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春眠不觉晓

大小姐区晓觉爱上帅气的暑期工顾眠。义无反顾。在最美丽的花季,她为他吃尽苦头全心全意,却不知看似美好的背后正悄然展开一张网。家庭突生风波,区晓觉决定与顾眠私奔,不想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顾眠却将她的钱财骗走,将她独自丢在异乡……

作家 梅吉 分類 出版小说 | 17萬字 | 10章
第七章 爱情就是一箭穿心的事。
1
夏千坐在大厅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一份今天的报纸,然后一遍一遍地看着大厅转角处那个仿古的时钟,离五点半还有一刻钟——林家聪是这个时间点下班。
林家聪在这家中美合资的外贸公司上班,虽然还没有拿到毕业证,但他已经正式签订了合同,领薪工作,并且也在公司附近找了个公寓。夏千不能每天都在学校里见到他了,只好去他的公司找他。
林家聪快到六点的时候才从电梯间出来,夏千迎上去的时候,面孔在不由地放光,现在的林家聪跟在学校里时不太一样,更多了一份男人的自信淡定,他穿着藏青色的衬衫,灰色的西装裤,微微侧身跟身边的女子说着什么。待夏千把目光放到那人的身上,心里微微地有些不悦——她怎么会也在这里工作。
她叫罗萌萌,是在林家聪失恋后出现的,她亦就是秦丛说的那个林家聪的高中同学。比起成洁来,她更沉得住气,成洁大张扬太浅薄,脾气还有些坏,除了长得真的美,应该算得上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只是她和林家聪还是分手了。刚让夏千内心狂喜,又遇到了另一个情敌,这个罗萌萌应该是知识性女性吧,很利落的披肩碎发,戴黑框的眼镜,总是穿很修身的套装,走路的时候,背挺得很直。
“找我有事?”见到夏千,林家聪皱了皱眉。
夏千也不看罗萌萌一眼,抬手就挽住林家聪的手臂:“秦丛说想跟你一起吃饭,让我来接你。”这借口也找得太牵强了,秦丛若是找林家聪吃饭,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何况秦丛在东城实习,为了吃个饭距离也太远了。
林家聪抬了抬手,松开夏千的手,对罗萌萌说:“这个计划书我晚上回家整理出来。”
罗萌萌微笑地看着他:“如果有需要解释的地方,给我打电话。”
夏千被冷落在一边,干脆从他们中间的缝隙挤过去:“好吧,林家聪,是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我还要赶工作。”林家聪无奈地说。
夏千偏着头,快速地说:“那我买菜去你哪里,给你做饭,你忙你的,吃饭的时候喊你!”
“不用了。”
“那我们在快餐店随便吃点,你总得要吃饭。”夏千快速地说。
“我真的很忙。”林家聪咳嗽一下说:“我最近都很忙。”
罗萌萌突然插进来:“一起吃饭吧,我知道你家附近一家湘菜馆,味道不错。她大老远来了,吃个饭也没关系。”
这一刻,夏千是希望林家聪不要答应,吃饭是小,但答应谁吃饭才是大事。
但林家聪显然没有察觉夏千的内心活动,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
夏千能感觉罗萌萌得意的目光掠过她,心里哼哼两声,决定忽略过去。
是一家小而精致的湘菜馆,蓝底小白花的台布,棕色的木头桌椅,服务员统一穿着与桌布同色系的服装,头上包着一块小方巾,显得很正宗的湖南餐厅。
罗萌萌把菜单递给夏千,她并不客气,拿过来指定江山:“辣牛蛙、农家小炒肉、芹菜碎牛肉……”又问了问林家聪,他想吃什么,他说了声随便,夏千就又点了两个菜就把菜单递回到服务员手里。
“你还想吃什么?”林家聪有些尴尬地问罗萌萌。
她很大度地笑笑:“挺好的,就这样吧。”
等着上菜的时候,林家聪的手机响了,他说过一句抱歉,拿着手机在一旁去接。
夏千自顾自地饮着面前的茶水,罗萌萌突然地说:“你很喜欢他?”
