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故人來(十七) 許是江秋漁臉上的震驚之色太過明顯,林驚微勾了下唇角,眸色寒涼地看著她,“怎麽,你很驚訝?” 江秋漁說要帶江婠去找付星逸,只是隨口哄她的罷了,她根本沒想過付星逸還活著。 林驚微入魔之後毫無理智可言,就連自己昔日的同門都能下手,更何況是被她記恨已久的付星逸? 江秋漁還以為,這人早就提劍將付星逸給砍了。 林驚微還在等她的回答,她從前就經常吃付星逸的醋,留下付星逸,興許也是為了試探自己。 江秋漁穩了穩心神,眼眸微彎,無雙的面容上無端透出了幾分豔色,聲音也又輕又軟:“清蘅君的容人之量,霜霜佩服至極,就連亡妻的男寵都能善待。” “可見,清蘅君並非外界所傳言的暴虐無情之人。” 林驚微聽見這話之後,又是一聲冷笑,“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江秋漁明白了,付星逸可能還活著,但是不完全活著。 她就說,林驚微怎麽可能放過付星逸? 這個人貪生怕死,多次妄想接近江秋漁,還趁江秋漁不在時,偷偷溜進了江秋漁的洞府中。 不知道林驚微究竟將付星逸扔到了哪一處。 不管是因為吃醋,還是因為恨意,林驚微都不可能放過他。 林驚微面上不動聲色,垂在身側的手卻撚了撚指尖,忍下了把人攬進懷裡的念頭。 她心裡的感覺並不強烈。 身旁的女子悄悄地貼了上來,肩膀挨著她的肩膀,目光也在她的唇上停留了很久。 或許就在不久的將來,她想要隱藏的一切,便會盡數暴露在江秋漁眼前。 只要阿漁不離開她,她就能一直裝下去。 魔劍出鞘必要見血,林驚微還不想在江秋漁面前徹底暴露自己的另一面。 江秋漁頭一回見她這種打扮,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 隻盼阿漁能永遠留在她身邊。 江秋漁的心裡劃過了一絲異樣感,進入魔宮之後,這種異樣的感覺更強烈了。 她不介意利用自己的美色,只要阿漁喜歡,她還可以做更多。 可眼前的平靜終究是虛假的,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暗流早已湧動,林驚微越是壓抑自己的本性,等到爆發的那一天,就越難以收場。 昨晚失控的魔氣,就是最好的證據。 她可以說自己不喜歡林驚微的很多個地方,卻唯獨沒辦法說自己不喜歡她的那張臉,林驚微的容貌真是每一處都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從初見到現在,江秋漁看了那麽多次,依舊就沒有看膩。 枕元城裡並不熱鬧,來往的魔物不多,即使偶爾有那麽幾個魔族路過,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樣,並不敢多看她們。 重逢之後,她費盡心思,想要表現的與從前一般無二,不想讓江秋漁看出其中的異樣之處。 前者是魔尊特意造出來,懲罰犯了錯的魔族的,後者專門用來流放那些窮凶極惡的魔獸。 魔宮裡空蕩蕩的,聽不見一絲聲響,整座魔宮如同死城一般,讓江秋漁回想起了那一日的血腥場面。 交代完之後,林驚微便轉身離開了,背影頗有幾分匆忙。 其實林驚微心裡很清楚,她們兩人之所以能維持現在的平靜,不過是因為江秋漁自願跟她回魔宮罷了。 嘖,醋味兒都快凝成實質了。 等等,江秋漁忽然反應過來,林驚微若是真的將付星逸扔進了十八層暗獄,或者是無盡深淵,自己哪兒來的機會碰見他? 一是魔宮中的十八層暗獄,另一個就是無盡深淵。 他才是真正想要跟正道裡應外合,殺江秋漁奪寶之人。 江秋漁回想起自己方才在她腰間的玉佩上看到的一點兒血漬,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手中的茶杯也無意識地放下了。 江秋漁眨巴著眼睛,模樣瞧著尤其乖巧純良,“清蘅君放心,我不會亂跑,更不會撞見先夫人的男寵。” 她竭力壓住了體內躁動的魔氣,內府中的浮月流光卻蠢蠢欲動。 虛境中最適合用來折磨人的地方,只有兩個。 江秋漁感受到了一縷充滿殺意的魔氣,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林驚微,這人又在想什麽不好的東西? 林驚微的面色沉了沉,眼底的神色越發冰冷凶狠,隱隱帶著戾氣。 原來這人拐彎抹角地說了半天,其實是在暗戳戳提醒自己,不許去找付星逸。 林驚微又受傷了? 趕了幾日路之後,飛舟降落在了枕元城外,林驚微率先跳了下去,衣擺隨風飄動,她在臉上帶了一張黑金的面具,只露出淺色的唇瓣。 