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奪玉(一) 不可思議的又撈起一小團,這味道一下子熟悉了起來,我訝然:“怎麽是蜜豆糕的味道?” “為何我是臭豆腐?”楊修夷說道。 “胡說,是鮑魚!”師父說道。 “我是白玉仙湯。”豐叔道。 夏月樓也道:“怪了,我這碗是鳳尾香餅,這分明是面食,怎麽會有糕點的味道?” “難道每碗都不同?”我好奇。 “原來這面奇在此處,”豐叔一笑,“心中在想什麽,便嘗到什麽,難怪叫天地面館。天之高也,無物不覆。地之廣也,無物不載。心之遼闊,卻可藏天地,吸萬象,吞日月,納宙宇。將心中所想全付諸於面上,當真神奇。” “嘿,”師父樂呵呵道,“要是有人吃麵時忽然鬧肚子,又憋著不去拉,那吃到的豈不都是屎味?” 話音才落,那邊正細嚼慢咽的湘竹立即放下筷子,一陣乾嘔。 “……” “對了,”師父扭頭看向楊修夷,“你剛才說什麽味道來著?臭豆腐?” 楊修夷抬眉,冷冷朝他看去。 “哈哈哈哈……”師父爆出大笑。 見他笑的太過,我去拉他:“師父!” “你怎麽會想到臭豆腐的,”師父邊擦老淚邊道,“你剛才在想什麽?臭腳丫?茅廁?我才不信你會喜歡吃臭豆腐呢,哈哈!” 楊修夷面色陰沉:“有這麽好笑麽?” “二十兩一碗的面,你吃出了臭豆腐,”師父笑得快岔氣,“哎我說,你剛才到底在想什麽?” “有什麽可笑的,”豐叔在那邊說道,“丫頭不也愛吃臭豆腐麽,少爺也喜歡便不行?” “哈哈哈哈……” 我頭疼,抬手去拍他後背,讓他悠著點,覺得他好像得了笑症。 “還不是你那寶貝徒弟!”豐叔那模樣似乎要來掀桌了,“那田初九臭豆腐,你不也看到了!” 我一愣,朝豐叔看去:“什麽田初九臭豆腐?” 在我看去的同時,楊修夷也看去,我轉頭看楊修夷,發現他瞪了豐叔一眼,把豐叔瞪得訕訕。 我又看向師父。 師父止了笑,輕咳幾聲。 “什麽田初九臭豆腐?”我問他。 師父沒理我,垂下頭又撈了幾根面,埋頭吃著。 我抿唇,見他不說,便也不問了,心裡有些生氣。 “還吃嗎?”楊修夷問我。 我身前的面還剩很多,但委實沒有胃口,腦子裡什麽念頭都有,誰知道一口吃下去會變出什麽味,都怪師父所說的拉肚子。 我搖搖頭。 “不高興了?”楊修夷看著我。 “什麽是田初九臭豆腐?”我問道。 他好看的眉眼微微皺起。 也許是師父的“拉肚子論”太過深入人心,我越想越覺得委屈,又道:“為什麽你吃的面會是臭豆腐的味道?你是不是將我和臭豆腐聯系在一起了?以後提起我這個人,就是一股臭豆腐味吧?” “小丫頭胡說什麽,”豐叔忙說道,“是我們先才見到一家臭豆腐攤,掛著你的名字,不想告訴你,是唯恐你傷心。” 我愣了,轉頭朝店外,我們的來路看去。 這裡太過繁華,店鋪攤位太多,我沒有找到,也可能在更遠處。 “別在意,”楊修夷輕聲說道,“不必理會那些,不用放心上。” 雖然現在已經接受自己臭名昭著的事實,可真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拿去當臭豆腐攤用,而且是惡意的用法,我不免還是會難受。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難過的說道,“你讓我別在意,別放心上,那你呢,你為什麽會吃出臭豆腐的味道?” “初九……” “你也在在意,”我垂下頭,“我又怎麽可能會不在意呢。” · 這頓面沒有吃多久,又坐了一會兒,我們離開了面攤。 快亥時了,燈市越發喧鬧,滿目銀花,流光璀璨,過往之人如過江之鯽,一派盛世。 我不想影響他們遊玩的情緒,努力不讓自己苦著臉,我們隨著人流而行,楊修夷讓豐叔買了許多糕點糖果,還塞了一根糖人在我手裡。 餓了一天,我的胃口終於因為糖人被提起。 穿過這條長街,燈火更加耀目,一群孩童提著彩燈和糖葫蘆串嬉笑跑來,我們下了一座擁擠的青石板橋後,前面忽然傳來劈裡啪啦的炮竹聲和鑼鼓聲,許多人影紛紛朝前跑去,嚷著終於開始了,可算等來了之類的話。 我們好奇跟去,人群密密圍在一座高大的酒樓前,樓宇佔地極廣,橫寬約有三十來丈,樓前搭一方寬闊平台,非常高,約離地面五尺,鋪著紅色軟毯,像是座戲台,又比尋常戲台要大得多。 數十串鞭炮齊齊爆著,紅衣跳的滿地都是,台上有人敲鑼打鼓,人群歡呼大叫,熱鬧至極。 炮竹停了,十個穿著黑紅兩色衣裙的俏麗女子娉娉上台,站成一排。 而後一個體態豐滿,珠光寶氣的中年女人緩步走來,身後跟著四名清秀婢女。 中年女人抬眼掃過人海,雙手抱拳,頗為豪氣的朗聲道:“今日為第三日奪玉,辭城鄉親,各方外來友人!小女金湘夢,在此見過諸位!” 說罷端起一旁婢女托盤中的酒碗,豪氣衝天,一飲而盡。 台下掌聲四起。 “第三日,”師父說道,“看來前兩日便有了?” “大香酒樓無一男兒,”豐叔說道,“酒樓生意全是婦人在打理,大掌櫃金湘夢經商手段一絕,行事果敢,相當精明。” “真厲害!”