“废话!”夏千没好气地说。
“这份工作是我给他推荐的。”罗萌萌说:“他和我一起工作。”
“那又怎样?”夏千有些凌厉地说。
“你炒股吗?当你一直投资却没有收益的时候,你所做的是斩仓——这也是止损。”罗萌萌气定神闲:“懂得止损的女人才是聪明的。”
“你是在让我放弃林家聪?”夏千嗤笑,鄙视地说:“也许止损的人应该是你。”
罗萌萌神秘地笑了笑:“那我们拭目以待?”
夏千冷哼一声,不再吭声。
林家聪回来的时候,夏千已经把被罗萌萌影响的那部分情绪整理好了。三个人闲散地聊着天,当罗萌萌和夏千都想往林家聪的碗里夹菜时,两个人都一怔,手停在了半空中。
林家聪迟疑地说:“我自己来。”
餐毕,罗萌萌说她自己打车回去,夏千立刻说:“那慢走,不送。”
“我替你也拦辆出租车。”林家聪对夏千说。
“我送你。”夏千赶紧拦住他。
“我就在附近。”
“那我刚吃过饭就当散下步,放心,就送到楼下。”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罗萌萌笑了一下,对林家聪说:“那我走了。”
林家聪点点头。
夏千走在林家聪的身边,手臂有意无意地碰着他的手臂,她能感觉他的身体朝外略闪了一些,她就又朝他靠近一些,几次三番,林家聪几乎走到车道上。
他终于如释重负地说:“我到了。”
“口渴了,上去讨杯水吧。”她耍着赖皮。
不由分说,她抢在前头上了楼,又从他手指间抢过钥匙,开了门。
她冲进卧室,呼啦一声扑到他的床上,抱着他的枕头又啃又亲。他叹了口气,然后去拿了瓶饮料给她。
她在接过饮料的时候,调戏地握住他的手,拉扯之间他的脸微微涨红了。他终于挣脱她的手,别过面孔。
夏千终于愤懑地说:“林家聪,我有细菌呀?挨着我你就会被传染?”
今天她被罗萌萌激到了,刚调整好的情绪一下就收不住,干脆狠狠地盯着他,把坏脾气给发了出来。
“我……”林家聪喃喃地说:“我并不好。”
“我在乎你好不好了?”夏千急躁地说:“我就是喜欢你!我告诉你,林家聪,我跟你耗上了,一年,两年,十年!我就等着你喜欢我!”
“你不了解我!”他轻声地说。
“怎么不了解?你穿42码的鞋,你穿180的衬衣,你喜欢吃辣菜,喜欢科比,你的内裤都是浅灰色和白色,你英语很好,但你的高数一般,你的高考分数是613,你总是去二教上自习,你喜欢看文艺片,你家就你一个儿子,你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家庭主妇,你们家电话号码、你父母的生日你的生日你们家宠物的生日……我追了你两年四个月零八天,我找了你五百七十一次,往你宿舍打了一千一百零二个电话,我了解你所有的生活细节,你的兴趣爱好,你优点和缺点……对了,你谈了三次恋爱,高中时一次,大一时一次,成洁是你的第三次恋爱,也是维持时间最长的,两年。但你每次都被别人扔,你的初恋女生叫戚芳,现在在北外……”
林家聪目瞪口呆地听着夏千滔滔不绝。
他没有想到,她会知道这么多事,也没有想到,好些事她竟然记得比他自己还清楚。
“林家聪,我了解你!”她认真地看着他:“这两年多来,我一直在了解你,为了了解你我打听了许多人,就是因为想要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会用这么多心思在你身上。”
“对不起。”他无力地说。
“不要说对不起,要说我爱你!”她喋喋不休:“从小到大,追你应该是我所做过的最认真的一件事,我都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有毅力……但是林家聪,我不是要让你感动,我是要让你真心地喜欢上我。”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其实她真的很好,她自信、独立、有些些野,又带着骄傲,这样的女子执着地在他身边时,他也有着小小的虚荣。但喜欢吗?更多的是感动吧,她坚韧地如磐石,不离不弃地在他身边,不管他言辞犀利,还是态度冷淡,不管他是劝说,还是拒绝,他用了很多的方法来赶走她,甚至烦恼时觉得她就像一只苍蝇,嗡嗡地在他的耳边,但她却充斥了他的生活。她总是有办法找到他,她替他洗袜子球鞋,去食堂为他打饭,去教室为他占位置,公开课的时候想尽办法坐到他身边,他病的时候她去找了小煲锅在宿舍里为他煲汤,他去参加演讲比赛钓鱼比赛,她总是穿着显眼的衣服站在显眼的位置为他加油打气……他和成洁的争吵十有八九是因为她。她真的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越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才不能草草地接受了她,他想要把伤害降低到最小,所以纠葛与烦恼。
“林家聪,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会喜欢上我?”夏千悲愤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眼里的泪光,心软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他只是轻声地说。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呢?