阿漁要是能一直這麽聽話就好了。 江秋漁承認自己被誘惑到了。 江秋漁再次踏進枕元城,隻覺得自己好像從不曾離開,畢竟對她來說,死遁只不過是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不久,就跟林驚微重逢了。 林驚微這才勉強滿意,她留著付星逸一命,可不是為了讓阿漁跟他再續前緣的。 最好連一絲眼神都不要分給別人。 面具遮擋住了林驚微鋒利的眉眼,中合了她臉上的冷淡氣息,襯得那張唇越發柔軟漂亮,薄薄的兩瓣,待人采擷。 可對林驚微來說,卻是幾千個日夜的分別,她格外貪戀這一刻的寧靜。 就連兩人的日常相處,林驚微也盡力做到同以往一模一樣,仿佛這樣就能欺騙自己,阿漁從不曾離開,她也沒有變成那個人人懼怕的大魔頭。 她腳下踩著的地面上,說不定還有殘留的血跡。 江秋漁走了半晌,都沒瞧見一個熟悉的面孔,她本想問一句,可轉頭看著林驚微臉上平靜的神色,又覺得自己好似有些大驚小怪。 再說了,她現在還在扮演陌生人的角色呢,她一個從來沒有來過魔宮的替身,是如何知曉魔宮往日的盛況的? 想到這裡,江秋漁隻好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自從踏入魔宮之後,林驚微的臉色便又蒼白了下去,連身子也有些緊繃,她仿佛回憶起了什麽極恐怖的畫面,眼底竟然多了幾分抗拒之色。 只是因為有面具的遮擋,江秋漁並未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林驚微想帶江秋漁回魔宮,是因為這裡現在是她的地盤,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可就連林驚微自己都不曾預料到,這座宮殿帶給她的陰影是那麽深,她一個人時,尚且察覺不到這份恐懼感。 可此時此刻,一想到身旁站著的人是江秋漁,林驚微的眼前便控制不住地出現了一些她此生都不願再回想的畫面。 她突然後悔了,不應該把阿漁帶回魔宮中的。 阿漁會不會還在恨她? 林驚微強壓下心底的躁動和不安,轉頭去看江秋漁的反應。 她見江秋漁神色淡淡,即便是故地重遊,也無法勾起江秋漁的一絲興趣——她對這座宮殿似乎並不留戀。 是因為這裡禁錮了她,令她不喜? 還是因為發生在這裡的事情讓她感到不悅? 她不喜歡魔宮,那她對自己呢,可有一絲留戀之情? 林驚微心底的恐慌感愈濃,明明江秋漁就站在她的身側,她卻有種離對方很遠的感覺。 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模糊起來,江秋漁的身影也瞧不真切,林驚微在極度的慌亂之中,一把伸手扣住了江秋漁的手腕,力氣很大,像是生怕江秋漁逃離。 江秋漁猝不及防被她拉住了手腕,她感受著從手腕上傳來的悶痛感,卻並未掙扎,只是眉頭微蹙,目光審視著林驚微臉上的表情,“你怎麽了?” 林驚微強硬地拉著她,不許她再往前走一步,那雙暗紅的眼眸深不可測,眼裡卻死寂一片,仿佛天地萬物都不能入她的眼。 血引長眠! 江秋漁一下子便想到了這一點。 林驚微是不是又陷入幻境中了? 她還在計較自己死遁的事? 江秋漁反扣住林驚微的手腕,純淨的靈力流進了她的體內,“清蘅君,你冷靜一點!” 她跟林驚微雙修過,彼此的靈力早就不知道交融過多少次了,因此江秋漁下意識地想用自己的靈力替她鎮壓失控的魔氣。 她卻絲毫沒有想過,跟林驚微雙修的是上一具身體,而不是現在的身體,江秋漁的靈力才剛進入林驚微的體內,就被林驚微的魔氣當做了敵人,反抗得尤其厲害。 江秋漁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將自己的靈力收了回來,她與林驚微實力相當,誰也製服不了誰,幸虧她反應快,如若不然,只怕她跟林驚微都要受傷。 林驚微被眼前真真假假的畫面折磨得頭疼欲裂,腦海中仿佛有無數道聲音在說話。 有江秋漁嬌笑著叫她師姐的場景,也有江秋漁穿著嫁衣,冷聲罵她髒時的畫面。 更有江秋漁握著劍,主動將劍尖刺入身體時的模樣。 林驚微仿佛被濃鬱的血腥氣包裹住了,呼吸裡都是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味,眼前也血紅一片,看得不甚真切。她強忍著劇痛,使勁搖了搖頭,薄唇微啟,沙啞的嗓音裡飽含痛意和迷茫。 “阿漁……” 是她的阿漁回來了。 阿漁跟她回了魔宮。 林驚微咬緊牙關,呼吸越發沉重。 不,不是。 一切都是假的,是她幻想出來的。 阿漁早就已經離開了,去找她的青梅竹馬了。 