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顆桃 ◎要個孩子？◎ 偌大的房間裡光線昏黃，染上了幾分朦朧靡色。 鹿桃坐在柔軟的床上，被許星馳往身前一拉，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的胸膛，感受到男人的呼吸、體溫近在咫尺。 她的心臟怦怦跳動，完全亂了章法。 須臾，一陣“汪汪”的狗叫聲傳來。 許星馳的動作頓住，眸色黯淡一瞬。 鹿桃也收回思緒，將視線挪到聲源處。 “汪汪——” 肉骨頭蹬著小短腿噠噠地跑上來，睜著一雙大眼睛，朝他們又喚了兩聲。 鹿桃恍然，今晚她還沒給肉骨頭喂狗糧呢。 她噌地起身跳下床，磕磕絆絆地說：“那個，我去給肉骨頭弄點吃的。” 她伸手抱起肉骨頭，腳底抹油地跑開了。 許星馳坐在床榻上，望著她離去的窈窕背影，纖細的長指微微收攏。 有晚風吹拂而來，鑽過他的指間，可他什麽也抓不住。 — 那天過後，許星馳來了一趟翡暖翠茶餐廳，獨自坐在包間裡。 周淮煦走進屋內時，就見他坐在布藝沙發上看手機，眼神沒聚焦，看起來懶散倦淡。 “你和小桃子又怎麽了？” 周淮煦端了一杯鮮榨果汁遞給許星馳。 許星馳眸光微動：“你怎麽知道我是因為她？” “不是為了她，你這個大忙人跑老遠的路來我這兒，坐了那麽久，就是為了喝一杯水蜜桃果汁？” 許星馳拿起水杯的手一頓。 周淮煦坐到他的身邊，雙手環胸：“你們這都結婚大半年了，怎麽進度條一動不動？” 許星馳捏捏眉心：“她不喜歡我，怎麽動。” 當初鹿桃答應和他結婚，是有苦衷的。 他知道她不是因為喜歡才嫁給自己。 周淮煦不解：“你怎麽知道她不喜歡你？” 喜歡與否，能用心感受得到。 一直以來鹿桃將他當作竹馬、夥伴、死對頭。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戀人。 周淮煦微微思忖：“你也別這麽篤定，不如試一試。” “怎麽試？”許星馳洗耳恭聽。 周淮煦清了清嗓子：“如果一個女人願意跟你親密接觸，那就是對你有好感，至少不排斥吧。” 他說，“只要你製造多點相處的機會，就能測試出小桃子對你的好感度。” 確實，他倆聚少離多，相處時間不長，培養感情的機會也很少。 許星馳眯了眯眼睛，注視面前這位不理風花雪月，隻知煮茶烹飪的黃金單身漢。 “你從哪兒學來這些戀愛招數，以前軍校還教這個？” “我無師自通，收你親情價八八折。” “奸商。”許星馳輕扯額角。以前他也曾幫自己的朋友出謀劃策追老婆，幫起別人來頭頭是道，作為當局者卻陷入迷陣。 醫者不自醫，渡人不渡己——這句話果然有道理。 許星馳將那杯水蜜桃果汁一飲而盡，然後戴上自己的墨鏡，朝周淮煦揮揮手：“我走了。” “去哪兒？” “不是你說的嘛。”許星馳眉梢微挑，“去找我老婆——親密接觸。” 二十分鍾後，許星馳坐車抵達濱城西區的一處菜市場門口。 鹿桃今天直播接了一個新單子，幫金主客戶的爺爺在這兒賣水果。 這位老爺爺每天風吹日曬、雷打不動地擺攤賣水果。 他的孫子不願爺爺太勞累，便請鹿桃幫忙看攤一日，自己能帶爺爺出去玩。 “老爺爺，您不用擔心，我們這兒直播錄著呢，您的攤子丟不了。” 鹿桃蹲在菜市場門口，守著兩筐水果，朝老人家揚起笑靨，“我保證幫您賣好水果，您放心和家人一起出去玩吧。” “小姑娘，這裡太髒了，你一個女孩子在菜市場不方便……” “沒關系，我皮糙肉厚，不礙事的！”鹿桃的眼睛亮晶晶，面露誠摯和純真。 今天鹿檸去上暑假柔道課，沒法陪她直播。 鹿桃便獨自支起手機架，在這兒擺攤吆喝，還挺有模有樣。 