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水火交融(一) 晚上8點半,經鴻開完最後一個與合作方的視頻會後看了看表,知道自己該出發了,他與周昶約的時間是9點。 今天晚上要去周昶家,經鴻沒叫司機等著他,打算自己開過去。 關上電腦,經鴻站起身子,又整理了下他的桌面,最後拿起鑰匙、手機,一邊走一邊摁亮了手機屏幕,發現周昶正好來了一條文字消息:【我現在在泛海樓下,那輛幻影。】 “……”經鴻手指在屏幕上敲,【你怎麽過來了?】 周昶則回:【GPS上的地址不對,不好找。】 經鴻唇角撩撩,直接發了一句語音:“那不得跟彭正說說?什麽地圖,連咱們小周總家都指不對。這還得了。” 彭正,四巨頭中“行遠”的CEO,目前中國最大一家在線地圖是行遠的。 見經鴻有時間了,周昶也回了一條語音,經鴻點開,周昶那帶著隨性的嗓音立即傳了出來:“快點兒吧我的小經總,要被貼罰單了。” 經鴻又按下“錄音”鍵:“也不提前說一聲兒,那就可以進停車場了。” 周昶含笑看他一眼:“經總好難騙,我以後得收著點兒。” 周昶被逗笑了,也伸出右手,用兩根指尖在經鴻的手心裡搔了搔,道:“我是說給我棉巾。我去扔了。”“……”經鴻將棉巾遞過去,手心依然泛著綿綿的癢意。 經鴻說:“走吧,喝酒去了。”他學著周昶的語氣,“趕緊走,再不走要被貼罰單了。” 周昶開車時的樣子是他一貫的作風,顯得很專注。因為姿勢,西褲繃在大腿上,肌肉緊實。 走兩步不見周昶,經鴻一回頭,正看見周昶彎下腰去。 經鴻一邊進電梯,一邊問:“什麽閑話兒?” 到了周昶家,經鴻看看門牌號碼,在地圖APP上搜了搜,說:“得,冤死彭正了,人這地圖沒問題。” 這個房子其實不大,距離清輝不太遠,經鴻知道周昶肯定在山上面有更大的。 周昶看著經鴻已經擦乾的手,開口道:“給我。” 經鴻隨口講著故事:“泛海之前招來一個VP,這個人與上家公司的confidential(保密協議)特別逗。是可以入職,但不能說話,也不能寫字或者打字,總之,你可以聽,但不能講。於是這人就真的在泛海集團當旁聽生,當了半年,每次會議都去參加,但不發言,好多人都以為他切過聲帶。” “……?”經鴻不大明白,但還是伸出左手去,掌心向上,遞到了周昶面前。 兩人走進小餐廳,餐桌上面擺著幾份做好了的布丁等等,周昶揚揚下巴,道:“下午剛讓廚房準備的。叫他們離開之前準備點兒甜的東西。” “是。”經鴻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以前不喜歡,這幾年喜歡起來了。” 周昶先醒酒、冰酒,二人一邊等一邊先解決布丁。 “可不敢。”非公事時,周昶時常帶著一點混不吝,“這個點兒,在停車場等著經總,怕經總被說閑話兒。” “背叛組織,出賣革-命。”周昶又道,“跟周昶暗通款曲、勾勾搭搭、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說話間,經鴻走出了泛海總部,果然在大路邊瞧見了周昶那輛勞斯萊斯。 周昶笑笑,放下手刹,給了一個轉向燈,瞥了一眼後視鏡,單手在方向盤上圓滑地抹了一把,車便緩緩地並入了車流當中。 