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顆桃 ◎隻開一間房◎ 今晚許星馳被鹿桃掛斷電話後, 發現她竟堂而皇之地開起直播,和網友們聊天說地。 他壓著心頭的慍怒,順著網線找到了濱城市中心的這家酒吧。 彼時酒吧的深紅色燈光頻閃四射,掠過許星馳矜冷不羈的面容, 平添了幾分妖冶靡色。 他肅白修長的指節緊緊地攥住鹿桃的手腕, 沒有半分松懈。 鹿桃望著許星馳近距離的這張俊臉, 整個人都懵了。 他剛剛喚她什麽?! 老婆。 老、婆。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 她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目睹全程的網友們:!!! [臥槽,我聽到了什麽驚天大秘密!] [許星馳喊桃子……老婆?!老婆!!!!] [救命, 我不會出現幻聽了叭……] [我錄屏了,絕對不是幻聽。] [馳神這是來查崗的吧。] [帥氣小嬌夫夜拽老婆回家(?)有內味了。] [等等,桃子之前說她跟馳神只是粉絲和偶像的關系, 不是不熟的嗎?] [這兩人神他媽的不熟:)] [我磕的CP居然成真了?!!!] 場面一度混亂, 陷入難以把控的焦灼狀態。 鹿桃仿佛被一道驚天白日雷劈中, 從她的腳底板直竄到天靈蓋, 整個人都被炸迷瞪了。 一旁的紀涵音見狀, 趕緊傾身上前,火速救場。 “今天我邀請了馳神一起來酒吧玩!” 眼前的僵局被打破。 鹿桃穩住自己的心緒,靈機一動道:“沒錯!” 她面對鏡頭,勉力地牽起嘴角,故作淡定的表情。 “今天我們邀請馳神來到酒吧, 給大家準備了特別的驚喜!” 沒來由加入這場特別驚喜的許星馳:“???” 這真他媽的有夠驚喜。 鹿桃避開許星馳冷鋒般的眼神,訕笑道:“為了預祝我們的網劇順利開拍,特別準備了與劇集題材相關的先婚後愛小劇場,大家是不是被嚇到了呢?” 紀涵音在一旁捧場:“馳神剛剛的演技真的太棒了。兩位配合默契,相信我們的新劇肯定能夠順順利利, 一飛衝天哈哈哈。” 演技不夠, 笑聲來湊。 紀涵音眼神飄忽地瞟向鹿桃, 只能幫到這兒份上了。 一時間,直播間裡的網友們紛紛刷起彈幕。 [原來是開拍預熱的彩蛋環節啊。] [媽媽呀,我真的被嚇到了!!!] [我就說不可能這麽狗血叭,突然曝光這種大秘密。] [嗚嗚嗚嗚馳神剛剛看桃子的眼神,醋意十足,佔有欲max,簡直太鯊我了TvT] [夢回民國版史密斯夫婦,我死去的磕CP回憶又開始攻擊我!] [救命SOS,鹿導新戲能不能你親自上啊?想看你和馳神先婚後愛!!!] 鹿桃看著直播間裡刷滿屏的彈幕,捕捉到那句先婚後愛,心說藝術果然來源於生活。 他倆不就是現實版的“先婚後愛”嘛。 想畢,鹿桃被自己嚇了一跳。 她和許星馳雖然成婚許久,“先婚”已有,但“後愛”兩說。 畢竟此刻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底似凝著層雪夜薄霜,寒意未散。 看起來像是想把她生吞活剝了。 鹿桃穿著紅色複古吊帶上衣,光滑的雪白臂藕顯露在空氣中,明顯感覺周圍的氣溫變得更低了幾度。 趕在她嘴角的笑意要被凍僵之前,鹿桃連忙面對手機鏡頭,朝網友們揮手說再見。 剛一下播,許星馳就伸出長臂,掌心貼上她的手腕,將她牢牢地拽住,往酒吧門口走去。 “跟我回家。” 紀涵音看著他倆糾纏扭鬧在一起的背影,默默地在心裡為鹿桃點了根蠟燭。 老公來查崗,後果很嚴重。 結婚有風險,隱婚需謹慎。 而跟許星馳隱婚,風險值則會呈現空前絕後的上升趨勢,直接爆棚。 