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到我没听到……”袁正义捂着耳朵，继续看简介上刚才来不及看完的下半段——
虽然朱正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长得越来越胖，但我发现自己对它的喜爱超过了对大猪蹄子的伤怀。在失恋的日子里，朱正义带给我敦实的希望，今天，我把它放在这里给大家参观（还要带回去的），是想告诉正处在迷茫中的你，人是铁，饭是钢，失恋不算事儿，没有一碗红烧排骨解决不了的事，如果一碗不行，那就两碗！
这样的简介，猪都无FU.CK说。
袁正义哭笑不得，正想移开目光，就见工作人员倒了一堆苹果在朱正义的大号食盆里，它开心地跑过去，吃苹果的时候整张大脸像是绽开幸福灿烂的笑容，引起围观人士竞相拍摄。它脑袋上忽然冒出一个白色方框，里头写着——靠吃相暴富。
哈，现实版“神奇的动物在哪里”——之前是靠睡相爆红的大丑白，现在是靠吃相暴富的朱正义。
“签它。”她指着它，无比坚定。
殷迟充满探究地看看朱正义，又看看袁正义，“利用职务之便厚待亲友？”
“以后那个大猪蹄子就会知道自己放弃的不单单是一头猪。”她双手叉腰，想到自己当年对李少洛卑微的暗恋，无比沧桑地说。
“按你的意思办。”
“多谢支持。”她诚心拱手，又转念一想，我谢他干嘛，最后不都是他赚钱么？
“你照镜子的时候，是否看见过自己的标签？”他问。
“没……”袁正义狡猾地改口，“我有两个标签，没进梦马之前是‘第一美女’，进梦马后是‘招财猫’。”
殷迟明知她只是信口开河，还是很配合地东张西望起来。她不解，问：“你找什么？”
“绳子。”
“干嘛？”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窝，眸间闪烁半真半假的温情，“把招财猫捆回家。”
可惜，袁正义故意没当回事，“殷总有什么想放到失恋博物馆里供大家参观的？”
“半个葫芦。”他想都没想就很干脆地说出口。
她马上八卦地问：“有什么故事吗？”
“我曾经……”他故作深沉，她果然一脸期待地凑上来，想要听得更清楚，成功买了个关子后，他接着说：“让一群爱而不得还是放不下、舍不得、弱水三千都不稀罕就想瓢我的女人大失所望。所以，我只能贡献出一个瓢。”
“无聊。”虽然惊异于过了这么久他还能完整重复自己不走心的吹捧，袁正义还是装鸵鸟般跑开。
望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殷迟也觉得自己无聊。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只要跟她对上，多无聊的事他都做得有来有去，一点不嫌浪费时间。
其实他知道为什么。
相比于其他情侣，龙春晓和方子成互动要少得多，前者沉浸在一件件展品背后的故事中，后者不知是心大还是刻骨铭心的事不多，只挑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有时甚至被简介逗得大笑。
“哎，你失恋过吗？”方子成冷不丁问，“有没有可供展览的纪念品？”
“没有。”她很快回答，目光望向别处。
他不知道是不是过于信任她，也没再追问。
龙春晓下意识寻找袁正义，找到她后，仿佛又有感慨——如果她上一次的失恋非要有什么纪念品的话，可能就是袁正义了。
不得不说，这里的展品或大或小都挺有意思，没有结局的故事也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袁正义逛了一圈，看到殷迟在一幅画前久久驻足。
画布上有一匹彩色的马，上半身是写实风，下半身只画了一个轮廓，以梦幻般的色块堆积填充，画的标题正是《以梦为马》。简介说，这是恋人出国留学前画给自己的礼物，后来二人和平分手，没有仇恨和抱怨，这幅画只是青春往事的印记。在一堆简直字字泣血的简介中，这副色彩唯美的画和轻描淡写的介绍倒是一股清流。
发觉袁正义站到自己身边，殷迟向她挪了一步，她下意识挪开，他再挪一步，她又要躲，被他一把拉住，往自己身边一带，两人并排站着，手臂几乎挨在一起。他很满意这样的距离，开口道：“听说你很好奇‘梦马视频’名字的由来？”
“哦，郑度告诉过我，海子的诗歌。”
“他说得不对。”
袁正义抬头看他，他目光沉静，几分往事幽远。
“我有一个朋友……”
她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缩起肩膀，明知他接下来要说的跟自己心中所想可能一致，却还是屏息等待着。
殷迟停顿一下，复又说：“他叫韦梦马。”
果然！！她握紧拳头，再次想到曾跟自己“不期而遇”的“韦梦马”。
“原来是以朋友的名字命名啊，你们应该是梦马的联合创始人吧，哈哈……”这样的装傻，让袁正义自己都觉得羞愧。