不知怎麽的,經鴻總覺得,那個“暗通款曲、勾勾搭搭、沆瀣一氣、狼狽為奸”被周昶說出了股情-色意味,尤其最後一個字。 之後兩人又說到了另外一家公司的事。 經鴻脫了西裝外套,不過仍然系著領帶,問周昶:“哪兒能先洗洗手?” 而後周昶兩根手指慢條斯理地勾起了經鴻的皮鞋,放在鞋架上。 周昶一哂:“是夠逗的。” 二人目光碰了一下,周昶又道:“我猜,小經總喜歡甜的?上次那瓶貴腐甜白真的好甜。” 經鴻今天其實非常平靜。他平靜地工作、平靜地出門、平靜地上車,並無多少情緒變化。 周昶住處是棟別墅。 周昶抬起眼睛,見經鴻正看著他,道:“小經總,鞋要收好。” 周昶接過來,扔在一邊的垃圾桶裡。 經鴻進了門,挺隨意地脫了皮鞋,走進去。 周昶房子雖然不大,卻很新。 “成啊,滅吧。”周昶又道,“能當一天親,被滅了也值當了。” 吃著、聊著,氣氛輕松,經鴻覺得這種一起聊聊行業、聊聊公司、聊聊自己,或者聊聊不為人知的喜怒哀樂的感覺真的挺好。 而後兩人開始吃甜品。經鴻沒解領帶,於是周昶也隻脫了西裝,同樣沒解領帶,隻略略地扯散了點。 周昶拿出一瓶紅酒,經鴻一看,果然是頂級好酒。經鴻不嗜酒,但確實懂。 別墅門內是現如今歐美國家流行著的種著顆樹的露天中庭,等於一個天井,左右兩邊進去分別是客廳和起居室,裡面好像還有健身房、圖書館、電影院、酒窖之類的。二樓上,圍繞著那棵樹的是一個360度的緩台,穹頂可以遮起來,往裡面走,走廊深處是主人臥室和辦公室等主要的功能房間。 經鴻也看回去,似笑非笑的。 經鴻拉了一下車門,沒拉動,周昶落下車鎖,經鴻坐進車子副駕。 周昶沒說話,帶著經鴻到了一側的洗手間。經鴻打開水龍頭,在溫水裡仔仔細細地衝了衝手,又關上水,見洗手台上擺著一盒用來擦手的棉巾,便抽了一張出來,抹了抹自己的手心手背。 但經鴻竟然笑了笑,用了一個不怎麽恰當的成語,道:“怎麽,難不成,泛海的人會要求我大義滅親?” “也對。”周昶道,“甜的確實是好東西。” “聽說了麽,”周昶道,“就昨兒早上,xx公司的CEO給全公司發了郵件,解聘CFO、CTO等所有高管。結果二十分鍾後,又一封郵件被發給了全體員工,說已經得到了董事會的授權,上封郵件不生效,CFO、CTO等高管依然擔任原職,但CEO被開除。” “知道。”經鴻一哂,“蔣總已經八過了。今天上午還出現了第封郵件,明確了董事會要開除CEO,理由是破壞公司正常運作、影響公司國際上市、無視員工辛苦努力、破壞員工整體團結,罪證很多的。” 周昶說:“是嗎,我倒不知道這第封郵件的存在。” 經鴻輕笑:“你落伍了。你這叫作吃瓜都吃不上新鮮的。” 聽了這話周昶當即掀起眼睛看看他:“那以後多靠經總了,讓我別太落伍。我這邊兒消息來源確實不多,就公司高管會議上聽幾耳朵。” 經鴻說:“那不得收費?就按這消息被轉發給報社記者的價錢來。” 周昶則問:“有友情價麽?不對,是親情價?經總剛才說了,‘大義滅親’。” “九點九折?” 周昶感歎:“經總的心依然那麽黑。” 二人目光纏綿了道,經鴻落下眼皮,繼續吃布丁。 布丁吃完,酒也醒好了。 周昶拿來兩隻玻璃杯。伴隨著清脆聲響,紅酒分別落在兩個玻璃杯裡。 周昶將其中一杯遞給經鴻,另外一杯留給自己。 經鴻晃晃那杯酒,醇香氣味飄散開來。 周昶捏著酒杯,遞過去了一點兒,說:“來碰一個吧,慶祝泛海股價觸及歷史新高。” 