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傅淺寧在家休養了幾天，過敏已經完全好了，心情也徹底放晴。 她湊近鏡子，盯著自己的臉看了看，用手指觸摸顴骨處的肌膚，已經摸不到粗糙感，只看到兩個淡淡的小紅點，觸摸時的光滑和平時無異，這兩天就能完全消掉。 恢復得很好。 叮咚—— 門口的門鈴聲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外賣小哥捧著一大束被玫瑰簇擁的向日葵站在門口。 “傅女士嗎？你訂的花。” 99朵，抱起來還挺沉，簽收後她把花放在客廳茶幾上。 盯著鮮花思索了下，打開虞景發來的消息，開始做參考。 她覺得自己還欠邵白薇一個正兒八經的表白，請假這幾天，邵白薇每天都很顧及自己的情緒，生怕她又陷入到過敏自卑的情緒裡。 一方面自己作為‘臨時工’並不會在派維長期任職，搞不好調回總部後跳槽回國內去別的公司，另一方面也擔心傅淺寧受到影響。 在聽到前段的時候，ceo皺起了眉頭，聽到後面事情圓滿解決，沒有影響到其他訂單時，眉頭才松開。 即便派維的口碑有所下滑，可名氣在那裡，只要管理層能認真抓質量，財報不至於像去年那麽爛。 和十年前的環境不同，當時身邊的人聽到同性戀這詞顯得抵觸，往往會把她當成‘特殊’的人，也還有人不知道同性戀是什麽意思。 提到張宗旭，ceo臉上沒什麽表情，又問：“工程總監招聘進度怎麽樣？” 這事本應該由作為總經理的張宗旭和她一起匯報，但法國總部不知是不是因為工程腐敗的事，對張宗旭並不太信任，平時工作上的事也是郵件往來，要麽經她傳達。 沒想到ceo話鋒一轉，說：“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 況且，當時主要負責收購派維的ceo曾經來中國留學，會中文想查應該不太難。 她想了好一會兒，沒想出所以然，就收到邵白薇的發來的消息。 她說完女朋友後大家的下意識表現出驚訝，可很快又恢復如常，像是已經見怪不怪了。 十年過去，隨著時代進步，大家思想逐漸開明，同性戀已經不是什麽新鮮的事了，大部分年輕人都是持中立態度。 她伸了個懶腰，外面天色漸暗，傅淺寧說今晚的晚餐很豐盛，做了幾個她愛吃的菜，迫不及待想要快點下班回去吃了。 收到總經辦傳來的財務報表，仔細看過後，自從她來派維，確切地說是把那群外包工程隊踢出去之後，整體業績情況有明顯的提升。 法國總部即將迎接本土的新年，讓她把派維分公司的年度報表整理好，直接與ceo匯報。 “是女朋友。”邵白薇糾正他，性取向這事即便是在總部有人問起她都不會遮掩，只是覺得以後真有了女朋友，發動態秀恩愛同事難免會知道的。 “是的。張經理的妻子是吳總監的姐姐。” “今天周五，跟你們這群單身狗可不同，邵總是要和男朋友約會吧？” 下班的時候，電梯口遇到設計部門的同事，在商量著年會表演的事，興致都很高漲，畢竟和跳舞相比，小品要省心太多。 之前因為韋先生在網上發帖子導致岌岌可危的訂單，也因著妥善處理而保住。 邵白薇笑著搖搖頭，“下次吧，你們玩得開心。” “我曾在中國留學，知道在你們有一個成語叫‘任人唯賢’，意思是任用有能力的人，不管他的關系是否和我親密。” 就是打開視頻會議，看到幾個領導在場還是有些發怵，隨著她的匯報結束，視頻裡的領導們紛紛點頭表示認可，這才讓她緊繃的精神稍稍放松下來。 其中有人向她發出邀請，下班一起去唱k。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必要躲藏，更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ceo忽然問起了不久前網上一則負/面評價的帖子，邵白薇心裡一驚，韋先生的事她並沒有和總部說，可想來倒也不難理解，作為總部關注分公司動態很正常。 以前就聽簡妍說國內同性婚姻草案已經通過了，雖然還沒有後續進展，但也不難看出大眾對同性群體逐漸包容。 和傅淺寧的關系，雖然沒有親口確定下來，但現在的相處方式也和在交往無異，早就在這之前，她心裡就已經默認了的，否則怎麽會允許她們之間戀人的互動。 會議莫名其妙就結束了，她不知道ceo最後說那成語的含義是什麽，見識太淺無法領悟讀出深層的含義。 既然問起，她就一五一十說了，包括張宗旭原本打算的處理方式和最後采用的解決方案，一點水分沒摻，省得被有心人聽了去覺得自己在打小報告。 “還需要一些時間。” “我聽說，張經理和工程部是姻親關系？” 聽到這話，邵白薇在心裡咯噔一下，心想下一句不會讓自己發表對那兩顆老鼠屎的看法吧？站在她的立場，說好話她的良心很痛，說壞話，搞不好會留下話柄，怎麽說都難。 “你的處理方式很正確，我們作為乙方公司受雇於業主，時刻把客戶的需求放在第一問，解決客戶的問題。這也是我們森德集團能在家裝行業站穩的原因之一。” 不自覺想起邵白薇的表白，傅淺寧輕咳了下，想起來還是有些臉紅的。 算是‘出櫃’成功了吧，邵總心情很好，回公寓的路上哼著歌。 雖然在回訪返工上花了不少成本，但也算挽回了些聲譽，總體來說公司經營狀態呈上升趨勢。 將近年末，部門要準備年會表演，都挺忙的，不屬於任何部門的邵顧問顯得有些清閑了。 把玫瑰拆成花瓣鋪花路？進門就看到沒有任何驚喜可言，後面還要打掃。 邵白薇連連點頭，雖然覺得確實是自己在從中起了點作用，但對外還是得謙虛一些，“主要是張總經理同意我的提議，事情才能圓滿解決。” 至於在派維，她和傅淺寧在公司就是很平常的同事關系，只是說明性取向，並不會明白將她們的關系擺到台面上來說。 還好，邵白薇松了口氣，和ceo匯報時能有底氣了。 回到公寓，等電梯就被簡妍叫住了，轉頭瞧見管理室的人朝自己招招手。 “幹嘛？”她將信將疑走過去。 “找你肯定是有好事啊。”簡妍說。 邵白薇立馬停下腳步，隔空看她：“你上次說有好事就是給我一頂綠帽子。” “哎呀。”簡妍瞪她一眼，“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那就勉為其難信你一次吧。”邵白薇走進管理室，看到桌上有一個反面朝上的快遞箱，看不到快遞單，但似曾相識。 簡妍把快遞箱翻了個面，快遞單朝上，“你看這個箱子，眼熟不眼熟。” “……”邵白薇瞳孔在一瞬間收縮，伸手要去拿箱子，簡妍提前一步把箱子抱走，退了兩步。 “之前是你讓我把它處理掉的，現在這可是我的東西。” 邵白薇沒有想到當初情緒之下丟掉的國際快遞簡妍還保留著，現在再看到，驚喜程度不亞於中彩票大獎。 可現在東西被人拿捏在手裡，“說吧，什麽條件？” “爽快！”簡妍露出精明的笑容，“一千塊，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邵白薇一臉詫異：“我裡面的東西加起來都不超過一千！” 簡妍脖子一梗：“你就說給不給吧。” 案板上的小肥羊隻得認命乖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剛準備點開頭像轉帳，簡妍就叫住了她：“不要你給，讓你女朋友給。” “為什麽？” “沒為什麽，這錢她該出。”簡妍態度堅決，“你就說要不要吧。” 在簡妍的注視下，她隻得硬著頭皮給傅淺寧打電話，突然要錢讓她很為難，又沒有正當理由，總不能說我以前給你準備了驚喜，後來傷心丟掉了，現在要把它贖回來吧？ 過往不究，再說之前的事也沒有意思。 “那個……”電話接通後，她醞釀了下情緒，試探性說：“你能給我轉一千嗎？” “現在嗎？” “對。”她看著簡妍手裡的‘物’質，“現在。” “轉過去了，你收一下。” 對方甚至都沒問理由，直接就把錢轉了過來，整個通話過程只有幾秒鍾的時間，快到讓她準備好的說辭都沒能用上。 “飯菜已經做好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嗯嗯嗯，我在樓下了！馬上！” 結束通話後邵白薇迅速把錢給簡妍轉了過去，成功贖回自己的國際快遞，裡面的小玩意，加上國際快遞的運費，遠超出它們的身價了。 臨走還不忘朝簡妍做一個鬼臉：“真是掉錢眼裡了你！” “略略略。”簡妍得意地朝她吐舌頭，目送邵白薇走進電梯後，才起身走進裡屋。 她從電腦桌抽屜裡放置的現金數了十張出來，又打來另一個抽屜，拿出壓在最下面的一封紅包，把十張鈔票塞了進去。 放回原位前特意摸了摸紅包，很厚實，裡面的鈔票遠超10張的厚度。 去傅淺寧家之前，邵白薇先把快遞箱放回到自己家裡，再去隔壁敲門。 走到門口看到門沒有關，開了一條縫隙，屋裡飯菜的香味傳出來，她就說今天的樓道怎麽這麽香呢。 進屋時，傅淺寧剛從廚房裡端出來兩碗米飯，“洗手過來吃飯。” “好嘞！”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她看向陽台的玻璃門，照出屋內她們的影子。 才坐下，她就看到傅淺寧拿出來一瓶紅酒，熟練地用開瓶器打開，倒進高腳杯裡。 因著快遞丟而復得，邵白薇的心情也很好，接過高腳杯淺淺抿了一口。 吃飯間說起了公司的事，她想到了什麽，說：“下班在電梯口遇到你們部門的同事了，約我去唱k來著。” “嗯？那你怎麽說？”已經知道結果，還是很配合她的話題。 “我說我要陪女朋友。”邵白薇說到這頓了下，語氣多了幾分忐忑：“不小心就出櫃了，以後在公司我們要注意一下，別被他們觀察到。” 