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春眠不觉晓

大小姐区晓觉爱上帅气的暑期工顾眠。义无反顾。在最美丽的花季,她为他吃尽苦头全心全意,却不知看似美好的背后正悄然展开一张网。家庭突生风波,区晓觉决定与顾眠私奔,不想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顾眠却将她的钱财骗走,将她独自丢在异乡……

作家 梅吉 分類 出版小说 | 17萬字 | 10章
第六章 时光荏苒,忧伤却是时针。
1
区晓觉在学校附近小区租了一个公寓,小小的一室一厅,黑白分明的装修风格,冷色调的墙贴,收拾得很干净。郑逸峰原本是让区晓觉住到他家的一套空房里,磨了很久她也没有答应。
她只是想住下来再做打算,不管面上是怎样无所谓但心里还是空荡的,并且还没想好怎样跟父母交代,只是嘱咐夏千她们若是在宿舍里接了电话就说她不在。
“你真的原谅他了?”夏千偷偷地问着区晓觉。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也许是在那一刻,我真的原谅他了。”
“就这样了?”
“还不知道,先找份工作吧!”区晓觉有些烦恼地皱起眉,她的生活现在是一团地乱,根本没有办法理清头绪。
“还有我。”夏千抬手拢了拢她的肩:“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他再一次伤害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顾澎在知道学校对区晓觉的处分后,便有些冲动地去交了退学申请,那个时候,他的念头就是和她一起同进退,他来这所大学是因为她,现在她离开了,他也不想呆下去。不管她去哪里,他都想跟着她,就算只是远远地看着,至少她还在他的视线里。
区晓觉在知道后,坚持着要他去把申请拿回来:“你这样,是白白牺牲。”
“只是不想再弄丢了你。”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的心暖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去那里,还是留在这里好了,等到合适的机会先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晓觉。”他低低地说。
“恩?”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摩挲:“我害怕。”
“什么?”
“害怕这是一场梦,我醒来的时候,我们还是陌路……”他艰涩地说。
她浅笑:“我也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在十六岁的时候,我就没有醒来。”
他揽过她在胸口,他在想,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他宁愿不要醒来。
在顾澎的坚持下,他陪着她去超市买些琐碎的生活用品,她就要开始一个人的生活了,其实还是无助的。虽然夏千每天都会过来看她,夜里的时候甚至会陪着她住在这里,但还是有种孤独感在心里蔓延。
“厨房的灯泡有些暗,换一个。”
“浴室里应该放一个挂衣服的架子。”
“客厅的电视那里还需要一个接线板。”
顾澎推着购物筐,一边挑选着,一边对区晓觉说着。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每一次望向她的时候,他的眼神都是暖暖的,她看着超市里一排一排的货架,如白昼一样的灯光,身边经过的那些专注挑选的人,会有些恍惚。她真的原谅他了吗?真的就这样了吗?
