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手機並沒有砸到,反而摔在地上,滾出好遠,分崩離析,就像她的愛情。 魏銘啟被徹底激怒了。 他當老板太久了,高高在上被人恭維太久了,從來沒做過眾人笑柄。 他受不了這裡,受不了聲嘶力竭的薑頌辛,受不了閑言碎語的圍觀者。 他抬起手,猛地扇了薑頌辛一巴掌,然後指著茫然跌倒的她狠道:“你閉嘴!” 那一刻,魏惜的人生就如被海嘯吞噬的堤岸,被台風席卷的大地,爛的一片狼藉,支離破碎,撿都撿不起來。 她安睡的溫柔鄉,在這一巴掌下,就此寒風呼嘯,滴水成冰。 她爸為了別的女人,打了她媽媽,她媽媽不是被選擇的那個,而是被放棄的那個。 她覺得自己的精神,大腦,心臟,在這一瞬間徹底改變了。 以前那個陽光嬌俏,愛美純粹的小公主,被一道鴻溝天塹,徹底隔絕在了幾十秒之前。 她止不住的顫栗,卻面無表情,呆滯幾秒後,她突然轉身衝進沙拉店,從離門最近的桌子上抄起推廣飲用的青梅酒,又大跨步出了店。 店員都在忙,沒人注意到她一個小姑娘,她幾乎是從扶梯上跑下去的,其他人雖然奇怪,卻沒人攔住她。 她一邊大跨步向前走,一邊覺得自己破碎坍塌的精神正在重塑,那是一片陰沉的灰白,卻無比堅硬冰冷。 她看不見其余東西,她的視線仿佛凝固了,凝固在一點上,周遭都是深沉的黑。 她撥開人群,擠進漩渦中央,抬手掄起青梅酒瓶,從後面,照著那女人的腦袋,猛地砸了下去。 靈魂從她身體裡抽離出來,鬼魅一般凝視她,傳來蠱惑般沙啞的聲音。 你已經超過十四歲了。 她瘋狂又冷漠的回答。 那又怎樣呢,你去找別人寄生吧,我不要你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頭! ——啊啊啊啊啊啊!流血了!!! 好難聽的殺豬聲。 酒瓶碎了,鋒利的玻璃劃傷了魏惜的手,青梅酒灑了一地,酒精灌入她的傷口,和血混著淌出來。 但她感覺不到痛,也感覺不到血流下來的熱。 她隻覺得腎上腺素在身體裡狂歡,她看到那女人捂著腦袋像她媽媽一樣倒在地上,從頭髮縫裡流出血來。 手機沒砸到,但瓶子砸到了。 魏惜腦袋垂著,眼睛卻向上瞪著,精致漂亮的臉上露出得償所願的笑。 她又舉起剩下的半個瓶子,朝魏銘啟砸。 好可惜,魏銘啟此刻已經有了準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掰開她的手指,將剩下的半個酒瓶奪了過來。 魏惜手上的血也染到他手上,殷紅的,滾燙的。 他們原本血脈相連。 魏銘啟震驚,恐懼,憤怒,攥著她的手腕,終於有些失控地吼道:“你還敢砸你爹,你是不是想坐牢!” 魏惜抬起下巴,怨憤地瞪著他,毫不退卻,她等著也有一巴掌打下來。 但是魏銘啟沒有。 再憤怒也沒有。 哪怕她砸了他心愛的小三的腦袋,他也沒給她一巴掌。 男人這個東西,對老婆和女兒還是不一樣的。 他知道老婆是別人家的孩子,而女兒是自己的種。 尤其魏惜又是那麽優秀漂亮,出類拔萃,被他精心培養呵護的種。 甚至,哪怕這不是他的女兒,魏惜也更加年輕,貌美,楚楚動人,讓人不舍得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魏惜的瘋狂反倒把薑頌辛從失魂落魄中拉扯出來,薑頌辛顧不得臉上的傷,踉蹌著跑過來,從魏銘啟手裡把魏惜奪下,捧著她被劃傷的手,心疼得啪嗒啪嗒掉眼淚。 “手怎麽樣?傻瓜,傷到哪兒了?” 魏惜仍舊眼睛不眨地瞪著魏銘啟,仿佛要把這一幕,把他的嘴臉,永久刻在心底。 她抬起那隻沒受傷的手,輕輕按在薑頌辛後背,撫摸著,拍著媽媽清瘦的勞累的脊背。 可惜她不是男人,好在她不是男人。 她對薑頌辛一字一頓說:“你永遠有我,我,保,護,你。” 被砸破頭的女人叫金蘇瑜,那天以鮮血淋漓收場,他們各自去了醫院。 魏銘啟帶那女人,薑頌辛帶著魏惜。 魏惜的手被消毒,包扎一圈紗布。 那女人要縫針。 魏銘啟給那邊付了錢,沒來得及安慰,趕來看了眼魏惜。 聽說沒事,他沉默了一會兒,對薑頌辛說:“離婚吧。” 薑頌辛已經哭不動了,魏惜也沒哭,她跳下急診床,站在她父母中間。 燈光在她身上留下涇渭分明的切割線,她一半身子被簾子遮著,是暗的,一半暴露在燈光下,是亮的。 她開口,說:“讓我媽提。” 魏銘啟眼角已經有了些紋路,此刻皺紋更加明顯,他松弛的眼皮跳動了一下,沉了沉氣,松口:“行。” 誰提離婚,誰還能留下最後一點尊嚴。 薑頌辛是教師家庭出身,一輩子讀書,恥感很重,臉皮很薄,閑言碎語和指指點點就足以壓垮她。 她需要這點體面。 晚上,魏銘啟沒回家,為了安撫那女人不報警,不處理魏惜。 薑頌辛也不回家,她不想讓魏純宇看到自己最難堪最狼狽的樣子。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