半小時後,鹿桃坐在別墅客廳的沙發上,明顯感覺到兩人的婚姻風險指數快破表了。 她的頭腦急速盤旋,正尋找著措辭,許星馳的聲音就如雪夜寒風般刮過她的耳際。 “你把我們的事情告訴沈傾恬了?” 鹿桃頓了頓,沒想到他問的是這個問題。 想來他今天找她,也是想問這件事。 “嗯。”鹿桃點點頭,坦白從寬,沒有隱瞞。 她確實將他倆協議結婚的事情告訴了沈傾恬。 沈傾恬是他們之間相互的好友,鹿桃不想再對她有所隱瞞。 而沈傾恬得知此事後,也告訴了她的男朋友謝昀。 這個秘密算是從浮浮沉沉的水面,露出了一個角。 原本許星馳沒想將這事傳揚出去,讓周圍的朋友們都知曉。 在他的心裡,他始終希望鹿桃能成為他真正的妻子,而不是協議之妻。 鹿桃以為許星馳不願被人知曉形婚的事,是怕傷自尊。 她朝他低聲寬慰:“沒事的,我們是家族聯姻,他們能理解。而且沈傾恬跟我保證,會幫我們保守秘密。” “這不是保密的事。” “那是什麽?” 鹿桃睜著澄淨剔透的杏眼看向許星馳,他無奈地凝視她一瞬,便別過目光。 許星馳咽了口氣道:“反正以後你不許去參加這種單身派對。” “我就是跟著音音去玩一玩,沒人知道我是你的老婆,都以為我單身。” 在眾人的眼中,她確實與單身無異。 許星馳的眸底有暗色悄然翻湧,壓低嗓音道:“如果長輩們看見了怎麽辦?” “我的朋友圈會設部分可見,奶奶他們不會察覺的,你放心。” “不行。”許星馳的語氣不容置喙,“以後你不許去。”鹿桃被激起了逆反心理:“許星馳,你幹嘛這樣?你真拿我當許太太啊,憑什麽管我?” “憑你就是我的許太太!” 話音落地,兩人都僵住。 空氣似是一瞬間凝結。 許星馳掃過鹿桃身上穿著的小吊帶,眸色沉了沉。 他拿起自己的純黑絨面外套搭上她細薄的肩膀,將那窈窕嫋娜的身段全然掩住。 他的喉結滾動,嗓音裡透著點啞:“最近天氣冷,少穿這樣的衣服。” 語畢,他邁開長腿徑自離開。 鹿桃的手攥住那厚重的外套一側,指尖不由蜷縮了下。 當晚,鹿桃回到自己的房間,心裡的情緒像潮水般翻湧,無法停歇。 她趴到柔軟的大床上,手肘支撐枕頭,雙手托住下巴,陷入沉思。 明明她和許星馳結婚前說好各玩各的,但婚後似乎變了樣兒。 他總是出爾反爾,抓她深夜歸家、讓她穿暖衣、給她備糖果,無時無刻地縈繞在她生活的每個角落。 鹿桃刷了下手機界面的知乎,忍不住發帖,提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人家明顯是喜歡你唄。] 看到點讚數最多的這條評論,鹿桃的心潮翻覆,深深振動。 漸漸的,她的唇角弧度一點點地往上翹。 似乎看到了自己期待的答案。 雖然他們剛結婚那會兒,鹿桃確實有點不適應。 畢竟兩人從小一塊長大,從損友變成夫妻,多少有點別扭。 而且這段婚姻結得不純粹。 他是為了音樂夢想才選擇和她在一起,她總是撐著理智保持清醒,覺得能理解這一切,但心中難免失落。 其實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習慣了和他同處一個屋簷下的婚姻生活。 她已經有些離不開他了。 鹿桃無法想象,如果她的世界裡沒有許星馳,那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麽樣子。 許星馳,是她生命裡非常重要的人。 不同於血濃於水的親人,超乎友情與親情,是她心裡從未觸及,但早已生出的一寸新天地。 那裡落下了種子,生根發芽,早已穿透土壤,長成了葳蕤向陽的小樹芽。 — 經歷單身派對那一夜。 鹿桃對外解釋澄清了她和許星馳直播的狀況,但兩人的結婚傳聞還是迅速地燃起了一絲火苗。 