“晓觉!”他看着她,兴致勃勃地说:“你那里应该开伙,以后我过来给你做。”
她哦了一声,忽然觉得他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沉默、敏感、酷酷的样子,现在的他变得健谈,变得细心,变得让人容易接近了。
但这种感觉让她总有些不对,是接近了,而不是亲近了。他们在一起,但总有着无形的生疏横隔在中间,他小心翼翼,而她也收起了很多的情绪。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芥蒂,不管怎样去忽略,不管说了多少次我原谅你了,但她的内心,却还是有着踌躇。
“晓觉,”他惊喜地说:“你看那是你爱吃的酸奶。”他走过去拿过几盒,放在购物框里,她怔了一下,她记得这个牌子的酸奶,那个时候她和顾澎在一起的时候,曾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喜欢吃欣欣酸奶,喜欢喝统一绿茶,喜欢买蒙牛的雪糕……她零零总总地说了一大堆,然后说,你要记得,不许忘记。
那个时候的她,霸道而任性,她可以随意提着要求,但现在呢?当她面对他的时候,竟然把握不住,他是因为喜欢她才记得这些,还是因为赎罪所以记得这些。
他们去收银台那里结账,一样一样地被拿出来,又被她放进手提袋里。
顾澎打开钱包,准备付账的时候,她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不用,我自己来。”
收银员扫过了顾澎微微涨红的脸。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纸票从钱包里递过去。
“说了不用。”她微微地扬高声线,那一刻他看到他灰败的表情。
钱在他们中间太过敏感。
她不要他的钱。
她始终保持着戒心。
他的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下,默默地把纸币放回了钱包。他提着她买的几大袋东西,走得很沉默。
她在他的身后停了一下,疾走几步跟上了他。
“你不要总是过来了。”她轻声地说。
他欲言又止。
“那个……”她继续说:“这几天在考试,不能耽误你。”
从前的她,不会说这样客套的话。
这条回家的巷子,是个斜坡,慢慢地往上走,景色才会一点一点地出来。也许命运也是这样,当你走一步的时候,才会看清它的方向,只是现在的区晓觉,即使站在这个点上,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走。
她和他的和好太过突然了,她其实并没有完全地想清楚。也许就像告诉夏千的那样,是在那一刻,她真的原谅了他。但只是在那一刻,而已。
他们之间的状态,不像是一对恋人,他们都没有办法在对方面前放开自己来,所有情绪都是被整理被控制过了,当面对面的时候,根本不是真实的自己。
他在努力,努力地让他们之间轻松一些,自然一些。但这样的努力,在她看来,却是一种累,她不愿意让他这样,但他们之间,又该这样相处呢?
每一种尝试都变了味。
“这个暑假我会去一家投资公司实习。”他没有接她的话题。
“其实不必,你该回家的。”她知道,他留下来是为了陪她。
“也快找工作了,先实习着熟悉一下。”他顿了一下,默默看了她一眼,说:“我很快就毕业了。”
走到公寓的楼下,她去接过购物袋:“你回去吧。”
“这么重,送你上楼。”他坚持。
她默默地摁开电梯,看着红色的数字变化时,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紧张。
待到电梯门打开,她有些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你先回去吧。”她说。
“我帮你提进去。”
她想了一下,转身默默地开门,摁灯。他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开始替她换灯泡,弄插座。
他在房间里忙碌着,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还是不要了。”她突然地说。
他的肩膀晃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想过了,我们……还是算了吧。”她的声音微微地颤栗,手里还握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一盒酸奶。
“还是不能原谅我吗?”他艰涩地问。
“不是这样的。”她深深地吸口气:“是我,是我不再喜欢了。”
顾澎的身体顿了一下,他转过身,注视着她,有悲伤落在他的眸里。
“我们还是算了……”她再一次决绝地说。
她真的离他很近,抬手就可以触碰他。但在他就在她的面前时,她却还是决定放弃了。她没有信心,她一点信心也没有。她害怕,害怕再走下去,他们之间又是一场伤害。那种不安就像一只小虫,在心里怎么也拍不死。
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就算伤口愈合了,还有狰狞的疤痕无法忽略。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他的手慢慢地握住她的手:“我可以再来了吗?”
“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一样,可以吗?”他哀哀地看着她。
她不由地点点头。
他们做不成恋人,做不成陌生人,还可以做朋友吗?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他折中的幌子,她却没有拒绝。
内心里,还希望有一线生机吗?