对不起就是一柄刀,扎在了夏千的心上。
她突然狂乱地扑上去,冲力让他的身体禁不住朝后倒在了床上,她不顾一切地吻着他的唇,声势浩大地像个女战士。她恶狠狠地吻了他。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她小巧的舌在他的唇齿之间流连,她听到自己嘤咛了一声,然后手开始抖索着去解他衬衣的口子。
他突然大力地推开了她,又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拼命地盯着他,表情变幻莫测,在片刻后,她终于扑哧地笑了出来,她说:“我真想强暴了你!”
2
苏豪是在两个星期后去向警察局自首。陪同他的,是他的家人。那个时候顾澎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警察让区晓觉去警局做一次指认。
只是很短的时间,苏豪却变得非常地苍老,胡子拉渣,面色蜡黄,头颓败地耷拉着。区晓觉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一方面她痛恨他的行为,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这样做是因为他喜欢她才会变得极端。
警察说他已经供认不讳,私闯民宅还有伤人罪,应该会判上两年左右。
区晓觉也问是否可以不起诉,但对方告诉他,已经在司法程序了,不管当事人是否起诉,苏豪伤人的事实存在。
有些相对无言。
“苏豪……”区晓觉迟疑一下说:“照片,照片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这是她心里的一块阴影。
苏豪不解地抬头,终于直视她:“什么照片?”
“贴在公告栏那里的。”区晓觉说。
“那不是我。”他轻声地说。
区晓觉怀疑地盯着他。
“真的不是我……”他说:“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只是想在你的生活里远远地望着你就好了……我不想伤害你的。”
区晓觉的眼眶湿了一下,她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话。不会是苏豪,他在知道那张照片后还来质问过他,那个时候的他非常地气愤觉得她怎么可以拍这样的照片,还有她与辅导员的照片,他也相信了,若是他拍的,又怎么会去打辅导员呢?
他是真的喜欢她,但他太过内向不知如何表达,才会在她离开学校后在她家附近静静地潜伏,他只是跟在她的身后,或者远远地看着,他并没有想伤害她,但他却错手伤了顾澎。
但贴照片的人又是谁呢?
区晓觉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他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那一年夏天开始的时候,顾澎也毕业了。他说她想去哪里,他都陪着她。区晓觉知道有一家证券公司很有意向与顾澎签约,这家公司规模很大,又有合适顾澎的职位,对于他来说,是不错的选择。想了想,只好跟区海城说,过一段时间再回家。
区海城也没有太着急地催,在他看来,区晓觉在外面呆久了不习惯了总会回家,到时候再说出国念书的事。
区晓觉不想回去的另一个原因,还因为她知道区海城是不会喜欢顾澎的,即使他优秀上进,但他的家境却是让区海城摒弃的。她性格里也有着温吞的一面,就想,先把问题放放,等到拖不下去的时候再说吧。
她又做了几份简历,开始找工作,也给电台投了份简历过去,原本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但没想到接到电台面试的电话。
在苏豪的事情后,区晓觉也搬了家,搬到一处物业管理更安全的小区。也只是一室一厅的房间,有整面墙的落地玻璃,而楼下的一株蔓菁藤长势迅速地蔓延到了她的阳台。不用自己打理都有这样的绿色植物,区晓觉也多了一份喜欢。只是夏千过来不太方便,她也马上是大四了,为写论文答辩实习补考的事忙得人仰马翻。
区晓觉搬家的这天,夏千嚷着要庆祝乔迁之喜,大吃一顿。郑逸峰来了,宋康来了,舒雯和沈小娟也来了,见到郑逸峰的时候,区晓觉有些愧疚。她这一阵子都没和郑逸峰联系,他打来电话的时候,她还是告诉他,她已经决定和顾澎在一起了。电话那边的郑逸峰只是一声不响地扣了电话。
后来他很少来找她。
她也在忙着照顾着顾澎。
这一次搬家,没想到夏千会通知了郑逸峰。
顾澎主动跟郑逸峰伸出手,郑逸峰只是当做没有看见的样子,走到区晓觉的面前,不满地说:“搬家也不打个电话,太不像话了。”
“我……”区晓觉喃喃地说:“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郑逸峰板着面孔,冷哼一声,旋即又扑一声笑出来:“瞧你吓的,开玩笑的。”
区晓觉也笑了起来,放下心来。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郑逸峰,他给过她许多的帮助,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在她烦躁的时候陪着她,不管她怎样对他,他都是一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样子。
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拉着她的衣领到自己的怀里:“一直等你打电话,真是想死我了!”