經鴻也捏著杯子,再次調笑了一句:“我先確定一下,周總這是真心的,還是假意?心裡頭沒泛著酸吧?” “泛什麽酸。”周昶說,“清輝財報也要出來了,你現在要買點兒,能掙一大筆。” “行吧。”經鴻杯子“叮”地一聲,清脆地與周昶的碰了一下,“那也提前恭喜清輝了。” “嗯。”周昶揚起脖子,幾口喝了那杯紅酒,而後將酒杯撂在桌上,一瞬不瞬地看著經鴻。 經鴻偏過頭,側對著周昶,也喝完了那杯酒,頸間喉結幾次起落。 此後二人不再乾杯,而是一點一點地品嘗完了整瓶紅酒,甜澀口感在舌尖處綻放開來,很醇厚。 酒的氣味蔓延開去。 兩個人聊了會兒泛海的Q1財報。 “說起遊戲,”經鴻分享著泛海過去的事情,“當年,02年吧,泛海集團其實有過一次嚴重的財務危機。當時一個美國遊戲通過中間人找到老經總,希望自己進入中國。泛海當時不做遊戲。老經總有些心動,但打聽了一大圈兒,發現對方其實已經找了所有遊戲公司,但大家都沒興趣。因為什麽呢?因為那款遊戲吧,在日本、韓國、中國香港、中國台灣,在線人數都非常差。老經總非常猶豫,叫我、經語,以及我的幾個朋友都打一打那個遊戲,結果我們特別愛玩兒。老經總於是發現,日本、韓國的用戶們不喜歡玩兒,是因為那款遊戲各項操作非常簡單,沒意思,可事實上,中國人那個時候對於網遊接觸不多,正正好好符合需求。於是老經總拍板兒,代理了這個遊戲。那一陣子,為了推廣遊戲,我媽蔣總帶著幾個經銷商,全中國的大小網吧一家一家遊說過去,叫人家賣點卡。從那時候開始,泛海有了遊戲業務。” 周昶看著經鴻:“原來還有這段過去。還多虧了你。” 經鴻笑笑,搖搖頭:“其實還挺凶險的。” 周昶同意:“是。” 半小時後兩人喝完,經鴻問周昶:“能參觀參觀周總的家麽?” “幹什麽,”周昶問,“找不著商業機密。” “稀罕你的商業機密?”經鴻回答,“就是好奇。了解了解競爭對手。” “行啊,”周昶帶著經鴻往樓上面走,一邊看著經鴻轉悠,一邊調侃,“不愧是經總。了解競爭對手,還了解到臥室去了。” 周昶臥房非常大。上百平的大套間裡有著一個起居室,一個臥室,一個浴室,以及一個洗手間。浴室外牆是玻璃的,一道簾子輕輕落下,外面還有一個陽台。 床品乾淨整潔,一個枕頭,一床被,是純黑色。 經鴻又嘲了一句:“周總這床……AlaskanKingSize的吧?好像是2米75乘2米75?人家是給夫妻兩個加上孩子加上寵物一起睡覺的,好像還是兩個孩子,周總這就自個兒睡了。普通的KingSize都不夠?” “先準備著。”周昶說,“也許以後要睡倆男的呢。其中一個又很可能打把式。” 經鴻瞥他一眼。 “再說了,”周昶又說,“央視那個品牌廣告經總聽過沒?‘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跟實際情況沒什麽關系。” 經鴻笑了,反問:“所以周總都想什麽了,需要這麽大個舞台。” “這可是你自己問的。”周昶盯著經鴻側臉,“我也不想撒這種謊。” 經鴻:“……” 有點後悔。 果然,周昶說:“一直想到最後一步,我們兩個一邊接著吻,一邊一起射給對方。” 周昶看見經鴻站在原地,輕輕推了經鴻一把:“想看就看。乾嗎離這麽遠。這床又不咬人。” 經鴻說:“可沒準兒。萬一清輝有黑科技呢,技術不用正道兒上。” “放心吧經總,”周昶又道,“這床認識你。” “……?”