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歌詞 夏薰走後, 周流光在房間裡獨自待了很久。 後來他打開她給他買的衣服,一件白色的薄衛衣,很大眾的運動品牌的基礎款式。 他直接套上, 尺碼剛剛好。 照鏡子看了看, 很有大學生的感覺。 他見過大學時期的她, 通過ins上的那些照片,但是她沒見過大學時期的他,如果她能看一眼就好了。 他把吊牌撕掉,下樓去餐廳。 路過她的包間, 發現她已經提前離開了。 他沉沉看了眼她的空位,最終很平靜的轉過了頭。 這是一場持久戰, 他對自己說, 今天不行,還有明天。 夏薰離開君悅酒店之後, 在路邊掃了一輛共享單車, 騎到一半又到超市裡買了一袋子啤酒。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 周流光對這些只是門外漢。 她今天雖然生氣, 但是更覺得有趣。 你的危險讓我上癮,甜蜜則讓我迷戀。 夏薰對此並無異議,她現在對他下一步要做什麽非常好奇。 他渾不在意,扯開話題問:“你錄的怎麽樣了。” 他拿起散落在桌上的歌詞紙看了看,這歌的名字叫《我還是不能忘》。 在這個大部分人都習慣掏出手機記備忘錄的年代,她居然還保留手寫的習慣。 以後的日子怕是會很精彩。 翻開才發現,這是夏薰的歌詞本。 “你很喜歡自作多情。”夏薰把她的本子從他手裡抽走。 想起今天和周流光的點點滴滴, 她隻覺得想笑。 周流光靠在椅子上,挑了挑眉,問:“為什麽?” 他給她帶來了新助理, 一個叫柚子的姑娘,圓臉微胖,栗色的頭髮,長相是那種和每個人關系都不錯的好人緣臉。 他在心裡默默念出這幾句。 忘記危險的永遠有危害。 直到剛才她這才明白一件事——她傷得了周流光,卻不能讓周流光臣服。 不出夏薰所料,第二天周流光還是準確無誤的出現在她面前。 甜蜜的終將腐爛。 他除了能聽懂這首歌好不好聽之外,其他什麽都不懂,更不明白為什麽錄音要精確到每個字都唱好。 “周總,偷看別人的東西不太好吧。”夏薰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錄音棚裡出來,敲了敲桌子。 她這次要錄的這首歌是寫給奶奶的。 打開這個本子,上面全是塗塗畫畫,有些歌詞被她很用力的劃掉,有些歌詞卻在後面打了個五角星,想必寫得很滿意。 他一張張翻閱。 一小節唱完,玻璃牆這邊的FuFu朝她打了個手勢,說:“你的氣息還是要找準,你可以發顫,但是不能每句都顫,不然你的特色就會變成你不會處理細節,不會唱……” 周流光聽罷一笑,露出了酒窩:“那我正好培養你的心理素質。” 而是搬了一張椅子,坐在FuFu旁邊,說是要親自監督她錄歌。 把柚子送到之後,周流光沒有走。 周流光抬頭看她,絲毫沒有愧疚感:“你放這裡不就是讓人看的。” 夏薰翻了翻她的本子,說:“托你的福,錄的很不好。” 她喝掉剩下的酒, 把空易拉罐狠狠在手中捏扁。 他停了下來,掃到最後幾句: 你像香煙般危險,也像草莓般甜蜜。 “很少有考生在老師站旁邊的情況下,還能好好做試卷的。”她用了一個比喻。 就像一個武功高強的俠客,他會放棄抵抗任你一次次刺傷他,可卻不會讓你奪走他手上的刀。 在馬路邊上席地而坐,打開一罐啤酒, 一口氣灌了一半下去。 於是他無聊的拿起桌上一個本子看。 能刺傷他是因為他愛你, 奪不走他的刀是因為,他永遠不會讓自己失去和你較量的資格。 反反覆複,好似咒語。 我被我遮住眼。 她在玻璃牆那頭很投入的唱。 直到看到這一張,名叫《香煙和草莓》的歌詞,比其他幾張紙寫得都工整,幾乎沒有塗改的痕跡,想必是寫得很順。 夏薰:“……” “你要是現在面對我不露怯,以後面對成千上萬的歌迷也不會露怯。”他淡淡說。 夏薰氣笑了,他什麽時候這麽厚臉皮? “您和他們不一樣吧。”或許是也不習慣周流光在這裡“監工”,FuFu忽然插了一句。 周流光嗤笑:“是嗎?” 他看了眼夏薰:“他是覺得成千上萬個人都比不過我能亂你心神嗎?”他想了一秒,不急不慢問,“我這麽重要啊?” FuFu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一臉八卦的看了眼夏薰。 只見夏薰目光灼灼的看了周流光三秒。 然後把手裡的本子“啪”的一聲砸到了周流光懷裡。 這一下特別用力,紙張“嘩嘩”作響,不偏不倚砸到周流光的臉上,鋒利的紙瞬間將他的鼻梁刮了一道紅線似的口子。 而周流光只是眨了下眼,躲都沒躲。 