这样暧昧的姿势,让区晓觉有些窘迫,她紧张地看了顾澎一眼,但他毫不在意地忙着其他事。
他们都帮着区晓觉收拾和打扫,看着身边的这些人,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幸运。
在吃饭的时候,沈小娟也告诉了大家,她和陈飞又在一起的事了。区晓觉没有说她曾经看到过他们。
“你忘记他怎样对你了?”舒雯不满地说。
顾澎有些紧张地看了区晓觉一眼。
“他说他以前是错了,以后会好好对我。”沈小娟辩白地说。
“你这个傻女人,就算是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舒雯怒其不争地说。
顾澎再看了区晓觉一眼。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她在桌沿下把手伸了过去,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不介意舒雯的话。
3
那是一段平静而安稳的日子,区晓觉去电台报道了。面试他的程云对她的学历并没有太过介意,只是说还是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要看她自己的能力是否通过。
顾澎刚去证券公司,先是到各个部门实习熟悉环境,忙碌但也充实。区晓觉的时间灵活而自由一些,做的是一档晚间节目,所以白天多的一些时间看看书,或者跟着菜谱学学做菜。夏千说她不求上进,完全堕落了。
想想,这样的生活她确实不太想要改变。她不是一个太有事业心的人,在电台的工作闲散安稳,薪水不多但也不没有太多的压力,周围同事也相处融洽,何况还有顾澎。
他会在她下班的时候来接她,虽然在她的要求下,他只是在街的对面,在她和同事一一道别后,才迎着她走过来。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想要让同事知道她有男友,只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这样。
电台的前面会经过一个广场,夜里的时候这里很安静,有斑斓的霓虹灯,有公益的健身器材,还有儿童区的小小秋千。
她和他会一人坐一个秋千,慢慢地荡着。这城市是如此地繁盛,他们是如此地渺小,万家灯火,人影绰绰,但他们的心里,却有着盛世里的安好宁静。
风过的时候,扑在脸上是柔柔的。
他会递了雪糕给她,是她喜欢的蒙牛的雪糕,一层紫色的冰沙一层奶油,轻舔过去的时候,沁心的凉。这个夏天,区晓觉行走在路上的时候,总觉得还是十六岁的那条青石板的巷子。
“在想什么呢?”顾澎侧过身,凝视他。
她咬了一口雪糕,含在嘴里,笑着说:“我是不是变了?”
他思忖了一下,点点头:“是变了?”
“都快二十一岁了。”她微微叹口气。
“不是年纪。”他说:“以前的你叽叽喳喳,精力旺盛……”
“现在呢?”
“安静了。”他轻声地回答。
“那是以前好,还是现在好?”她问。竟然已经五年过去,她真的不再是个少女了,她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学会了隐忍自己的心情,也学会了在话出口前先想一想。
“说实话?”他偏着头问。
“当然。”
“都好!”他笑起来,嘴角养起来成一个漂亮的弧线,月光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有轮廓感,这样发自肺腑的笑容让区晓觉有些失神。
“那个,我想亲亲你。”她忍不住开口地说。
他怔了一下,然后笑得更灿烂:“随时欢迎。”但还没有等她行动,他已经一把拉过她的秋千,另一只手扶住她的颈项,在她轻呼之中一低头裹住了她的唇。
她紧紧地握着秋千的绳索,有些倾斜不稳,这样的接吻让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内心却抖索地厉害。
这不再是初吻时的蜻蜓点水,而带着男人一样的长驱直入,滚烫的,灼热的,要把她所有的爱都吮吸进心脏的位置,这样缠绵悱恻,又这样气势磅礴,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很是霸道。
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原来竟然是这般的好。
许久以后,他终于松开她。她喘息着,低下头去。
他托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原谅我了吗?”