她的阿漁不要她了。 轟隆——! 龐大的魔氣再也壓製不住,猛地四散開來,將四周的假山樹木轟成了碎屑,震耳欲聾的聲響中,魔氣與灰塵彌漫,嗆得人睜不開眼。 林驚微雙目赤紅,已然失去了理智,她的手心中隱隱有紅光閃過,江秋漁仿佛聽見了熟悉的劍鳴聲。 不能讓她拔劍! 她如今修了殺戮道,拔劍必見血,魔宮裡就這麽幾個人,哪兒夠她殺的? 情況不容江秋漁多想,她以自身靈力為罩,將四溢的魔氣封鎖在了這一片空間裡,同時雙手結印,靈力化作一道繩索,縛住林驚微的身子,將林驚微暫時控制住了。 院子裡,白光與黑霧交織,強大的威壓震得地面微微顫唞,宮殿屋頂的瓦片掉了一地,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正在這時,遠處總算傳來了一道略熟悉的聲音,“是誰?!膽敢在魔宮裡作亂!” 江秋漁用神識一探,果然是熟人。 正是她昔日的左右特使,霜雪和未晴。 林驚微被靈力困住後,總算清醒了幾分,她眉頭緊皺,嘴裡低低地喚著江秋漁的名字,“阿漁……” 那雙暗紅的眼眸一錯不錯地盯著江秋漁瞧,竟有幾分卑微可憐的意味在裡邊。 江秋漁見狀,哪兒還有不明白的? 她舔了舔唇,倏地湊了上去,將自己的唇瓣印在了林驚微的唇角,同時輕聲道:“我在。” 林驚微猛地睜大了眼,周身肆虐的魔氣仿佛膨脹後的水泡,啵的一聲破碎了,隨即化作一陣無害的黑霧,消散在了天地間。 她呆愣愣地看著江秋漁,呼吸亂了一瞬,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了拳頭,“阿漁……” “你……” 江秋漁面不改色地撤離了些許,邊用舌尖舔著自己的唇,邊若無其事地答道:“清蘅君想必是一時看岔了,把我當成了亡妻。” “現在清醒了嗎?” 她體貼地為林驚微找好了理由,可林驚微的臉色不但不見好轉,反而還越發難看,透著十足的冷意。 霜雪和未晴來時,林驚微眼底的戾氣還沒散,兩人正對上了林驚微陰冷的視線,嚇得差點兒轉身就跑。 “殿下!” 霜雪和未晴匆忙行禮,根本沒看清林驚微身旁站的人究竟是誰。 兩人跪伏在地,半晌都沒聽見林驚微的聲音,這才大著膽子抬頭往上看,誰知正對上了江秋漁饒有興味的目光。 “尊上!” 江秋漁眼睜睜地看著昔日的兩位屬下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不僅不慌,反而還勾了勾唇角,“清蘅君,她們是不是誤會了?” 林驚微不答話,表情依舊十分冷漠。 她忽然想起來,阿漁化名為霜霜,正巧,跪在這裡的其中一個人便叫霜雪,這其中難不成還有什麽聯系? 霜雪隻覺得周身的氣息忽然一冷,整個人仿佛置身於天寒地凍中,渾身的鮮血都快凍成冰了,她的牙齒直打顫,半晌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殿下是不是在故意針對她? 霜雪努力回想了半晌,實在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又得罪林驚微。 她最近分明一直乖乖地呆在魔宮中,並未出去惹事,更不曾故意在殿下的眼前晃悠,惹她心煩。 殿下為何突然對她動了怒? 霜雪雖然修為不高,直覺卻十分敏銳,方才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殺氣,正是衝著她來的! 林驚微往日都會看在尊上的面子上,對她們視而不見,因此霜雪才敢留在魔宮中,同林驚微一起等著尊上回來。 好端端的,這殺神怎麽忽然就想殺她了? 想到林驚微身旁站著的那名女子,霜雪腦海中靈光一閃,越發憤憤不平,替尊上感到不值得。 還能是為什麽? 一定是因為林驚微移情別戀了! 尊上才離開多久? 這人表面上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樣,連她都被騙了,還以為林驚微當真對尊上深情不移。 結果呢,不過是出去了一趟,便尋了一個同尊上長相相似的女子回來,是想膈應誰呢?! 一想到尊上也是死在了林驚微手中,霜雪看林驚微越發不順眼,要不是她打不過林驚微,她一定要替尊上報仇! 一旁的未晴雖然不曾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威壓,可只看霜雪瑟瑟發抖的模樣,她也能覺察出其中的不對勁。 未晴悄悄抬頭,又看了一眼江秋漁,心中的想法與霜雪一般無二。 虧她這二十年裡,還當真把林驚微當成了半個主子,以為她對尊上是真心的。 沒想到人心易變,不過才二十年罷了,林驚微便做出了這種事情。 