本子落下,他鼻梁冒出血珠,他只是維持原來的姿勢看著夏薰。 FuFu卻嚇得大氣都沒敢喘,張了張嘴,想替夏薰說些什麽。 可夏薰卻一個轉身,又回到錄音棚,戴上耳機說:“咱們繼續。” FuFu偷看了一眼周流光才又坐回原位,也戴上耳機,開始工作。 錄了兩句。 周流光出去了。 夏薰連看都沒看一眼,FuFu給她比了個手勢,她無所謂說:“別管他,繼續。” 這是鐵了心要拿他當空氣。 FuFu卻不能平靜。 他再傻也看出夏薰和這位新晉boss氣場不一般。 難不成大佬想潛規則? FuFu頓時覺得心驚肉跳,在心裡琢磨了半天,剛下定決心想叮囑夏薰點什麽,周流光又回來了。 他手裡拎了一袋礦泉水。 鼻子上的那道傷口血絲已經凝結,比剛才看著更紅。 他把水放到一邊,又坐到剛才的位置上。 她的本子還在地上。 他彎腰拾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土,又攤開來,盯著那些歌詞,一言不發。 又過了一會兒,他拿起桌子上的筆。 在本子上寫了些什麽。 夏薰看到了,隻裝看不到。 她不想表現的太在乎。 他寫完之後就把本子合上了,隨後他起身離開。 這次沒有再回來過。 夏薰錄完了音,才拿起她的歌詞本。 打開,恰好是《香煙和草莓》那頁。 他在這首歌的最後又加了四句歌詞。 她目光一沉—— 你幫我打開視線。 危險到絕處便逢生,腐爛過後便是新鮮。 虛情假意,甜也危險。 情真意切,危險也甜。 他看出來了吧,這首歌,寫得是他們之間的故事? 她本來想寫苦情歌。 歌詞裡全是對愛情的失望。 但他自作主張幫她添了這幾句。 話鋒一轉,完全變成了不同的寓意。 好一個“虛情假意,甜也危險,情真意切,危險也甜”,還挺會辯證的。 怎麽,他是想告訴她,只要轉換下思維,看到的就會是美好嗎? 可惜,他偏偏打到了她的痛點。 因為曾幾何時,他不就是虛情假意的那個人嗎? 重逢之後,夏薰第一次有了鼻酸的感覺。 從前的委屈,原本被她以“我已經變強大了,不會為小情小愛哭哭啼啼”這個完美的理由壓了下去,可現在又全都被他勾了起來。 這天錄音一直錄到晚上十點。 下班之後,夏薰剛出公司門,就有車向她摁了摁喇叭。 是周流光的車,太好認。 她原本想裝作沒聽到,但不知道為什麽,壓抑了一天的情緒慫恿她走了過去。 她坐上了副駕駛。 還沒關車門,周流光便起身幫她系上了安全帶。 他真的是見縫插針想和她有身體接觸。 夏薰在心裡暗笑,隨手撩了把頭髮,沒說什麽。 周流光瞥了她一眼,似乎在為她的毫無反應而感到意外。 默了默,他驅動車子。 走到一半,周流光的手機響了。 是周修瑞打來的。 她掃了眼顯示屏上的來電人,睫毛顫了顫。 他無聲看了她一眼,隨後用藍牙耳機接聽。 在他接電話的時候,她也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卻在響了兩聲後掛斷。 然後沒過幾秒,那邊又給她打了過來。 她看了眼周流光,沒學他似的戴耳機,反而開了免提。 那邊傳來一道中年女人的聲音:“小薰呐,你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周流光聽到動靜,偏頭看了夏薰一眼。 夏薰也毫不避諱的迎上他的目光,然後甜甜一笑:“阿姨,不好意思,剛才我摁錯了。” “哦,我說呢,怎麽剛要接你就掛了。”女人笑了笑,又問,“你現在幹嘛呢,好久沒來家裡吃飯了。” 夏薰一動不動盯著周流光,回道:“我最近工作比較忙,等有時間了,就回去看您。” “哎呀你忙歸忙,也要照顧好身體,想吃什麽喝什麽就叫江綏去買,平時上下班就讓江綏去接你,男人嘛,就得多使喚。”女人笑著叮囑。 夏薰也笑,目光中有得意:“我知道了阿姨。” 周流光的眉頭一點點蹙了起來。 眼裡攢聚著能摧折一切的狂風暴雨,又沉又暗。 電話那頭周修瑞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神。 他冷硬回了句:“等我回家再說。” 就掛斷了電話。 他這邊剛關上手機,夏薰那邊也恰好結束通話。 不難判斷,和她打電話的是江綏的媽媽。 聽她們通話,也就知道,這兩個人即便算不上親密,也一定是熟悉的。 看來她和江綏是認真在談戀愛,不然不會連家長都見了。 周流光緊握著方向盤,冷冷看著前方的路,忍了又忍,終是被打敗,猛地打了下方向盤,把車停在了路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