她的泪涌了上来,点头,再点头,这才察觉到手里的雪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到地上,早已经化掉。
4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区晓觉抬头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钟。昨天快到凌晨才回家,睡下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到现在才醒。披了件外套,去开门,打开来,是顾澎。
他穿着一件条纹的体恤衫,一条七分裤和球鞋,看上去清爽而年轻。
她笑了:“这么早?”
“还早?”他愉悦地说:“就知道你会睡懒觉才亲自来接你。”
“去哪里?”她进到卧室,合上门换衣服。
“约会呀!”他在客厅里扬声地说。
她无声地笑了,打开衣柜的时候,想了一想,跳了一件和他同色系的T恤,一条牛仔短裤。这样青春运动的打扮,她很久没有了。
他带了早点过来,碎肉粥、茶叶蛋和油条。他盛了一碗端到她的面前,热情腾腾的粥有着氤氲的雾气。
“幸好还没凉。”他庆幸地说。她端着碗的时候,想起了曾经的她,给他做了便当怕冷掉所以抱在手里走得飞快,即使手酸楚得厉害但汤竟然一点也没撒出来。现在他们之间好像换了角色,他讨好着她,迎合着她,细心而妥帖。
他在一边为她剥着茶叶蛋,然后递到她的嘴边,示意她张口。她笑了笑,轻轻咬住一口,然后伸手过去想要拿过来。他的手收了回去:“我喂你。”
她看着自己的早餐,内心柔软,她和恋爱中别的女孩有什么区别吗?没有。她也是被男友捧在手里,也是被宠着呵护着。她谈的就是一场普通的恋爱,和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长长久久。
“在想什么?”顾澎的手举到她面前晃了晃,说:“你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是,你现在总是动不动就走神,完全忘记我在你的旁边。”
她哑然失笑。有吗?她会忘记他的存在吗?怎么会。
“工作顺利吗?”她一边喝粥,一边问着。
“不是太好。”他意兴阑珊地说:“需要非常专注,非常地敏锐,如果操作有任何差错,客户就会立刻损失几十甚至上百万的资金。”
她的睫毛在往上的时候抖动了一下,在听到他跟她抱怨的时候,她的心竟然充溢了很多的感动,他愿意把他脆弱无助的一面给她看,愿意让她了解他的情绪和心情,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酷酷地话很少的少年,现在的他,全心全意地与她分享着生活,分担着烦恼。
“慢慢就会熟悉起来。”她宽慰地说。
“不过这份工作倒是很有挑战,我还是有信心做好。”他笑着说。
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以前已经改观很多,那种小心翼翼的紧张感在慢慢地散去,他们都在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向前,至少,他们对待这段感情,都是积极的。
区晓觉跟着顾澎下楼的时候,才知道他竟然找来了一辆单车,二四圈的灰色单车,和曾经他的那辆单车非常地相似。
他打开车锁,坐上去,一脚撑着地面朝后面努了努嘴:“上车。”
她感慨万千。
她知道他为什么去找一辆单车,又为什么几乎是一样的单车,他是想要把那些过往重新来一遍,认真地,弥补地,再来一次。
她坐到单车后座,揽过他的腰,脸贴到他的背上。是七月的尾声,热烈斑驳的阳光,喧嚣吵闹的知了,高大的乔木,凉爽的风。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遗失过彼此。
是十六岁的以前。
是二十一岁的现在。
五个春天,五个夏天,五个秋天,五个冬天。喜欢只是一小块砖,然后一砖一砖地砌着,就成了心里的那座长城,蔚为壮观。
顾澎静静地穿行在这城市的街道,其实去到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就是约会,是属于区晓觉和顾澎自己的约会。
经过一个公园的时候,顾澎说:“去里面坐会儿吧。”
他们背靠着背坐在湖边的一个树荫下,单车随意地倒在地上。
“你会骑单车了吗?”顾澎问。
她想了一下:“不知道。”又说:“我很多年没骑过单车了。”那个时候,顾澎把她教得半会,后来也就没有再碰过单车。
他大概也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沉默了下来。
“我试试!”她突然雀跃地说,然后站起来。