許星馳走進菜市場，就瞧見她蹲在小攤前，賣力地吆喝著—— “甜蘋果一斤六塊六，香甜可口又實惠，吃了都說不算貴！” 周圍人影幢幢，鹿桃扯著嗓子吆喝，余光就瞥見不遠處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嗆了一口，心說許星馳怎麽來了。 她這會兒正直播，這裡人來人往，千萬別被人認出他了。 她正思索著，一道女聲就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小姑娘，我要兩斤蘋果。” “好。” 鹿桃稱了兩斤蘋果給那位中年婦女，眼睛不自覺地瞟向許星馳。 她將攤前的店家微信二維碼遞過去：“姐姐，一共十二塊二，你掃這裡就行。” 等到來人拎著水果離開，鹿桃直播間裡的彈幕飛快地刷了起來。 [桃子你算錯錢了啊！] [蘋果：我怎麽還掉價了TvT] [哈哈哈桃子的水果賣得很好，下次別再賣了。] [我們寶貝賣水果，像極了上課開小差的我hhhh] 鹿桃看見彈幕，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算錯錢了。 哎呀。那人早已走遠，追是追不回來了。 鹿桃掏出自己衣兜裡的另一台手機，掃了下店家二維碼，將算少的錢重新補上。 直到下播，鹿桃撅起小嘴都能掛醬油瓶了。 “你剛剛怎麽算錯了？” 許星馳走到她面前，好整以暇地拿起攤上的一顆紅蘋果摩挲把玩。 鹿桃以前讀書時成績一般。 但數學從不拖後腿，發揮得好還能得全班前十。 剛剛她心不在焉，注意力都放在許星馳身上了。 她不答反問：“你怎麽來了，要是在這兒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他一個大明星要是在這兒被粉絲圍堵上頭條，那畫面可太美了，她不敢想象。 許星馳眉眼懶淡：“你放心吧，這個時間點來菜市場的都是大媽大叔，沒人認識我。” 鹿桃環顧一圈，安心了些。 正巧此時，老爺爺和家人遊玩後回來了。 鹿桃將攤子交還給他，說了剛剛賣水果的情況。 老爺爺拿了一袋滿滿當當的蘋果遞給鹿桃：“孩子，謝謝你今天幫我看攤子。” “不用客氣，爺爺，這都是我的工作。” “這蘋果你拿回家嘗嘗，包甜。”老爺爺將蘋果塞進鹿桃的懷裡，看向她身邊的許星馳，“這是你男朋友？” 鹿桃頓了頓，笑而不語。 許星馳大大方方地開口：“我是她老公。” 老爺爺的眼睛亮起，哈哈大笑：“小夥子真有福氣啊，找到這麽好的媳婦！” 許星馳微揚唇角，望向鹿桃，眼裡的笑意更濃。 直到他倆和老爺爺他們揮手告別，鹿桃和許星馳並肩走出菜市場。 純白色的軟皮瑪麗珍鞋踩過泥濘的水坑，剛往前走，耳畔就傳來了一陣轟鳴聲。 摩托車燥起引擎摩攃的聲響由遠至近呼嘯而來，車輪疾速碾過坑坑窪窪的地面，濺起了泥漬水花。 那輛摩托車風馳電掣地擦過鹿桃的身側。 許星馳眼疾手快地伸手攬過她的腰肢，將她擁入自己的懷裡，堪堪避開濺起的髒水。 裙擺未染汙漬，鹿桃的手搭在許星馳的胳膊上，沒有松開，抿唇道：“我沒事。” 他倆的肌膚相觸，傳遞著彼此的體溫。 潮濕的空氣加深了這種黏膩的親密感，但鹿桃沒有做出排斥的舉動。 許星馳的眉心一松，眼底染上幾分雀躍，隨即帶著她離開菜市場。 二十分鍾後，他倆坐上保姆車來到了汀湖公館。 今晚鹿英華叫他們來家裡吃飯，鹿桃一進門便讓傭人將蘋果洗好，端到餐桌上。 鹿岩松見有餐前水果，拿給鹿英華和孩子們分了分。 他咬了一口，笑道：“這蘋果真甜啊。” 鹿桃揚起眉眼，剛想跟他們講今天的直播，鹿英華肅然的聲音就驀然響起。 “桃桃，你一個女孩子得注意禮儀修養，你的鞋子髒成那樣，像什麽話。” 