她若當真喜歡上其他人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找一個與尊上相似的女子…… 未晴眯了眯眼,她見江秋漁只有元嬰中期的修為,心中的慢慢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奈何不了林驚微,還奈何不了這個女子嗎? 尊上是獨一無二的,誰也別想替代她! 江秋漁清楚地從霜雪的眼裡看出了對她的殺意,她不必細想都能猜到,霜雪與未晴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看來林驚微這些年過的的確不怎麽樣。 不僅自己渾身是傷,還跟昔日的好友同伴斷了聯系,就連手下的魔族也並非真心順服。 她雖然成了魔界的主人,卻也眾叛親離,身邊沒有一個親近她的人。 江秋漁垂下眼眸,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知道林驚微方才那一通失控半真半假,也許一開始,林驚微的確陷入了幻境中,但她很快便清醒了過來,後面不過是在故意做戲,想要惹得江秋漁心疼罷了。 就連此刻,她故意不解釋江秋漁的身份,任由兩個屬下胡思亂想,多半也是想讓江秋漁知道,她這些年過的究竟有多不容易。 從重逢到現在,林驚微便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賣慘示弱,江秋漁看出來了,卻沒有戳破。 也許正是因為有她的縱容,林驚微才會如此行事。 畢竟再好的戲,也不能演給瞎子看。 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江秋漁想,雖然林驚微是故意想讓她看見這些東西,可這也的確是事實,並不摻假。 自她離開之後,林驚微是真的過的很不好。 纖長濃密的眼睫擋住了微紅的眼眶,江秋漁嗓音裡的那一點兒發顫的酸澀之意,並不曾被其他人察覺。 “清蘅君,你不跟她們解釋我的身份嗎?” 有什麽可解釋的呢? 先不說林驚微根本沒有耐心跟霜雪和未晴解釋,就說江秋漁如今的身份,她既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阿漁,又有什麽好解釋的? 林驚微腦海中思緒流轉,思索了半晌之後,才淡聲道:“你腳下踩的是我亡妻的房子,面前跪著的這兩人也是我亡妻的下屬。” 言下之意,這兩人都歸江秋漁管,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霜雪和未晴聽見這兩句話後,差點兒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不要臉。 她怎麽好意思當著另一個女子的面提起尊上的? 還敢稱尊上為亡妻。 既然知道魔宮是尊上的,又為何要將這名女子帶回魔宮中? 真是太過分了! 在場幾人中,唯有江秋漁聽懂了林驚微的言外之意,林驚微是想說,江秋漁這個主人就站在面前呢,她沒有資格越過江秋漁,替江秋漁管教下屬。 這人看著冷冷淡淡的,說話真是能氣死個人。 霜雪和未晴已經被她氣得臉紅脖子粗,隻恨自己不能提刀將她捅個對穿了。 江秋漁沒忍住笑出了聲,“既如此,我也不好多說什麽了。” 林驚微自己都不介意被當成負心人,她又何必多言? 她頓了頓,又問:“清蘅君,我住哪兒?” 林驚微本想將她帶回青霜殿中,可轉念一想,她忽然又深深地看了江秋漁一眼,唇邊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跟我來。” 江秋漁總覺得她不懷好意,以前那個正直的清蘅君徹底變壞了,現在的林驚微一肚子壞水,指不定就要趁機欺負她。 江秋漁一邊跟著林驚微往前走,一邊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的二人,眼睫微垂,擋住了眼底的思索之色。 這一波仇恨拉的很足,霜雪和未晴想必已經恨死她了。 最近幾日,這兩人一定會來尋她的麻煩。 江秋漁尚不能確定付星逸究竟是在十八層暗獄,還是在無盡深淵,她得提前問清楚了,才好做打算,免得打草驚蛇,又惹得林驚微失控。 這件事情,還有誰能比常年呆在魔宮中的霜雪和未晴更清楚的呢? 江秋漁在心裡默默做著打算,回過神來之後,又抬頭望向前方的身影,林驚微背對著她,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人究竟要帶她去哪兒? 很快,江秋漁就明白了。 