她推着单车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向前滑了几下,然后摇摇晃晃地坐上上去,只是笼头却非常不听话,一直往一边倒,在惊呼之间她差点撞到个人,好在顾澎及时在后面扶住了车尾,她立刻跳了下来。
“顾澎!”差点被撞到的人,一脸惊喜地看着区晓觉的身后,她惊讶不已地看着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烫着大波浪的卷发,穿着吊带长裙,胸口很低,露着让人血脉喷张的乳沟。
“你没事吧?”顾澎没有顾得上和对方寒暄,只是紧张地追问区晓觉。
“没事!”区晓觉虽然是回答着顾澎的话,却看着面前的人。
顾澎朝对方点点头,对区晓觉说:“佟棼棼,我同事。”
“你女朋友?”佟棼棼异常热情地问,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嘴角的梨涡,显得风情万种。
“区晓觉。”区晓觉抢先一步,对佟棼棼说。
“你好。”佟棼棼的手放在笼头上,对顾澎说:“刚远远地看着就像你,没想到你们还这么浪漫,玩骑单车。平日里在公司看着你可严肃了,我们都以为你不会笑。”佟棼棼吃吃笑起来,又对区晓觉说:“你可要把他看牢了,公司一帮单身女同事都把他当白马王子呢,不过他口风可真严,从来没说过有个女朋友,等到周一上班我得去说,人家顾澎的女朋友漂亮着呢。”
区晓觉的脸色变了一下,她直觉里不喜欢佟棼棼的热情和亲切。
“说什么呢!”顾澎皱了皱眉:“我们有事,先走了。”
“一起吧!”佟棼棼邀请着:“我有几个朋友在那里搞了个行为艺术展,还挺有趣的,人多才热闹呀!”
“不必了。”顾澎拍了拍区晓觉的肩膀:“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佟棼棼见他这样冷淡,有些讪讪地:“那好,周一见。”
顾澎应了一声,连再见也没说就走了。区晓觉能感觉都佟棼棼有些生气,但她竟然有些高兴。
“你对她太冷漠了。”区晓觉不以为然地说。
“是吗?”他淡淡地说。
“她挺漂亮的。”
“哦。”
“很性感,身材不错。”
“没太觉得。”
“性格也很活泼,在你们公司很受欢迎吧。”
“还行吧。”
“她是你们公司哪个部门的?”
“行政部门。”
“她……”
他突然笑出声来,打断她:“你在吃醋?”
“没有!”她连忙说。
“你有!”
“怎么会呢?”她辩白。
“区晓觉……”他不满地说:“承认吃醋有这么难吗?”
“可是,我没有。”她小声地说,又急忙补充:“真没有。”
他无奈地摇头:“难道不会为我吃醋。”
看着他有些气垒的样子,她浅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吃醋,那就当我吃醋了吧。”
“什么叫当?”
“那就是。”
“你明明就有。”
“好吧!”她耸了耸肩膀,突然蛮狠地说:“我真的吃醋了!以后不许跟她讲话,她主动找你是说话你也要用最简洁的字眼回答,不能私下通电话、私下见面、私下有任何往来……”
“还有呢?”他欢喜地看着她。
“你们公司其他女性,这规定同样适用。”她故意板起面孔。
他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他。他的目光里,有着柔情无限,他认真地说:“区晓觉,我答应你。”
送区晓觉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约会整整一天,温馨而甜蜜。他们还去看了一场电影,买了爆米花和可乐。他的手臂绕过她的手臂,一次一次地拿着爆米花,她在迷离的光线中笑了。
她想起以前的自己为了碰到他的手臂,而一次又一次地去拿爆米花。现在,她的喜欢终于不用卑微了。只是静静的时候,那种不安却还是在心里盘伏着,它从来不曾离开。
她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他接过来的时候,放到了桌上,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区晓觉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早就想还给你!”顾澎迟疑地说;:“武珩……他现在自己开了个车行,出来后一直很努力,现在还不错。”
“我不要。”她定定地说。
他的手一直举在空中:“这些钱是我攒的,我一直在攒着,就是为了能够还给你。”
她突然抬起头,直视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还这些钱?”
“我……”
“你以为单车、电影、爆米花、还有把钱还给我……我们之间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吗?”她的心情突然之间变得激动起来。
“我想要弥补。”他艰涩地说。
“弥补……”她颤声质问:“弥补就能让我回到十六岁吗?就能让我不遇到坏人,不发生那样的事吗?”