这样的矛盾,这样的犹豫,这样的纠葛,又是这样的拖泥带水……
在感情的面前,没有谁的修为可以立定成佛吧。
2
暑假的时候,区晓觉跟父母撒了个谎,说是跟班上的同学一起去旅行。卢悦清也不疑心,看到她愿意和同学一起,只认为她的性格又恢复之前的开朗,往她的卡里打了不菲的钱,只是让她要好生地玩。
夏千本是想留下来陪她,但因为她外婆生了病,只好回家去探视,走的时候也是一脸放心不下区晓觉,让她跟她一起回家,她会帮着她一起解释,他们定然也不会误会。区晓觉不想说,还是怕他们担心,他们都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她也在他们面前努力表现出一个健康女生的模样,但在夜里的时候,还是会有些胆寒。
她在家里做了几分简历,都投了出去,等待结果。
郑逸峰一毕业就考了公务员进了市政府工作,他说他自己是一点走仕途的兴趣也没有,更喜欢的是自己开个小公司,一步一步发展起来,也让他老爸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刮目相看。但再怎样坚持,他还是只有去报道上班了。他也说他可以帮区晓觉找一个工作,她是一口回绝了。
“你就是个倔脾气!”郑逸峰坐在区晓觉家里的沙发上,弹了弹,再坐了坐:“这沙发真是硬,改天我给你换个好点的沙发。”
“郑逸峰!”区晓觉沉下脸来:“说了不会要的,你就别瞎折腾了。”
他忽然嬉皮笑脸地凑到面前:“其实我是为我自己准备的,这沙发睡上去多不舒服!”
区晓觉一掌推开他的脸,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没好气地说:“谁说了要留你在这里住?”
“夏千说了。”郑逸峰欢喜地坏笑:“她走的时候让我照顾你了,这可是圣旨呀!”
区晓觉白他一眼:“不需要。”
郑逸峰认真地盯着区晓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
“你的脑门上写着字呢!”他顽劣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她吃疼地瞪他一眼。
“你脑门上写着,生人勿近!”他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
“走了!”区晓觉把他往外面推。
“也不请我吃个饭!”他不满地嚷起来。
“拿走你的东西!”区晓觉指着放在地上一堆东西,说。
“算了,早知道你没良心了!”郑逸峰仿佛为了怕她再把带来的东西塞到他手里,很干脆地朝门外走去:“有事一定打电话给我!”
区晓觉无奈地应了一声,合上门。
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她把郑逸峰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水果、零食、蔬菜、速冻食物……她的心里还是浮现了很多的柔情,她在想,至少和郑逸峰的交往,她的心情是放松的,她可以说任何想说的话,可以对他冷淡,对他嘲笑,甚至在生气的时候抬手给他一拳。他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他带着他的朋友过来帮忙打扫整理,指指点点的样子,让她心生感激。
也许没有顾澎,也许她平稳安妥地成长,在和郑逸峰的相处里,说不定她真的会接受他。他是会哄着她,宠着她,会变着花样地逗她开心……但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在遇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已经被锁上了。即使他让她感动,让她觉得暖心,但却又明白,是朋友一样的感觉,而不是恋人。
现在的她,真的很狼狈。
只是隐在这小小的房子里,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她还要面对很多的问题,对父母的解释,对未来的计划——生活总是要继续,时间总是在前行,不管你带着怎样的心情,它都静静地流逝着。
夏千每天都会与她通电话,问她找工作的一些情况,她也很是沮丧。一般的工作要嘛就是大学毕业的门槛,要嘛就是有工作经历的门槛,她这才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开始还想找找杂志社编辑之类的工作,后来降低到了办公室文员,但即使去参加过面试,都还是没有了下文。
卡上的钱并不至于让她非要找个工作,甚至这些钱可以让她什么也不做也过得很好,或者只要她回家去,在区海城的企业里也可以安排一个职务,但她就是很想要自己找一份事做,是填补内心那种不安的感觉吗?