“他去世了。”殷迟伸手抚摸着画框，嗓音低沉，“……不到10岁。”
怪不得“韦梦马”把自己定义为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原来不是偶然。
袁正义不知自己怎么搞的，想到“韦梦马”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忽然热泪盈眶。她可以接受“韦梦马”是殷迟幻想出来的一个幼稚鬼，但猛然听说他生命里真有这么一个朋友，而且年纪那么小时就离开人世，居然发自内心地难过。
当年的殷迟怕是比自己难过得多，否则不会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趁夜半无人，“变”出一个“韦梦马”来继续幼稚的时光。
“你……怎么回事？”殷迟震惊地望着她，伸手抚去她眼角的一滴泪。
“我……隐形眼镜太干了。”袁正义赶紧掩饰，“那个……我想他可能用另外一种方式一直陪伴你吧。”话音刚落，她脸颊一疼，这家伙居然捏她！
“电视剧看多了。”他摸摸她的发顶，典型的胡萝卜加大棒手段，又默了一会儿，他带着几分遗憾几分追思说：
“他给过我最好的陪伴，而我用我的方式纪念他。”
“我去一下洗手间！！”袁正义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泪腺，调头就跑。
虽然不知真实的韦梦马是什么样的孩子，但他一定像“韦梦马”自己形容的那样，是一个非常理解、爱护小殷迟的铁哥们。她发誓，下次“韦梦马”再出现的时候，自己一定不再动不动就想逃，一定不会再敷衍他。
用冷水敷敷自己热热的眼眶，袁正义呆呆地望着镜子中的影子，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马后炮。转而又想，殷迟工作时看似铁血冷酷，其实也有温柔甚至脆弱的一面，“韦梦马”说到底还是殷迟，她看过他不为人知的样子，应该对他多一分理解才是。
如果他别动不动就阴险地捉弄自己的话。
龙春晓见展馆里有几个看着很有意思的互动体验项目，本想叫上袁正义一起去看看，却不知这丫头跑哪儿去了，于是聪明地找殷迟所在，结果发现方子成拿着手机对着正在欣赏画作的殷迟拍来拍去。
“你干什么？”她几步过去，挡住方子成的镜头。
“拍给我朋友看。”他脸上不以为意，却将手机关上并放进口袋，“朋友挺喜欢梦马签的几个小网红。”
“他又不是网红，别拍了。”春晓皱眉道。
他刮一下她的鼻尖，“知道啦。”然后指着互动体验区，“我们去玩一下那几个项目怎么样？”
“我在等正义。”
“等她干什么，你没看到都是一男一女坐进去体验吗？”方子成搂住她，往体验区走去。
袁正义回到展馆，殷迟还站在《以梦为马》的画作跟前，好像在跟一个工作人员谈论着什么，走过去一听，才知道他买下了这幅画。
“展品还能买？？”她吃惊道。
工作人员笑着回答：“跟展品原主人协商一致即可。”
“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个互动体验区，我们去看看？”袁正义怕他回忆过甚，当场变成“韦梦马”，赶紧转移注意力。
殷迟遥遥望去，“走。”
袁正义像个小跟班似的一路小跑跟在后头，只觉得他脚步沉稳情绪稳定，似乎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大起大落。或许是自己电视剧看多了，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撕心裂肺的样子，但他越是这样，她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有些人，难过时连放声大哭的权力都没有。
互动体验区的项目并不多，袁正义逛了一圈，发现排队人最少的是一个叫做“心率测试”的几个小屋子，其他人大概觉得心电图体检没什么好玩。
擅长排队的袁正义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决定能玩一项是一项，没排几分钟就顺利进入心率测试小屋。
小屋面积极小，布置很是简单，两个白色的靠背椅一边一个音响一样的东西，中间是一张原木圆形小桌，桌上一个细长花瓶里插着一朵红玫瑰。
袁正义坐定才傻眼，这不是她以为的心电图体检，而是根据“对视30秒心理学”而做出来的“心跳测试”。
据说，一个人喜欢你的话，对视30秒就会心跳加速。如果这个人不喜欢你，对视30秒后很有可能喜欢你。
袁正义看着体验简介上什么“对视心率”“触碰心率”甚至是“亲.吻心率”，感到由衷窒息，猛地站起来道：“我们还是走吧。”
殷迟一动不动，抬眼看住她，“既然来了，坐着休息休息也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