“对不起!”他的眼里都是痛苦,抬手紧紧地揽过她:“对不起,对不起。”
她贴着他的胸口,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她真的不是有意要提起过去的,她不是已经说了原谅他吗?为什么还要如此敏感呢?她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尽力弥补着,尽力想让她忘记过去,但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总是用那些过往来扎伤他。
5
那些钱她到底是没有收。心里很抗拒,说不清的原因。
秋天的时候,区晓觉有了几天的假期,便回家了一趟,除了过年的时候的时候回去,她又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回家了。卢悦清见到她回来,非常地开心,早就吩咐了方姨把她的卧室收拾好,被褥全拿出来晒过。
顾澎送她上的飞机,又叮嘱了几句,说是到了家的时候要打个电话报平安。她一一点头应着,她去过机场很多次,但只有这一次,是顾澎送她。这就变得如此地不同。三万英尺的高空,她的心里已经在想念他,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不舍。
换登机牌的时候,有个女孩站在她的身后,没想到坐位置的时候,又在她的旁边。
“你们很般配。”女孩由衷地说。
她微微笑了一下。
“我刚才看他替你准备了口香糖。”女孩说:“是担心你耳鸣吧,他真是细心体贴,我男友就不会。”她停了一下,又说:“总是我付出很多,感情这回事就是坐跷跷板,一方用力,另一方就上了天。付出多的那个人,总是吃亏的。”
“其实。”区晓觉想了一下说:“只要两个人平平淡淡地相处,谁付出多也没有关系。”
“只是相处?”女孩诧异地问。
“有什么不对。”
“应该是相爱,而不是相处吧!”女孩纠正着。
区晓觉也觉察到了她话语里的漏洞,为什么只是相处呢?现在的她竟然是如此地悲观,只是觉得相处地融洽就已经满足了吗?
“你是什么星座?”女孩问。
“天蝎。”
“天蝎座是很专一的星座,一旦付出就是全部,虽然男人得到天蝎女的爱会很幸福,但也会很累,因为必须要诚实,天蝎女有着爱情的洁癖。”女孩说。
区晓觉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那么喜欢着她的顾澎,会累吗?
卢悦清在机场接区晓觉,见到她直疼惜地说着怎么这么瘦了。看起来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累,只有在他们的庇护下才能壮壮实实。
“怎么行李这么少?”卢悦清让司机提过行李,有些不满地说。
“没带太多。”她心虚地说。
“你还不打算回家?”卢悦清有些不悦。
区晓觉心里愧疚:“我现在做着喜欢的工作。”
“学业呢?你打算一直在那小电台待着?”
“先做着呗。”她有些撒娇地说:“你们一向疼我,就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坐在车里的时候,区晓觉的手机响了,看看来电,是顾澎打来的,接通后只是说到了都好让他放心。
刚挂上电话,卢悦清就笑着问:“郑逸峰?”
区晓觉被呛了一下,没想到她还记得郑逸峰。
“不是。”
卢悦清有些失望:“怎么不是他?”
“为什么要是他?”区晓觉反问。
“他爸是市委领导,他又在重要部门,前途看好。”卢悦清啧啧地说。
“你怎么跟爸一样势利!”区晓觉气咻咻地说。
卢悦清笑了:“这孩子人也不错呀,看着就讨人喜欢……那不是他,到底是谁?”