那个夏天有些闷热,她坐着公车地铁穿行在这座城市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在冬眠中的昆虫,没有了活力,恹恹地。
有一天她在地铁站的时候,看到了沈小娟。她记得夏千告诉她,舒雯和沈小娟放暑假都回去了,所以远远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有点不确定。但真的是她,在她的身边的人,是陈飞。
她有些错愕,她想起舒小娟切下手腕时的决绝,但他们却这么快就和好了。感情的事,真的是旁人无法去理解的吧。
她隐在了人群之后,没有让他们看到。
也会问起夏千的感情,其实也有人喜欢夏千,守在宿舍楼下,教室外,或者给她写信,她总是拒绝,她告诉对方她在等着林家聪来喜欢她,所以现在的她不能够变心。她在别人匪夷所思的目光里大笑起来。
区晓觉好多次都想问夏千,这样坚持,会等到那一天吗?但看着夏千信心满满地样子,又不忍再问。
只要她觉得这样好,就行了,她可以因为喜欢一个,追逐,等待,可以为了喜欢一个人,所向披靡,越挫越勇,她觉得这样的付出才是喜欢一个人,那就是好。
而区晓觉自己呢?她觉得的好呢?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生活,不给别人任何来伤害自己的机会,保护自己,这样也就够了。
她们对待感情的态度是如此的不同,但这不妨碍她们的友谊。她看着夏千前行,她亦看着区晓觉隐忍后退,她们都希望对方好好地,都希望对方能得到幸福和快乐。
在暑假结束的时候,夏千的感情还是有了稍许的进展,林家聪和成洁分手了。据夏千说来,是成洁扔了林家聪。她终于忍受不了夏千觊觎着林家聪,那种感觉很压抑,就像明明是你手里的东西,却又觉得随时会被抢走,她和林家聪在一起,好像就是为了和夏千作战,她累了。她需要的是更踏实和安全的感情。
她对夏千说,是我不要的他,不管他以后和谁在一起,都改变不了我不要他的事实。
成洁的脸上是胜利得意的表情,这是她对夏千最后的一击。
夏千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但你离开他了。
成洁的脸就颓败了起来。就算是她不要的林家聪,但她还是让夏千的诡计得逞了,她离开了林家聪,他是个自由的人,所以夏千怎样去缠着他都没问题了。
夏千火速地跑去安慰林家聪,但秦丛他们告诉她,林家聪的一个同学来了。他们还特意地加了一句,是个女同学。
夏千跺了跺脚,看来来安慰他的人,并不只有她。
还是有好消息,那就是区晓觉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一家设计公司,做文案。
“其实就是接接电话、写写东西。”她说。
“一个月薪水多少?”夏千羡慕地问。
区晓觉说了一个数字。
夏千失望地说:“这么少?”
“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谁愿意请我呀,至少不用去洗盘子,不用去站柜台,我这样学历的别人能用已经不错了。”
“区晓觉。”夏千严肃地看着她:“我不许你自暴自弃。”
“这份工作不是自暴自弃。”
“你要当白骨精!”夏千挥了挥手臂,口号一样地喊。
“好。”
“你要当CEO!”
“会努力!”
“你要当中国女首富!”
“这个目标……”区晓觉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还是交给你去实现吧!”
3
说是家公司,其实加上区晓觉也就五个人,在民宅中租了一个小小的套间,老板赵铭也是在创业期,一切都很简陋。赵铭的女朋友叶玫在一家银行上班,平日里也常常过来看看,两个人看上去很是要好。
五个人的公司,赵铭除了要联系业务,也要自己做一些设计,包括标识设计、LOGO、VI设计、包装设计等等……另外还有设计部经理许贺、业务部经理曾天安、财务兼文员许晨曦,然后就是策划文案经理区晓觉。说是经理,但也就一个人,夏千看到名片的时候,立刻拿走一张,她说指不定她大学毕业,区晓觉已经成了设计界的名人了。
工作有了着落,区晓觉也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心情。顾澎在知道她找到工作后,有来看过她,他们只是坐在她家附近的咖啡馆里闲聊了一会儿,他便起身告辞。买单的时候区晓觉抢先了一步,她笑着说她已经有了工作,怎么能让还是学生的他请客。顾澎浅笑了一下,没有坚持。
她不想欠他,她宁愿一直是他欠着她。
因为学校的事务还有林家聪,夏千来的次数也少了起来,她说这是林家聪的空档期,她不能让别人趁虚而入了。倒是郑逸峰,来得很勤,他开着一辆马自达6跑到公司来接她,或者是提着蔬菜水果上来要蹭饭。
“你怎么这么有空?”区晓觉没好气地说。
郑逸峰故作可怜地拽着她的手臂:“以前在学校还可以住住宿舍,现在得每天回去见到我爸,他只要一见到我就是板起面孔教训人,当我是他的下属一样……一个字,晕,两个字,郁闷,三个字,憋屈呀,四个字,极度抓狂,五个字……”
区晓觉甩开他的手,白他一眼:“这里又不是收容站。”
“你就让我暂时忘却烦恼!”