他倆的CP超話分外活躍,加精帖多得數不過來。 二人的緋聞在微博上的討論度極高,一副要將他倆鎖死的節奏。 相比網絡上的熱火朝天,身為當事人的鹿桃陷入了低迷的氣壓中。 她坐在翡暖翠茶餐廳的布藝沙發上,眼皮懨懨低垂,刷著手機裡的微博。 三分鍾的時間裡,她已經連續歎了好幾口氣。 窗外的皎白月光透過玻璃窗傾瀉進來,將屋內切割成兩方天地。 鹿桃坐在晦暗角落,懶懶掀睫,睇向坐在光亮處的一雙碧影。 感覺自己就是來點亮他們的電燈泡。 鹿檸穿著舒芙送給他的那件17號球衣,姿態親昵地喂給她一顆草莓。 小情侶很是恩愛,空氣裡仿佛都彌漫著甜味兒。 最近周淮煦外出還沒回來,薑儷和許淵又去了國外旅行,茶餐廳的攤子暫時就落到鹿檸的身上。 如今鹿檸正值大三,課業不滿,可以常來茶餐廳幫忙。 不過鹿桃今天趁著有空閑,便來到這兒想幫幫他,沒曾想就看見眼前這一幕。 彼時餐廳已經打烊,這小兩口還難舍難分,在這兒你儂我儂。 鹿桃無奈地搖頭:“你倆克制一下好不好?我在這兒愁得都快餓瘦了,你們還瘋狂給我塞狗糧,有這麽對待我這個月老的嘛。” 當初鹿檸和舒芙在一起,幸得鹿桃為他們牽紅線,迅速地拉動了彼此的進度條。 然而如今她和許星馳的進度條有了動靜,她倒愁上了。 鹿檸感覺鹿桃就是被一葉障目的愛情保安,看別人的感情門兒清,遇到自己的事情就整不會了。 當局者迷,說得就是她。 鹿檸聳了聳肩:“當初你和姐夫早官宣不就得了,哪還有現在這麽多事。” 真是悔不當初啊…… 鹿桃單手撐住腦袋,將手機熄了屏,索性不去看微博裡的熱搜,試圖還自己一個清淨。 半晌,她重新振作精神:“還是好好工作吧!” 她拉著舒芙開始聊起劇組開拍前的準備事宜。 鹿檸的視線在她倆之間睃巡,百無聊賴地咬了口草莓。 他說:“姐,你工作歸工作,下班時間還是得給我們留點空間。” 鹿桃:“你們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一塊兒,空間夠夠的了。” “不夠。”鹿檸擲地有聲,伸手攬過舒芙的肩膀,宣示主權。 鹿桃秀麗的眉梢一挑,拉過舒芙的胳膊,眼裡藏著星星點點的狡黠。 “男孩子得學會獨立,不能整天纏著女朋友。小別勝新婚你懂嗎?我這是為你倆的感情保駕護航。” 鹿檸拉住舒芙的另一隻胳膊,言辭篤定:“不需要,我們在一起天天勝新婚。” 他的雙臂抱住舒芙,一副要成為她的身體掛件的模樣。他的眼風掃向鹿桃,“你找姐夫去,別跟我搶芙芙!” “我就搶怎麽著。”鹿桃第一次見鹿檸這副模樣,覺得分外好玩,偏要鬧他。 兩人吵吵嚷嚷,鬧得場面雀躍又歡騰,惹得舒芙忍俊不禁,都快被他們姐弟兩“玩壞”了。 下一秒,一陣沉重的撞擊聲忽地傳進他們的耳畔。 “嘭——” 聲音太過突兀,鹿桃猝然回頭。 眼見包廂的門口正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 正是許久未見的周淮煦。 淺橘色的燈光照射下來,映著周淮煦那張英挺的俊臉,臉上卻透著幾近病態的慘白。 他穿著純白色的襯衫,上面布滿了斑斑駁駁的紅色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小叔叔!” 鹿桃的眼瞳急遽凝縮,趕緊和鹿檸他們奔上前,蹲到周淮煦的身邊。 周淮煦的額上青筋突顯,表情疼痛難耐。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正捂著自己的下腹,隱約可見裡面滲出鮮紅的血。 舒芙嚇得發出驚呼,鹿檸的聲音也止不住顫唞:“小叔叔,你怎麽了?” “應該是槍傷。”