林驚微伸手推開了一扇房門,隨後站在門口,轉身看向江秋漁,“進去吧。” 她的語氣和表情很容易讓人誤會,江秋漁還以為自己進的不是臥房,而是牢房。 等等,林驚微不會真的想把她關起來吧? 江秋漁挑了挑眉,心想,要玩這麽大嗎? 她只不過看了林驚微一眼,便毫不猶豫地抬腳走了進去,仿佛對林驚微毫無防備,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林驚微想,她也能毫不畏懼地闖進去。 她的態度取悅了林驚微,這人從方才開始便一直緊繃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就在江秋漁進去之後,林驚微也跟著走了進去,房門在兩人身後合上了。 裡面的場景跟江秋漁想的不完全一樣,她還以為林驚微又在此處布置了兩人的婚房,沒想到入眼的場景雖然熟悉,卻也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房間裡的布置,竟然跟當初她們在不憂城時所住的房間一模一樣! 春雲樓畢竟是接客的青樓,在屋子的布置上盡顯曖昧和奢華。 林驚微仿造春雲樓的房間所布置的屋子裡,也燃著紅燭,左手邊還有一架古箏,桌子上倒扣著幾個茶杯,再往右便是一架木床,四周掛著床幔,清風吹過,床幔上的鈴鐺叮當作響。 此情此景,江秋漁很難不回想起一些曖昧潮濕的畫面。 比如,當時她是如何在那間房裡,與林驚微共赴巫山雲雨,含梅弄雪,不亦樂乎。 也不知何時還能再有那一天。 江秋漁在心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面上卻是不顯,隻裝作好奇地問:“這房間對清蘅君來說,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 其實這的確也是她想問的。 婚房也就罷了,對她跟林驚微來說,都有著特殊的含義。 可這間房又是為何? 林驚微頂著江秋漁疑惑不解的目光,慢悠悠地在桌前坐下,先從儲物戒中找出一壺清酒,又勾了個茶杯過來,替自己斟了杯酒。 這一套動作流暢自然,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進入魔宮之後,那張黑金面具便被林驚微摘了下來,江秋漁能夠清楚地從林驚微的眼裡看出幾分懷念之色。 這人抿了口清酒,視線掃過那張鋪了鴛鴦喜被的床榻,微啞的嗓音裡浸了酒意,也透出了幾分苦澀,“我與阿漁曾在這裡縱情歡樂。” 那時她總被江秋漁戲弄,卻仍是心甘情願地跪在江秋漁腿邊,替她褪去鞋襪,被她用足尖踩著肩膀,調戲到面紅耳赤。 如今再看著熟悉的場景,仿佛那些事情都還發生在昨天。 林驚微垂眸喝著酒,並不看江秋漁,江秋漁卻感覺心裡一沉,五味雜陳。 林驚微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懷念著她,哪怕江秋漁很有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還是存著那麽一絲期望,希望有朝一日,江秋漁能回到她身邊。 所以她把魔宮中布置成這樣,即便是在修了殺戮道,失去理智的情況下,也不曾傷害霜雪和未晴等人。 在那些她不知道的歲月裡,林驚微究竟喝了多少次悶酒? 這人以前只是聞了一點兒酒氣都會醉醺醺的,現在卻能面不改色地喝下烈酒,哪怕是醉東風,都不能讓她有片刻的醉意。 是因為受了血引長眠的影響,內心太過痛苦,只能靠喝醉來緩解嗎? 江秋漁隻覺得喉間一緊,想說的話頓時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不怕被人背叛,也不怕被人傷害,因為經歷過太多次,早已經不在乎了。 她唯獨不敢看林驚微此時的模樣。 總覺得是自己對不住她。 江秋漁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唇邊又揚起了一個弧度。 她問林驚微:“所以你帶我來這裡。” “是想把跟那個人做過的事情,再跟我做一遍嗎?” 林驚微喝酒的動作一頓,似乎愣住了。 “比如說……” 江秋漁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帶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小v:這是我可以想的嗎?! 魚魚:ou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