区晓觉被他蹙眉的样子惹得忍不住笑,这下郑逸峰更是得意了:“看吧,歌词里都说,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说着,就要过来熊抱,区晓觉立刻闪到一边,手往前一推:“别闹了。”
“恩,不闹了。我去做饭了。”郑逸峰幸福地看了区晓觉一眼,进了厨房,嘴里扬声唱着:“条条大路通罗马啊,最近的那条它最成功;出人头地我雄心在,大款富豪不是天生……”区晓觉站在客厅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的爽朗和快乐感染着她,在沉闷的时候就像一缕清风。其实说是他来蹭饭,但每每都是他自己买菜过来,然后在厨房里洗洗切切,区晓觉不会做这些家务,偶尔自己试着做做,味道很是一般。郑逸峰的厨艺倒是很好,做的家常菜很有些许姨的风范。
他也会指挥着区晓觉打打下手,剥个葱,理个蒜,或者就在厨房里一声一声地喊,拿盘子,洗个碗,端菜……
区晓觉都一一地听着,有时候夏千过来,正赶上他们开饭,也就端了碗坐在桌前,后来宋康也来,来的次数多了,区晓觉就看出些端倪。
“那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呢!”郑逸峰没好气地说:“每次来这里就为见谁,让他洗个碗还不情愿……喂,区晓觉,说给你听的呢,你到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准男友呀?又是做饭又是洗碗,还负责说笑话逗乐,你还不好好珍惜我!”
“什么准男友?”区晓觉抬手朝他脑袋上拍一巴掌:“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还嫌你不清净。”
“区晓觉!”郑逸峰无奈地喊了一声:“谁叫我就是吃你这一套呢!我忍!”
郑逸峰拿着围裙扔给区晓觉:“来,给我系上。”
“自己弄!”区晓觉拒绝。
“手上有油!”郑逸峰坏笑起来:“是不是怕一靠近我,小心脏就会扑通跳个不停?”
“臭美!”区晓觉被他这样一激,便拿着围裙站到他面前,先系在颈项上,又绕到背后打了个蝴蝶结。
“行了!”区晓觉轻推他一下。郑逸峰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区晓觉,紧紧地、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了两下,急躁地说:“郑逸峰,你干嘛?”
“就一分钟!”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就一分钟……”
她的心怔了一下,却不再挣扎。
“郑逸峰。”
“别说。”
“郑逸峰。”
“不想听。”
“……我的心里还喜欢着他。”
“烦人!”他松开她,看着她的脸,认真地说:“我给你时间。”
“不……”
他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你可不知道我在我们哪儿有多受欢迎,隔壁办公室的,隔壁部门的,隔壁系统的……单身的,已婚的,只要是女的,看见我都热情得不得了”他咳了一下,又说:“你说我咋就那么有魅力呢!”
区晓觉嗤一声,笑了起来。
有天深夜区晓觉从公司加班回来的时候,察觉到有人在身后跟踪她。她开始还以为是郑逸峰的恶作剧,停下来一会儿,但身后的人并没有走上来,一转身,只有清冷的路灯和风过的沙沙声。她的心里凛冽了一下。
她想起那个贴照片的人了。那个人始终没有现身——他在暗处。
这样想的时候,她加快了步子。从公司到公寓有半个小时的公车,但在从公交车走回去还需要十分钟的路程,四周是一些公共设施还有花圃,这个时间已没有行人,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
待她走到小区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大约是自己看花了眼吧。进到电梯间的时候,才发现电梯已经停了,只是一转身突然看到个黑影一闪而过,她低呼着喊了一声,心脏剧烈地跳动,惊恐和不安在脑海中杀来杀去。
看着幽闭黑暗的楼梯间,她竟然没有勇气走进去。她害怕那未知的黑暗,或者那里藏着一个陷进,她站在那里等待了几分钟,慢慢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拿起手机,想要给夏千拨个电话,只是在摁下去的那一刻,她却摁了其他的号码。
他说:“不要挂电话,我马上来。”
她只是点头,这才察觉因为紧张浑身已经被汗湿,手指酸楚僵硬地死命握着手机,站在电梯间明亮的灯光下,紧张地看着入口和安全通道。门外的那些黑暗里就好像藏着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她,看着她惊恐和慌乱。
是谁?到底是谁!