鹿桃的眉心緊擰。 之前她拍攝過刑偵類的短劇,專門研究了解過相關知識。 她抑製住自己內心的慌亂,伸手扶起周淮煦,側眸對鹿檸說:“快打120。” 語畢,周淮煦的手搭上鹿桃的胳膊,雪白肌膚染上猩紅的血印,斑駁駭人。 他的嗓音嘶啞,聽起來幾近力竭:“不能去醫院。”周淮煦氣若遊絲地說,“也別……告訴我姐。” 鹿桃不明所以,眉心蹙得更深了些:“不去醫院,你可能會死的!” “找星馳。”周淮煦輕吐出聲,臉色煞白,感覺下一秒就要疼暈過去。 鹿桃的心尖顫動,趕緊摸出衣兜裡的手機給許星馳打了電話。 一刻鍾後,許星馳帶著一位家庭醫生趕到了翡暖翠茶餐廳。 醫生立刻為周淮煦查看傷勢,熟稔地翻出藥箱,將他們屏退到門外。 以前周淮煦參軍時也經常受傷,他擔心薑老爺子和薑儷他們會掛念,便讓許星馳給他找來了這位醫生為他就診治療。 雖然他只是薑家領養的一個小輩,但早已將他們當成血濃於水的親人。 他默默地承受傷痛,不願讓家人替他擔心分毫。 許星馳原以為周淮煦退役後,就再也不用經受這種病痛的傷害與折磨。 然而這一天,依然到來了。 直到醫生為周淮煦止血包扎好傷口,囑咐了後續養傷的注意事項,便邁步離開餐廳。 鹿桃跟隨許星馳送別醫生後,來到了周淮煦的面前。 他的神情恢復了幾分,如往常般彎起嘴角,朝他們調笑。 “嚇到你們了吧?” 鹿檸和舒芙站在一旁,心有余悸,剛剛驚得呼吸都快驟停了。 鹿桃輕聲問:“小叔叔,你好些了嗎?” “不礙事。”周淮煦勉力地牽起嘴角,神情慵懶散漫,“這點小傷我扛得住,不算什麽。” “逞強。”許星馳從唇齒裡擠出兩個音節,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憂色,“你又去幹什麽危險的工作?” 很顯然,周淮煦最近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定是去執行某項秘密任務。 不能與他們言說的任務。 鹿桃見周淮煦似有難言之隱,緘默不語。 她的小臉垮了下來:“小叔叔,你都已經退役了,怎麽還乾這麽危險的事情?” 她不希望周淮煦受傷,隻願身邊的人都能平安健康,順遂無憂。 周淮煦的眉心松了松,神情散淡,語氣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莊嚴肅穆:“因為我始終是一名軍人。” 作為軍人,若有戰,召必回。 這是他一生必達的使命。 周淮煦俊朗的眉眼舒展開,揚起淺淺笑意:“你們別擔心,我呆一夜明天就走,很快就會回來。” 雖然鹿桃他們無法得知他究竟在執行什麽任務,但他們知道,周淮煦擁有堅定的信仰與絕對的忠誠。 一朝是軍人,便永遠是軍人。 — 隔天清晨,天邊還未泛起魚肚白,一片灰蒙蒙。 鹿桃和許星馳踩著明亮未滅的街燈燈光,一路來到了翡暖翠茶餐廳。 昨晚周淮煦擔心家裡人掛念,隻宿在餐廳二樓的房間裡,待了一夜。 鹿桃和許星馳擔心他一早就偷溜離去,早早地就來見他。 彼時她將自己準備好的一袋袋藥物、零食和生活用品,哐當一聲放到桌上,落入周淮煦的眼簾。 “小叔叔,這些東西你都帶上,好上路!” 周淮煦迎上鹿桃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失笑:“小桃子,我這是去執行任務,不是去荒島求生。” 鹿桃眨眨眼:“我們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顧自己。” “我會的。”周淮煦笑得如風般和煦。 許星馳傾身上前,目光灼灼地注視他:“多保重。” 