪子髒呢！”柳豔不讚成哥哥的說法。
　　“你的才是爪子哪！”柳卿自然是不會放過妹妹的挑釁。兩個孩子逗著嘴，你一句，她一句。
　　“吃飯啦！”母親快意的喊到。
　　柳卿忽然想起了什麽，用手捉住一隻小雞，輕輕的摸摸小雞的嗉子:“媽，他們吃飽了，嗉子裡滿滿的。”柳卿娘一面盛飯，一面說:“那就不要喂了，你手輕一點，吃飽了的嗉子，不經捏的。”
　　“不會撐壞了吧，我剛才忘記了。喂的太多了。”柳卿擔心的對娘說。柳卿娘看著孩子一副自責不安的樣子，有些心痛:“這孩子，倒是菩薩心腸。”柳卿娘搖搖頭:“就是象個小姑娘。”便安慰道:“沒事的，它們現在都大了，知道饑飽了，飽了，自己就不吃了，撐不住了。”
　　下午上學前，柳卿又一次跑到雞籠邊看一看:“雞沒事，都還歡歡的。你看是沒事吧?你上學去吧。好好學，啊！”柳卿娘囑咐道。
　　柳卿點點頭:“老師讓我們寫觀察日記，我就寫小雞。”“寫什麽都行，只要寫好了就好。”柳卿娘也不懂，只知道好好寫就好。“老師都說了，要寫好， 就得勤觀察。”柳卿一本正經的說。
　　“哼，老師的話是聖旨，大人的話是刮風。”柳相一面吃飯瞟了兄弟一眼責怪道。“放心的上學去吧，你的小雞沒事。”柳卿娘怕孩子再挨訓，催孩子快走。
　　老柳奇怪的道:“這孩子，跟個閨女似的，不象個男孩樣子，婆婆媽媽的，不象話。”
　　柳卿奶奶不高興的接道:“男孩是什麽樣子?你這樣子嗎?小孩子嗎，不都這樣，喜歡小雞、小狗的。對了，‘觀察’是什麽東西?也要用錢買嗎?上個學，要花十幾塊錢，還要自己買筆、買紙……”奶奶生怕兒子再責怪他。
　　柳相差點喝嗆了飯:“奶奶，‘觀察’不要錢，是‘看’的意思、仔細看，只要時間，不用買的。”“哦，不用買了好，小孩子沒事，就是有的是時間，就讓他觀察去吧，多觀察幾個小閨女，看看哪個齊整，把她觀察回來，時間長了，就好一塊了。不用象你，笨的，老大不小了，還搞不來個媳婦。”老太太是目的明確，不想走一點彎路。
　　可她的話說的蘭子的臉一紅，撇下柳相回屋去了。柳相岔開話:“奶奶，柳卿都讓你教壞了。有本事，還愁娶不到媳婦?我都後悔死了，書也沒讀好，媳婦也沒找好”老太太喜歡小孫子，時時都護著:“柳卿就是比你強，別不服氣。”
　　“服氣，我服氣，我怎麽敢不服氣呢?你的心肝寶貝。”柳相不想跟奶奶爭執。“服氣就好。”奶奶得意的望著孫子漸漸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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