她整个人的情绪已经压抑至极,原本以为离开学校那个人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但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晓觉。”电话那边是顾澎急灼的声音:“我已经在路上了。”
“其实……”她在突然间忽然丧失了勇气,是在一念之间拨了他的电话,是她潜意识里还在寻求着他的保护吗?她对他的感情是如此的复杂,推开的时候又想要靠近,靠近的时候又想要躲避,她想要勇敢一些,却又更想要保护自己,迟疑之间更是让情绪变得反反复复。
“等我。”顾澎已经察觉出她的后悔之意,轻声地说:“等着我。”
她的眼泪在心尖慢慢地沁了出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喜欢却不能在一起,而是能够在一起却不知道该如何地相处。他们的心里,横隔着太远的距离,即使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握住他的手,她也知道,过往的那些错误也有着他无可奈和的地方,但延伸出那些藤蔓却让她只能停在原地。
顾澎出现的时候,四周静谧地极了。他穿着一件青色的衬衣,卷起的袖子停在前臂的尾端,因为出来得急,他的裤子并不显得整齐,眼神带着失措和关切。但这个样子的他,却显得英气逼人。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他手里一直握着手机,他走到她的面前扶住她的肩膀,急急地上下打量她,气喘吁吁地问:“没事,没事吧?”
她点头,又摇头,却在瞬间潸然泪下。
他的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她能想到他这一路是怎样匆忙地赶来,而那个时候呢?如果在十六岁的火车站,他能这样出现,他们是不是会一直地恋下去,直到老去呢?
他揽过她入怀,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他知道刚才的她一定吓坏了。
待她平静下来,他牵着她的手朝楼梯间走去。
“郑逸峰今天怎么没来接你?”在黑暗中,顾澎亮着手机,小小的荧光并不能使四周看得太清,但她的心里却安稳了许多。想想,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黑暗中上楼。
听到他的话,她迟疑了一下。
他见她没有回答,知道自己问得唐突了,不自禁地解释:“我有去你的公司,见到过他。”
“郑逸峰……”区晓觉一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把郑逸峰只是当朋友,但郑逸峰却明明摆出了追她的架势,她有拒绝,但好像也有些任由了他。
“他很喜欢你。”在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顾澎说。
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抽了一下,但他却抓得更近了:“其实,我很嫉妒他。”
“他?”
“我看到他在你的身边时,你的笑容了。你的笑容很灿烂,很美……和我一起的时候,你很少笑。”
区晓觉怔了一下,辩白:“他总是有办法让别人乐。”
“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更放心一些。”顾澎犹豫了一下,说。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一层一层地在微薄的光线里,静静地前行。
到门口的时候,区晓觉打开门,迟疑了一下:“要不……你睡沙发,现在回去也太晚了。”
他的脸上立刻露出狂喜的表情,这对于他们来说,是跨了一大步。她在心里对自己解释了一下,因为太晚了他回去宿舍的门也关了,还因为她的心里依然有着胆怯,害怕一个人独处。
而在最近,她也不是第一次察觉到有人尾随了,只是有时下班得早平没有觉得什么,或者郑逸峰还来接着她,转身四下张望的时候也不太确定,但今天她真的相信了,那个人真的一直跟着她。
她抱了被褥给他,沙发只是三人座,他非要把身体蜷起来才行。她想到郑逸峰说沙发太硬了,有些抱歉地说:“要不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用。”他的脸上挂着笑意:“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我就在外面。”
区晓觉应了一声,进到卧室准备关上窗帘。只是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倒退几步,错愕间呼喊一声——她看到一个红点,只是在与它对视的瞬间就灭掉了。但那是红外线的,她知道。
对面的楼层只有零星的灯火,除开就是黑压压沉寂一片。所以那一抹红才看得真切。
听到她的惊呼,顾澎从外面推开门疾步上来,看着脸色苍白神色惊慌的区晓觉,急切地问:“怎么了。”
“对面有人!”她惊魂未定。
顾澎走到窗前,仔细地看了一下:“看清楚在哪里了吗?”