語畢,他和周淮煦互擁交抱,彼此的肩膀相碰了下。 兩人雖然隔著“輩分”,但比親兄弟還要親。 直至送別周淮煦,重新回到家中,鹿桃陷入離別的情緒裡,怏怏不樂。 許星馳注意到她的神情,朝她輕聲道:“沒事的,小叔叔有分寸,肯定會保護好自己。再過不久我們就能重新見到他了。” “嗯嗯。”鹿桃的心微微放緩,突然就想到了什麽。 她清秀的細眉又擰緊幾分,“你出門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好好保護自己。” 許星馳疑惑:“我又不用執行秘密任務。” “防患於未然嘛。”鹿桃說,“你搭飛機高鐵火車都要買保險,平時出門盡量多帶保鏢,避免遇到私生飯。” “你這麽關心我啊?”許星馳的眼波流轉,仿若盛著瀲灩春水。 鹿桃清了清嗓子:“我怕你萬一有個好歹,我……” “怕守活寡。”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 鹿桃想了想道,“我過幾天就要進組,會離開一段時間。你到時出去趕行程要注意安全,在家就乖乖呆著,有肉骨頭保護你!” 許星馳望向不遠處正酣睡的肉骨頭。 它平時不是懶洋洋地躺在狗窩裡睡覺,就是蜷著圓滾滾的身子,趴在地上和毛絨玩具“決鬥”。 就這小家夥,給它丟個肉骨頭或毛絨玩具就能跟人跑。 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 鹿桃咽了口氣。 這一家子,沒一個能讓她省心的。 這次鹿桃去濱城影視城執導拍戲,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臨行前她百般叮囑,可等到她來到片場舉行《招婿》網劇的開機儀式時,她才發現自己叮囑了個寂寞。 這天碧空萬裡,風輕雲淨。 濱城影視城的開機片場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鹿桃作為導演跟隨其他主創人員一起站在隊列的前排,將蓋著紅布的攝影機一把掀開。 “祝開機大吉!” 攝像鏡頭對準他們全劇組的人員,準備拍下集體大合照。 鹿桃下意識地挪動腳步,準備避開C位,卻被沈傾恬拉住了胳膊。 “鹿導,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挪個位子。” “你站中間正合適。”沈傾恬笑著說。 雖然鹿桃作為統籌全局的導演,但她在整個劇組裡的資歷其實很淺,從未參與過正規電視劇的製作。 這個C位在她看來,應該屬於“身經百戰”的女主角沈傾恬,亦或是位高權重的製片人。 在她的謙讓下,大夥都互相禮讓起來。 攝像師扛著攝影機,一時間不知道該對準哪一處。 “我站這兒真的不合適。”鹿桃面露謙遜。 下一秒,一陣清冽悅耳的男聲就隨風飄進她的耳畔——“我覺得正合適。” 鹿桃循聲望去,那抹熟悉的頎長身影驀地躍入她的眼簾。 許星馳穿著潔白的襯衣,身姿挺拓,發絲鍍光,逆光朝她走來。 他的出現登時惹得周圍眾人發出了尖叫與議論聲。 “啊啊啊啊是許星馳!” “許星馳居然來參加開機儀式,我怕不是在做夢叭,快掐掐我!!” 在萬眾矚目下,許星馳傾身走近鹿桃。 他的眉眼清雋矜雅,透著幾分不羈,擲地有聲:“我相信鹿導的實力,擔得起這個位子。” 鹿桃微微怔然。 以前上學時,鹿桃每次拍集體照都會站在偏向C位,但不屬於最中間的位置。 因為這個位置,是屬於許星馳的。 從小到大,她不習慣當人群中的領頭羊,早早地便學會收斂鋒芒。 是許星馳的存在,讓她失去了“習慣優秀”的能力。 而今天,他說她可以、她值得、擔得起這個最中間的位置。 