經鴻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怪我這嘴。”周昶說,“有幾次我這張嘴溢出來了你的名字。” 明明確實是自己問的,經鴻卻頓時覺得渾身燥熱,他轉過身子,又走到臥室的另一邊,欲蓋彌彰地看櫃子上的裝飾物。 看著看著,經鴻忽然發現一樣東西。 一個燭台。大概是周昶的管家買回來當作布置的。 燭台造型非常簡單,是一個曼妙的少女。全身都由暗色金屬製成,頭的部分是個圓球,一手叉著腰,一手托著一個圓盤——圓盤就是燭台主體。少女的一條腿站立著,另一條腿帶著弧度拐向外頭,四肢都是細細的金屬,卻體現出了曼妙之姿。 少女的托盤裡並沒有蠟燭,而是……隨手扔著一枚袖扣。 靛藍色的石頭,周圍鑲著一圈碎鑽。 它靜靜躺在周昶臥室這個燭台的托盤裡。 經鴻有些訝異,卻不動聲色,他一隻手捏起袖扣,注目著、回憶著,說:“周總……清輝集團的大總裁,還當小偷呢?” 周昶幾步走過去,沒回答,卻一把捏住了經鴻的手,看著他。 二人目光相交,周昶眼睛覷著經鴻,有力的手也攥著經鴻的指尖,一捏,一搓,經鴻手裡的袖扣便“啪嗒”一聲又落回去,周昶道:“我撿的。什麽東西落我手裡,可就很難被吐出去了。” 經鴻轉過身子,微微抬著頭,看著周昶。 因為這枚袖扣,經鴻胸口漫開一片驟不及防的燙意,不知不覺地,經鴻眼神變得濃稠粘滯,看周昶時也拖泥帶水。 什麽東西一觸即發。 周昶一向有十足的侵略性和壓迫性,他對上了經鴻的眼睛,又開口問:“經鴻,我現在再問一遍:要不要在一起?” 經鴻沒說話。 周昶又說:“我很認真。我一個問題向來隻問上一遍。這個問題是唯一的例外。但我不確定還有下一遍。” 經鴻還是看著周昶。 這段時間以來,經鴻其實比較確定自己已經可以處理比較複雜的關系了。泛海、清輝需要競爭,如果失去競爭,泛海會同時失去進取。他一直在努力,想試著處理一種無比複雜的關系,想試著完成迄今最為困難的挑戰,而現在他已經站在這裡了。 另外,出乎意料地,在“反做空”等事件中,他還收獲了除“競爭”外的更多東西。 秘密一直埋在心裡,小口啜飲,鮮美異常。 也想要江山,也想要風月。 驀地,經鴻伸手拉住周昶頸上的領帶,將周昶扯到了自己的唇邊。 而後他另一隻手抱上了周昶的後腦,開始吸-吮對方的嘴唇。 周昶則抱著經鴻的背,熱烈地回應他。 這個吻很快失控。 他們盡情品嘗對方的味道。 舌尖也一刻不停地糾纏、嬉戲。 接著口舌碰觸范圍變得越來越大、摩挲越來越狠,他們狂野地交換著呼吸,緊緊地摟著彼此,探尋對方口腔數遍,似乎要把對方融入骨血。 經鴻粘膜被刮擦著,被侵佔感直達到心底。 硬齶、軟齶,裡裡外外被掃蕩個遍。 連呼吸的時間都不舍得,大腦有缺氧的迷蒙的眩暈。 中間的某個時刻,周昶一邊摩攃著、吸吮著經鴻的嘴唇,一邊喃喃道:“剛才……我又騙你了,親愛的。事實是,為了你,我可以問無數遍。” 經鴻沒回答,只顧著舌尖交纏,摩挲、汲取。 其實他依然沒被騙倒。 但他願意說“好”。 一直苦苦壓抑的東西爆炸了。 最後,周昶吻著經鴻的頸子,一邊用力地嗅,一邊說:“經鴻,這麽長時間了,我真想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