“谁也不是!”区晓觉没好气地说。
“我跟你爸都以为你不愿意回来,是因为交了男朋友呢——到底是不是?”卢悦清坦白地问。
“不是。”她迟疑了一下,撒了谎。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顾澎的身份藏起来,不是因为担心父母的势利,而是那种不安让她下意识地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个人,同事或者后来认识的朋友,她都没有提到过顾澎。她甚至也不太愿意让顾澎的同事知道她,她不去他的公司,也不参加他朋友的聚会。
在探听过她并是因为有男友才不愿意回家以后,卢悦清和区海城开始轮流地劝说区晓觉回家,再安排出国念书的事,有一天他们说带她去参加个饭局,到了以后才知道是父母给她安排的一场相亲,对方是在柏林留学,这是休假回国。吃到中途的时候,四位家长找了借口先离开,留下尴尬的两个人。
“抱歉。”对方清了下嗓子说:“我不知道他们安排这样的饭局,若是知道我不会来的。”
区晓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这样坦诚、
“我有女朋友。”他迟疑一下说:“只是我父母不太喜欢。”
区晓觉轻轻一笑:“我了解了。”
这一场相亲风波就此过去,但卢悦清好像还没有放弃,唠叨着某个高官的公子,或者哪个朋友的儿子。她这样的急灼,区晓觉其实也是明白的,他们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把她留下来。回家的时候,她跟顾澎每天都通一个电话,他会跟她讲他以前的事,他的家人和朋友,对她来说,就好像上着一堂补习课,他曾经对他的一切都严防死守,现在才来告诉他,种种,种种。
电话里的他,声音沉稳浑厚,每每听到的时候,她就觉得是越发地想念他了。但面上,却从来不表现出来,她不会说甜蜜的话,不会撒娇,也不会去跟他争吵。他说她真是一个很好照顾的女友,她心里有些酸楚的味道,其实很多很多的感觉,都被她藏了起来。
他们的相处,在旁人看来,应该是相敬如宾。没有争吵,没有矛盾,这样的感情,在她心里,却又多了些惆怅。
回去的时候,还是顾澎来接的。送她到家的时候,他拥住她问:“想我吗?”
“回去太忙了,还没顾得上。”她笑着。
“想一个人,还要顾得上?”他有些不满。又说:“我想你了。每天都在想。”
停滞了几秒,她知道他在等她的回应,但她却把想要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去。以前的她,总是那么肆无忌惮地问,喜欢我吗?但现在的她,竟然连坦白一句“我想你”都不敢了。
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别扭,顾澎很快笑着说:“今天累了,早点休息吧!”
区晓觉应了一声,准备送顾澎下楼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看到来电是郑逸峰,接了起来。背景音乐很嘈杂。
“郑逸峰?”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郑逸峰在电脑那边醉醺醺地说:“你这个臭女人,你这个蠢女人,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伤我的心。”
“你喝酒了?”区晓觉急急地问,又看了顾澎一眼。
“他有什么好?不就是初恋吗?初恋就是一辈子呀!你个一根筋!”郑逸峰语无伦次地说。
“你在哪?喝醉了不要开车。”
“他那样对你,你还原谅他!”郑逸峰愤懑地说:“你怎么就这么没骨气?”
区晓觉沉默地看了一眼顾澎。
“你在哪?”她追问着:“郑逸峰,你喝醉了不能开车,你到底在哪里?我现在要见到你!”
“你会关心我?”他幽怨地问。
“当然。”她笃定地回答。
他终于告诉她一个酒吧的名字。顾澎说她陪着她一起去。区晓觉想了想,没有反对。到的时候正看到郑逸峰坐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他的双眼通红,一身酒气,却在看到顾澎的时候突然间踉跄地冲了过去,他在区晓觉的惊呼暴怒着挥打过去,顾澎的眼睛一下青了起来。
“郑逸峰,你发什么疯!”区晓觉厉声地说。
他没有理会区晓觉,又朝顾澎挥过去一拳,顾澎没有还手,在摔到地上的那一刻,郑逸峰紧紧地掐住了他脖子,他的眼中充满了恨意,在这一刻,他真的想亲手杀了他!
区晓觉过去推着郑逸峰,而郑逸峰却在那一刻崩溃了情绪,他跌坐在一边,突然失声痛哭。那么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男子,哭得非常地心碎。
区晓觉抬起手来,轻轻地抱住了他。
“郑逸峰。”
“郑逸峰。”
“郑逸峰。”
她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知道照片是谁帖的吗?”郑逸峰呢喃地说:“我。”
那时候,天空中响过一声雷,轰鸣着——要下雨了。
路灯下的雨显得更加纷扰密集,顾澎伸手过来揽住区晓觉,他们都很沉默。
送她到家的时候,区晓觉轻声地说:“留下来,好吗?”
顾澎有些不解。
她扬起面孔,看着他,重复了一边:“可以留下来吗?”
天亮的时候,她从睡梦中醒来,她睡得很沉,竟然一个梦也没有做。睁开眼看着身边的顾澎时,她抬手轻轻滑过他的眉。
有那么一刻,她是如此地害怕,她害怕他们真的会分离,苏豪,郑逸峰,或者父母,他们都阻挠着她走向他——如果注定要分离,那么她想要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他。
她是如此地喜欢他。虽然现在的她,没有说,但她却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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