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腰間劇痛 不明白為什麽,我其他地方受傷片刻就能痊愈,腰卻不行。 一連幾日,腰傷都未好。 我側臥,平躺,直立,弓身,輾轉反側,沒有絲毫轉好跡象,疼的反而越發厲害。 我便乾脆躲在了房裡,等到吃飯時才會提前去廚房坐下。 因我一直都不喜歡出門,他們早習慣了,只要我吃飯仍舊嘻嘻哈哈,他們就不會覺得怪異。 可偏巧,一向生意冷清的二一添作五最近被陳升介紹了好幾單生意,我全部拒絕後,反應再遲鈍的湘竹也覺察到我的異樣,在吃晚飯的時候問了好幾遍,我含糊著打發掉,隻說陳素顏的單子讓我心煩到現在。 一晃六日,這夜湘竹照例等著我的碗筷,我慢吞吞的吃著,讓她先走,明早再來洗。 她點頭走了,我放下筷子,確定院子裡沒人之後,才小心起身。 腰如針扎,我扶牆走得極慢,每走數步都要停下來歇息,終於挪到房間,衣衫上全是冷汗。 渾身痛的無力,我靠著門框大喘,依稀聽到湘竹的聲音,我慌忙將房門關上。 “你到底怎麽了。” 黑暗裡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本就站不住身形的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楊修夷!”我叫道,“誰讓你進來的!” 四面邊牆的燭台同時亮起,一室柔光。 楊修夷坐在桌旁,黑眸看著我,似古井深潭,幽不見底。 我不自然的別開頭。 “怎麽不起來?” 我沒有說話。 沉默良久,終是我敗下陣,我招手移來月牙凳,扶著它小心撐起身子,一個用力過猛,月牙凳滾走了。 他身形一晃,轉瞬扶住我,免去了我重摔回地的劇痛。 “到底怎麽了?”他問。 我咬著唇瓣,低頭望著他紋著暗金雲邊的藏青色靴子,不知如何開口。 身子忽然一輕,他將我抱到軟榻上,長指又按在我腕上:“除了氣血虧損嚴重,似無其他大礙。” 我點頭:“哦……” “究竟哪裡不適?” “沒有啊。” 他驀地大怒:“田初九,你說不說!” 我愣愣的看著他,眼睛一眨,眼淚掉了下來。 他微擰的眉心擰的更緊,遞來一塊手帕,我沒接,他直接托起我的臉頰,在我臉上笨拙的輕擦了兩下。 “哭什麽,我欺負你了麽。” 我哭道:“你不要告訴我師父,他會把我帶回去的。” “你先告訴我怎麽回事。” “我的腰,我的腰……”我抽泣著,“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我的腰好不了了……” 他一頓:“你的身體不會自愈了?” 我忙搖頭:“不是的,只有腰!” 慌忙抽出袖中匕首,我急於想要證明,便直接在手背上狠狠一劃。 鋒利的刀刃割開了一個口子,血珠滲出,但旋即又慢慢愈合,只剩了上邊一條血痕。 他握住我的手,拇指輕抹掉剛流的血,沉聲道:“我明天帶你回去。” “不行,”我反手抓著他的手,“我的腰會好的,過幾天就沒事了,你千萬不要帶我回去!” 他靜靜看著我,沒有說話,黑眸從未見過這麽凝重。 “楊修夷……”我哀求著,似乎是這輩子第一次在他面前這麽窩囊。 他輕歎一聲,突然伸過手來。 我忙推他:“你乾,幹什麽?” “什麽幹什麽,”他一手抓住我的手,另一隻手按來,說道,“是這裡疼麽?” 我莫名窘迫,拚命搖頭。 “那這裡呢?” “不,不是。” “骨頭疼還是肉?” “不知道……” “趴著。” 我乖乖照做,翻身抱住一個軟枕。 卻見他沒有反應了。 我側過頭,他雙眸輕斂,正若有所思的盯著我的腰。 這是我最自卑,最羞於見人的地方,我伸手想拉軟毯蓋著,他的目光突然朝我深深望來,眸色懾人,嚴肅的可怕。 我沒出息的停下了手:“你……” 他長眉微挑,說道:“你的腰可真粗。” 我一愣。 他譏笑:“我就沒見過這麽粗的腰,倘若以後再有人說你腰粗,你大可說自己懷有身孕,這樣就不會有人笑你了。” 我傻了,呆呼呼的看著他。 按照以往,他說這樣刻薄的話,我定會跳起來和他打個你死我活,可現在著實痛的沒力氣了。 我面無表情的回過頭,再也不想跟他說話了。 就在這時,他驀然伸手,聽得一聲疑似骨頭移位的哢擦聲,我痛的仰首慘叫,汗如泉湧,轉身要去打他,被他攔下。 “別哭,”他柔聲說道,“剛才那些話是故意氣你的。” 我仍在哭,邊哭邊點頭。 不知哭了多久,腰上的痛感漸漸消失,我也哭累了。 他極有耐心,仍在推拿。 我回頭看著他,忽然覺得這種感覺好熟悉,像踩著望雲山上的晨霧一般,輕飄飄悠蕩蕩的。 在山上時,每天清晨他都會準時起床練劍,不管寒冬酷暑,皆著一件絲袍單衫勁服。 我起床背巫書時,常常會看到他,有時山路濡濕,我不慎踩了青苔滑到,會被他幸災樂禍的取笑一番。 自打下山在這裡常住後,我越發覺得他好看,最初我還會在心底鄙視自己,不斷告誡自己,他可是楊修夷,是你和師父的死對頭,怎麽可以誇他一句好,哪怕他是真的好,你也要拚命把他往壞的想。 所以我說他醜死了,街角的禿頭阿三都比他好看,每次湘竹跟我說楊修夷如何俊美絕色,我就說她眼睛跟鼻孔長對調了。 她便說我裝蒜,說我酸葡萄,說我見不得她喜歡楊修夷。 現在,我再也不說楊修夷醜了,真正醜的是我,在這裡住的越久,我越發自卑。 師公回信說我開竅了,俗世本就如此,沾染市井之氣於我而言並非壞事,只是切勿被皮相外表帶來的困惑蒙蔽雙眼,人心才是萬念之源。 可是,我做不到不在意皮相,確切來說,是在楊修夷面前做不到。 陳素顏比我漂亮,鐲雀比我漂亮,湘竹比我漂亮,我皆可坦然處之,抱以無謂態度。 偏巧在楊修夷面前,我常常容易陷入自卑難過之境。 為什麽? 我眼眸變得迷離,不解的看著他。 他一直在為我推拿,力道既重又柔,偶爾和我對上視線。 我慢慢閉上了眼睛,昏沉間意識還未褪盡。 過去好久,他停了下來,伸手輕推我的肩膀,低聲喚我:“初九?” 我鼻音輕輕“嗯”了一聲,沒有睜眼,模糊中隱約感知他將我的頭髮拂到耳後,然後將我從軟榻抱到了床上。 我習慣的翻身抱住被子,他把我的手掰開,將被子蓋在了我的身上。 又過去好久,我半夢半醒的睜開眼睛,卻見他還坐在我床邊,正盯著我床頭的雙生蝶發呆。 我將它系了紅色流蘇,和師父送我的草蚱蜢一起掛在了床頭,怕草葉枯萎,我還特意熏了塵曲香。 楊修夷似有所感,轉眸朝我望來,燭光把他高挺的鼻梁打了片好看的陰影。 “還疼麽?”他問道。 “還有點疼,不過我能忍。” “怎麽傷的?” “就是那天被人撞的。” “沒用。” 我應激性的還嘴:“就你有用。” 他理所當然的點頭:“比你有用。” “我呸!” 他眉頭一皺:“明天帶你回去。” 我立刻出賣自己:“對對對,我沒用,我沒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