鹿桃清秀昳麗的眉眼舒展開,內心因開機儀式帶來的局促與緊張感驀地被消解。 如今她在自己的主場,應該盡情地發揮所長,自信勇敢地迎接屬於她的新天地。 在攝像鏡頭的聚焦下,鹿桃被眾人擁簇著,拍下了這張開機儀式的大合照。 她的笑靨溫軟燦然,不啻陽光,令許星馳也彎起眉眼,唇角漾起一絲弧度。 炎炎烈日下,明媚炙熱的陽光籠罩著整座影視城。 而此時《招婿》劇組的氣氛也變得格外高漲。 大夥萬萬沒想到,許星馳竟然會來到現場,甚至為他們送上開機紅包,以示祝賀。 此起彼伏的道謝聲響徹四周,穿著淺色系襦裙戲服的沈傾恬摩挲了下頭頂的紫玉珠釵,伸出手肘拐了下鹿桃的胳膊。 她眉眼含笑,壓低聲音問:“你老公什麽情況啊,開機探班還不忘發紅包,他這是為了你吧。” 鹿桃望著許星馳像散財童子一樣,給排隊的人們派紅包,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早前叮囑他乖乖在家,這才剛分開沒一天他就跑到她的劇組來了。 沈傾恬噗嗤一笑:“這就是傳說中的追妻狂魔吧。” 就他們這黏黏膩膩分不開的模樣,怎麽不是真夫妻呢? 沈傾恬的眼神過於促狹炙熱。 為免被燙傷,鹿桃默默地側過目光,卻迎上許星馳更加灼熱的眼神,令她的心口被燙了一下。 許星馳將最後一個紅包分派完,話對著眾人說,目光卻凝向鹿桃。 “今天劇組開機,我作為鹿桃的……” 他見她臉上的神情微變,朝他使眼色,許星馳微勾嘴角,話鋒一轉,“作為鹿桃的好朋友,我今天特意送來餐車,請大家盡情享用午餐。” “謝謝許老師!” 大夥激動歡呼,紛紛往餐車而去,享用豐盛的自助餐。 沈傾恬站在鹿桃的身邊,不禁感慨:“你老公這陣仗鬧得很大啊,既發紅包又送餐車,你兩這是要官宣的節奏?” 打死她也不信他倆只是協議結婚。 沈傾恬感覺自己又相信婚姻了,磕CP的心也死灰複燃。 而鹿桃的心卻靜默如水,都快沉海了。 她不曉得許星馳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麽藥。 正思索間,舒芙就端著盛滿菜肴的餐盤,湊到鹿桃的身邊。 她面露興奮,感覺這趟跟組實在太值了,不枉她向學校請假來這兒實習。 “姐姐,姐夫好愛你啊!你們一定要長長久久噢。” 自從舒芙和鹿檸談戀愛後,也跟著他喚許星馳作姐夫,早就喊順口了。 鹿桃看向舒芙,輕彎起嘴角:“我看再過不久,我也得改口了。” 舒芙:“?” 鹿桃:“該喊你‘弟妹’了。” 聞聲,舒芙面露羞赧,怕被當作調侃對象,趕緊一溜煙地跑去餐車前繼續夾菜去了。 — 第一天的拍攝極為順利。 劇組的全體人員熱情高漲,有條不紊地投入到工作中,賣力又認真。 直到夜幕降臨,鹿桃收工後來到濱城影視城附近的下榻酒店,終於等來了她和許星馳獨處的空隙。 “你今天怎麽有空來探班?” 許星馳坐在酒店房間的實木沙發上,單手搭在膝蓋,神情慵懶,語調低緩清晰:“正好有空。” 不得不說,這兩年許星馳和鹿桃結婚後,他的演技錘煉得更加爐火純青。 他早前得知鹿桃的開機時間,便提前空出了檔期,沒有預留通告,想要專心地陪她幾日。 因為她在進組前對他百般叮囑。 他看出了她的擔心與不舍,想要陪陪她。 鹿桃若有所思地看了許星馳兩眼,對他這段廢話文學表示存疑。 畢竟像他這樣的大忙人,居然能空出幾天假期悠哉遊哉地來這兒探班? 沒等鹿桃琢磨明白,許星馳慵懶低沉的嗓音就落入空氣,仿佛在她的耳邊炸起了一道驚雷。 “我先去洗澡了。” 眼見他從隨行的行李箱裡拿出衣物,堂而皇之地就走向浴室。 鹿桃的眉心一跳,三下五除二地跑到他的面前:“等等!” 