湘竹高興的說道。 “今日已是第三日,閑話便不多說,不過恐有新客初來,不懂規則,所以仍需簡單重複。”金湘夢笑道,看向另一邊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 女人一襲紫衣,衣袍上繪著大片槿花,長相美豔,頗是人間富貴。 她領著幾名婢女上來,笑著掀開一旁婢女托盤上的紅布,托盤裡呈著一塊比我拳頭還大的淺碧色玉石,形狀沒有規則,竟是原玉。 眾人一片驚呼。 “此為暮藍山雲竹璧,算不得多麽名貴,但寓意極好。”紫衣女子說道。 雲竹璧一塊小玉佩,價格約莫三十兩,於那些有錢人而言確實不算名貴,但在尋常百姓眼中卻是天價之物。 而這塊原玉,有一掌之大,雕琢一下,價格最少也值五百兩。 這麽昂貴的原玉拿出來做獎賞,這金湘夢當真財大氣粗。 台下頓時雷鳴聲起。 紫衣女子令幾個婢女將這塊原玉放到高台另一側一座木架上,回過身來,對我們簡單說起規則。 只能由女人參加,參加人數不超過五十人,參加了不能退出,除非失敗,但失敗了也有獎品,能獲得一次免費來大香酒樓吃飯的機會。 如此聽來,似乎橫豎都是賺的。 “小姐,你去嗎?”湘竹朝我看來。 我搖頭,說道:“你若想去便去吧,我的腰太過不便。” 幾乎話音剛落,才離開高台沒多久的金湘夢忽然折返,笑著朝我這邊望來,說道:“那位姑娘,你是不是腿腳不便?” 隨著她的話音,數萬人的目光都朝我望來。 我頓覺頭皮發麻,抬眼看著她,一時竟接不上話。 “來,”金湘夢又笑道,“腿腳不便,或者身有其他殘疾的姑娘優先報名,哪怕最後奪不來這塊玉,我們也免費贈送十兩銀子!” 全場頓時沸然。 “你去嗎?”師父垂首問我。 我自是不想去的,可是有一個詞,叫做盛情難卻。 “不去也無妨的。”楊修夷說道。 “便去吧,”湘竹說道,“小姐上去玩一玩,鬧一鬧也好,今日瞧見小姐一直不開心呢。” “那便去吧,”豐叔說道,看向夏月樓,“月樓,你看……” “嗯,”夏月樓走來,“初九,我陪你去。” 幾句對話間,台上的婢女已朝我們走近。 我皺眉,仍不願意上去,但到底沒有出聲去拒絕。 在夏月樓要推著我的輪椅離開時,楊修夷伸手按在輪椅上,止住了她的推力。 “別怕,”楊修夷蹲下來看著我,說道,“我就在這,有任何害怕,你可以看我。” 他這樣抬眸望我,我身後的燈火落入他的黑眸,微光似橫絕的清渠。 我忽然很想伸手抱他,可師父就在身後。 “我怎麽會怕的,”我衝他一笑,“我是興致不高,我田初九天不怕地不怕。” 他也笑了:“好。” 夏月樓推著我離開,我被小心扶上擂台,坐回搬上來的輪椅上。 從這往下看,人海密密麻麻,不過還好,他們沒有再看我,而是去看其他姑娘,因為現在很多人都在報名。 “初九。”夏月樓這時低聲說道。 我抬起頭朝前面看去,是金湘夢,朝我這邊走來。 “小姑娘,”金湘夢笑道,“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不是很想說我的名字,一時又沒想好要叫什麽。 她對我著實溫和,說道:“不想說也沒關系,腿腳還好吧,怎麽受傷的呢?” “受了點小傷,”我說道,“不是腿腳,是我的腰。” 她點點頭,朝我的腰看來:“那可要多加小心了,這腰傷最是頭疼和惱人。” “嗯。”我應聲。 “你這小姑娘,長得著實招我喜歡,”她又笑道,“要麽等下比賽結束,不論輸贏,你來我的酒樓裡,我請你吃頓飯?” “不用了,”我也一笑,“我家中有點事,需要盡早回去。” “這樣啊,”她點點頭,“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來大香酒樓找我,我一定什麽都幫你。” 她太過於熱情,讓我有些招架不住,我微帶著尷尬,說道:“嗯,好……” 也許看出我的不自在,她沒再繼續留下,而是笑著看向夏月樓,讓她仔細照顧好我,而後同我告辭離開。 “她似乎真的很喜歡你。”夏月樓對我說道。 “可能因為我坐在輪椅上吧。”我說道。 話音才落,後面一個柔媚女音喚我:“初九?” 我和夏月樓回過頭去,我一頓,是隨我未婚夫一起的那個藍衣美人,她竟知道我的名字了。 “初九,”夏月樓語聲不掩警惕,“你認識麽。” 我搖頭。 “我是君琦啊,”藍衣美人笑道,“昨日在客棧時我就認出你了,你忘了麽?方才在面館時沒敢和你相認,唯恐你被旁人識出。” “我不認識你,”我說道,“什麽昨日客棧,我腿腳不便,一直在家中,未曾出去過。” “昨日分明見過,為何要裝不認識,”君琦笑著打量我,“這麽多年不見,你跟小時候真的很不一樣了。” 夏月樓微微拉開輪椅,擋在我和君琦中間,淡淡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這些時日吃的苦頭還不夠多麽,就不會換個花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