“红外线。”她颤声地说:“我看到红外线了。应该是望远镜之类的。”
“晓觉。”顾澎拉过窗帘,抬手扶住区晓觉坐到床沿上:“也许是因为你今天晚上太紧张了呢?”
“不,不会。”她紧紧地拽住他的手臂:“是朝着这边的。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她语无伦次,惊慌失措。
顾澎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合上的窗帘,心里也生出很多的担忧,他知道,区晓觉不会看错的,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藏在暗处,从贴出那张照片开始,就一步一步地尾随着她。
他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保护她。不惜所有。
4
快下班的时候,许晨曦朝区晓觉努了努嘴,她朝窗外看了看,是郑逸峰正气定神闲地依在他的马自达6前,抬头望见区晓觉,很潇洒地挥了挥手。
“男友对你真好。”许晨曦啧啧地说。
“他不是。”区晓觉解释了一下。
“这么痴情的男人你也还不赶快答应?”许晨曦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区晓觉没有吭声。这时赵铭在里间喊了一声:“区晓觉,你进来一下。”
她从电脑前站起来,许晨曦马上举着杯子说:“顺便——”
区晓觉默默地接过杯子,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水,再递到她的面前。其实她也只比区晓觉早来半年而已,不过在知道区晓觉的学历后对她便有些颐指气使,职场新人往往也多多少少地受过气,区晓觉并没有太在意。平日里许晨曦让她定饭、送票据、去发个传真之类的,本来是她这个兼文员做的,倒推了一些工作给区晓觉。
赵铭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许贺和曾天安一个办公室,这个外间就是两个女孩的,所以许晨曦私下里指使些事来,也有恃无恐的。
区晓觉进到赵铭的办公室,他的目光从电脑前移过来,示意她坐。
他点了点鼠标,把显示屏移动了一下,说::“这个文案我看过了,还不错,但这里需要改一下。”
区晓觉半起身凑近了电脑。
“客户的服务对象是白领阶层,语句要利落一些,太温情……”赵铭对着电脑认真地说,他其实是个不错的老板,二十七八的年纪,带一副无框眼镜,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平日里也不怎么训人,工作起来很拼命三郎。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区晓觉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看了看,是赵铭的女朋友叶玫,她微微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们,赵铭皱了皱眉:“在谈工作呢,你坐会儿。”
区晓觉跟赵玫点头打个招呼,她只是冷漠地看向一边,却也没有离开这间办公室。
赵铭又说了几句,也察觉出叶玫的一些不耐烦,对着区晓觉摆了摆手:“先这样,你改完了再给我看看。”
区晓觉应了一声,便走出了办公室。
旋即,这间办公室的门就在身后关上了,区晓觉停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坐回座位,许晨曦哈哈两声,凑到她面前低声地说:“今天老板有得受了。”
“什么?”区晓觉不解地问。
“每次老板娘来,只要关上办公室的门就是在里面吵架呢!”许晨曦拿出化妆包,开始对着镜子描眉补妆,又说:“老板娘以前是防着我,后来是小柯,现在好了,轮到你了。”
区晓觉啊一声。
“小柯是之前的文案,跟老板娘吵了一架,辞职了。”许晨曦抿了抿嘴唇上的口红,桃红的颜色非常地艳。
区晓觉的心里冷了一下,只是一份简单的工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麻烦,心里有些懊恼,但其实赵铭并没有做任何的事,只是不被信任的感情总会抓到些细枝末节,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玫会经常来这里,又为什么看着她的时候带着一些敌意。叶玫应该是很喜欢老板,所以才会把他身边的所有女性当做假想敌。
想想,两个人之间多么需要信任呀。但是,她又信任顾澎吗?她连和他再重新开始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再在一起,又会生多少的芥蒂呢?