傅淺寧表情沒有太大的波瀾，只是很平常地說了句：“以後他們也會知道的吧。” ‘以後’這個詞，出現在這樣的語境，很奇妙。 邵白薇低低地笑了出來。 吃過飯，傅淺寧把桌子收了，邵白薇負責洗碗，分工明確。 待廚房收拾好後，邵白薇感覺到有點涼颼颼的，轉頭就看到陽台門打開了，花園桌上擺放著沒喝完的紅酒，和兩隻高腳杯。 “幹嘛不開燈？”說著，邵白薇要去開燈，被傅淺寧止住了。 只見她拿過一旁的遙控器摁了一下，陽台當即亮了起來，成串的星星燈掛在陽台欄杆處，延伸到牆上，暖色的燈將陽台照亮，浪漫又溫馨。 邵白薇很驚喜，問：“什麽時候布置的？” “白天的時候。”傅淺寧略窘迫地摸了下耳朵，“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很好看。”就像要表白一樣……邵白薇也只是在心裡驚歎，很清楚像傅淺寧這樣的‘直女’多半也不會想到什麽有情調的浪漫。 傅淺寧拉著她坐下，兩人坐在花園椅上，高腳杯觸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 邵白薇今晚喝了一小杯，微醺，感覺四周的空氣都帶了些酒精味，醉人。 她們開始聊天，聊的無非是工作上的事，說著又聊起了大學時代遇到的一些糗事。 一想起往事，邵白薇就忍不住感慨，剛上大學那會兒，她還處於失戀階段，用同學的話來說就是整個人像行屍走肉那樣，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走出來。 “那時候的我一定想象不到十年後，我們會像現在一樣坐在一起，看同一片夜空。” 一隻手輕輕覆在她手上，手指慢慢穿過她的指間，與她十指緊扣。 “未來不需要‘想象’，它就是現實。” 邵白薇轉頭，對上傅淺寧的目光，對方忽然朝她笑了一下，用手指輕輕掃過她的眼皮，說：“閉上眼睛。” 她乖乖閉上眼睛，已經能猜測到即將發生的事，不就是接個吻嗎？還整得挺神秘。 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正要主動撅嘴，就聽到傅淺寧說：“可以睜開眼睛了。” 一睜眼，就看到傅淺寧抱著一大束花站在她身前，一眼就看到被玫瑰簇擁的向日葵。 “你……”邵白薇眨了下眼睛。 “可以收下我的花嗎？” 邵白薇條件反射接過那束花，看到夾在中央還有一個卡片。 她拿出卡片，裡面夾著兩張電影票，卡片上漂亮工整的字體留下一句話。 ——可以和我約會嗎？ “……”邵白薇愣了下，呆呆地抬頭看向傅淺寧，她是沒有想到傅淺寧會突然給她驚喜。 “有些話我認為有必要親口對你說。”傅淺寧垂在身側的手暴露出她此刻的緊張，深吸了一口氣，單膝跪在地上與邵白薇視線齊平。 她捧住邵白薇的手，因即將表白而害羞得不敢與她對視，“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因為未知，才會恐懼到想要逃避，我知道我逃避的態度讓你很傷心，一度想要放棄我。” “有的時候我會在想，我身上是什麽吸引到你，我又值不值得被你喜歡，怕我自己不夠好，在感情這件事上我真的很遲鈍……現在不會了。”說到這，傅淺寧的手收緊了下。 “我清楚明白我喜歡的人是你，想和你長久在一起，不是你以為的新鮮感，也不是一時興起；我想把你介紹給我的父母，告訴他們邵白薇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也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的父母接納我。” “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傅淺寧直直看向邵白薇，“請你和我交往。” “好。”她將人從地上拉起來坐在自己腿上，雙手環住她，額頭抵在她的鎖骨，輕聲說：“我同意了。” biu—— 一道聲音劃破天空。 boom—— 緊接著是一朵煙花在深藍色的夜空炸開。 傅淺寧捧著邵白薇的臉，眼尾多了難掩的潤意，“謝謝你會喜歡我，謝謝你還喜歡我。” 邵白薇笑了下，仰頭去吻她。 年少時的月光，終於帶她回了家。 “啊——嚏——”在空曠通風廣場的簡妍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兩隻手揣進兜裡，縮了縮脖子，耳邊是煙花的聲音。 “靠，冷死我了，怎麽還沒放完，到底還有多少啊！” 簡·比特·妍又是為見證愛情而操碎心的一天。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