她的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仿佛置於狀況之外,“你、今晚要在這兒住下?” 鹿桃事先並不知道許星馳會來探班,劇組也沒有提前為他安排好酒店入宿。 她原以為許星馳跟隨自己來房間說完事就離開。 這會兒看來,事情並不像她想象得那麽簡單。 許星馳故作淡然地嗯了一聲,朝她點頭:“勉強湊合一下。” 什麽叫湊合一下?! 鹿桃的心裡響起警鈴,伸手摁住許星馳手裡的衣物。 “不行,要是被人發現我們住在一起怎麽辦?” 許星馳好似早有防備:“不會的。” 他早就讓助理聲稱自己沒有入住劇組安排的這家酒店,而是去了別家五星酒店下榻。 不會有人發覺他住在這家酒店,特別是住進和她同一間房。 向來防狗仔防私生早已練出反偵察能力的許星馳,神情淡然篤定,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鹿桃眯了眯眼,突然就明白了些什麽。 “你這是蓄謀已久。” 許星馳的眼尾輕垂,悄悄壓著淺笑弧度,滿臉無辜:“我是為了省房費。” 放屁。 鹿桃憋悶地想,當紅頂流歌手竟然會為了省這麽點錢,就和她擠一屋。 這麽屈尊降貴,狗都不信! 許星馳佯裝苦惱地抬起指腹蹭了蹭自己的眉骨。 “現在夜已經深了,重新找家酒店怕是不容易……” 他施展苦肉計,打起同情牌來一套一套的。 只不過,鹿桃很明顯吃這一套。 她看了下窗外的濃鬱夜色,此時已過凌晨兩點,出去找酒店確實很晚。 她可不想看到明天早上的新聞報道——當紅男星許星馳深夜落魄尋酒店。 她心下一軟,松了口:“那你住下吧。” 宛如赦令的話令許星馳的眉心一松,笑意盡浮眼底。 但很快,鹿桃就後悔了。 她意識到說出去的話不僅是潑出去的水,也是她腦子裡進的水。 彼時她僵在原地,望著房間裡唯一的那張單人床,喉口發緊,心說這怎麽睡啊。 許星馳站在一旁,細細地注視她,看出了鹿桃的顧慮。 沉默橫陳下,他邁開長腿走向衣櫃,從中抱起了一張厚重的白色被褥,將被子鋪到堅硬的地板上。 “啪嗒”一聲,枕頭也被一並擲向地面。 許星馳仰頭躺倒在被褥上,雙手交叉枕在後腦杓。 他神情倦懶地望向天花板,輕吐出聲:“睡吧。” 鹿桃愣神一秒,僵硬地點點頭,動作緩慢地上了床。 這夜更深露重,許星馳躺在地板上輾轉反側。 鹿桃聽到動靜,蔥白指尖揉撚了下被褥一角。 她低低地開口:“你睡不著嗎?” “有點。”清寂的夜色中響起冷冽低磁的男聲,如大提琴的樂聲舒緩好聽。 鹿桃捏著手裡的被褥。 她知道許星馳肯定睡得不習慣。 他家的床榻選的都是最軟最舒適的大床。 從小到大他就沒睡過硬板床,更別提地板了。 “要不……你上來睡吧。” 清透低軟的女聲隨風鑽入他的耳道。 許星馳的長睫眨動,翻身坐起,無聲地注視床上的鹿桃。 闃靜的房間裡隻開著一盞昏黃的壁燈,嫋淡的光線沒入黑夜,掠過他的眉眼,隱隱約約地燃起幾分隱晦不明的情緒。 鹿桃見他沒說話,莫名打起了退堂鼓:“不要就算了。” “要。”許星馳沒給她反駁撤回的機會,抬手掀開被子,抱著枕頭徑自跳上了柔軟的大床。 鹿桃愣怔了下,驚呼出聲:“被子!” 許星馳順著她的視線落到那張鋪在地板上,被他拋棄的被子。 看來同床共被的目標暫時破滅了。 他壓著眉眼,不動聲色地撈起地上的被子,躺到鹿桃的身邊。 明顯感覺到身側的空位被佔據塌陷,淺淺的呼吸聲縈繞在自己的耳邊。 鹿桃的雙手置於身側,默默地攥了起來。 噗通噗通—— 她的心臟無法遏製地加速跳動。 直到男人骨節勻稱的手碰觸上她的腰肢,那熟悉的凜冽氣息驀地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