剛剛鹿桃進屋時，鹿英華就注意到她那雙髒兮兮的小白鞋了。 “我今天去了趟菜市場直播所以才……” “那些地方就不該去。”鹿英華擰眉打斷她的話，“你放著公司的辦公室不坐，總去外面瞎折騰，有哪個名媛千金像你這樣。” 鹿桃憋了股氣，奶奶總將自己的想法視作真理，而對她所作的一切鄙於不屑。 鹿桃攥緊拳頭，手背卻忽然感受到溫熱的觸感。 許星馳的掌心輕覆而上，無聲地輕拍安撫。 周圍的氣壓低迷，他清冽的嗓音像溫潤泉水汩汩流淌而過。 “奶奶，桃桃今天去菜市場是幫一位老爺爺賣水果，老爺爺還誇她，說這年頭已經很少見這麽有乾勁又招人喜歡的女孩子了。” “……” “她也是想幫幫老人家，讓他和家人多團聚。” 聞言，鹿英華的臉色微微松動。 鹿岩松也搭腔：“桃桃最近乾得確實不錯。很多人看她的直播，粉絲量也漲得很快。” “那我給她定下的目標，完成了嗎？”鹿英華一針見血。 鹿桃梗著脖子：“快了。” 鹿英華朝她提醒：“這個月就快過完了，你只剩下四天的時間。” 話落，鹿英華擱在餐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下。 最近她的老姐妹抱上曾孫子，整天在閨蜜群裡發寶寶的照片。 她不用看，都能猜出些七七八八的內容。 鹿英華沉默了會兒，目光掃過鹿桃和許星馳。 她低聲道：“桃桃，如果你之後完不成目標，其實我也可以給你別的選擇，不用立馬去公司上班。” 還有這種好事？ 鹿桃眸光閃爍，剛噙起嘴角的弧度，就聽鹿英華慢條斯理地說：“你和星馳打算什麽時候要個孩子？” “……” “如果你們有生寶寶的計劃，那你任職的事延後也是可以的。” 鹿桃的唇線拉直，她就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她的奶奶也絕不會突然大發慈悲。 鹿英華說：“你們倆結婚到現在，也該早做打算。我朋友家的孫女剛生了寶寶，隔壁鄰居家的兒媳婦都懷二胎了。” 鹿岩松展眉而笑：“隔壁那小娃娃確實可愛，今早我出去遛彎的時候還奶聲奶氣地喊我伯伯呢。” 鹿桃面無表情地看向她爸，眼神不言而喻——你站哪兒頭的？ 鹿岩松接收到她幽怨的小眼神，輕咳一聲，轉了話鋒。 “不過……這桃桃和星馳年紀還小嘛。” “她還小？”鹿英華冷嗤，“我看她的性子野得很，就她這樣能玩到三十多歲，你信不信。” 鹿英華呡了口竹笙干貝湯，輕描淡寫地說：“難道你不想抱孫子？” 鹿岩松接受靈魂拷問，噎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寶寶那麽可愛，誰不想抱孫子呢。 許星馳擱下筷子，倏然開口：“我們會努力的。” 他的聲音清冽低沉，像一道驚雷炸在眾人的耳畔。 鹿桃瞪大眼睛看向許星馳，眸底染滿詫異。 鹿英華聽到許星馳的話，滿意地微笑。 直到鹿桃回到臨山別墅，她的內心依舊久久無法平複。 “你為什麽向奶奶許諾這種事情？” “老人家的心願大抵就是子女安康，兒孫滿堂。她既然開口，我們就應著接著。” “難道你真想跟我生孩子？” 鹿桃和許星馳之前簽訂的結婚協議裡明文規定，如果他們雙方有一人找到真正的心上人，想取消協議，可隨時執行。 她就這麽想和他一拍兩散嗎？ 許星馳斂下睫羽，眸底的暗色悄然翻滾。 他一步步走向鹿桃，嗓音微啞：“如果我說，想要呢？” 鹿桃下意識地往後退，腳後跟撞上客廳的沙發邊緣。 她膝蓋彎曲，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被他撲倒在沙發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