“下班了!”许晨曦关了电脑,拿起坤包,朝外面走,又说:“那门口的垃圾,你顺便带下去,哈。”
区晓觉默默地收拾了抽屉,这个时候她也听到了里间压低声音的争吵,她想了想,还是提着垃圾袋下楼。
走出单元门的时候,郑逸峰就迎了过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不满地说:“这什么破公司,还让你倒垃圾。”
“你别来接我了。”区晓觉无奈地说。
“不行,我可是有圣旨的。”
“夏千给你的?”
“这次不是。”
“那是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郑逸峰故作神秘地说,他走到垃圾桶便把垃圾一扔,顺手在区晓觉的衣服上一擦。
区晓觉厌嫌地推了他一把,他顺势抬起手大大咧咧地搭在她肩膀上:“你穿成这样,别人还以为我养不起你。”
“胡说什么呢?”
郑逸峰嘿嘿笑两声,并没有解释。他替她打开车门,她坐进去的时候,他又侧过身来为她系安全带,那么咫尺的距离,她感觉到有些尴尬,而他故意扣了好几下,嘟囔着:“好像坏掉了。”
她气咻咻地说:“郑逸峰。”
“好了,好了!”他大笑着,在她动怒之前还是替她扣上了。
他把车开得又稳又快,以为心情愉快,他又哼起那首他喜欢的歌。
“这首歌什么名字?”区晓觉好奇地问。
“,励志歌,我就是告诉自己,我这颗草一定会转正的……”他说着,又侧过身深情地望了她一眼。
“我……”区晓觉刚一开口,就被郑逸峰打断:“今天大爷心情好,小妞你识趣点。”
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的车驶向另一条马路的时候,区晓觉狐疑地问:“去哪儿?”
“吃饭呀!”他干脆地回答。
“去哪儿吃呀?”
“甭管了,反正有好吃的。”他说完,又正声:“说了今天心情好,你就别反抗了。”
区晓觉看着他愉悦的脸,没有再追问下去。
车驶到一个巍峨的大门前时,区晓觉已经明白他们要去哪里了。站岗的士兵没有阻拦,直接地放行,区晓觉的手放在安全带上,紧握了一下。
“今天我爸下圣旨了,说想见见你——我爸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要见我的朋友。”郑逸峰终于把谜底揭开:“今天他生日哦。”
区晓觉觉得太突然,她有些责怪郑逸峰不跟她说清楚,这样突然地来见他的家人,会让她不知所措。
“我并不想影响你的心情……但郑逸峰,我不能。”区晓觉困顿地说。
车已经缓缓地驶向车库,郑逸峰停了下来,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你不要有负担。”
“他们会这样认为吗?”区晓觉直白地问:“你父亲的生日,你带着我去面对你的家人,亲戚,我……”
郑逸峰的手握着方向盘,头轻轻地埋了下去,他痛楚地说:“只是吃一顿饭。”
看着这样颓败郑逸峰,她有些不忍。片刻后,郑逸峰抬起头,又冲她露出一个欲盖弥彰的笑容:“我不该勉强你的,算了,让他们失望去吧。”
“谢谢你!”她由衷地说。
“怎么谢?”他又恢复了没有正经的样子:“我竟然放我爸鸽子耶,你得亲我一口当是弥补!”
区晓觉举起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了。
因为叶玫时常突然来到公司,这让公司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区晓觉工作起来也并不觉得轻松,是一家起步阶段的公司,任务量重,事情繁琐,再加上许晨曦总是会指示她一些事,这些还好,最主要的是每次叶玫来,看到她,都是很警惕的样子。区晓觉是哭笑不得。
除了工作上的事,那天夜里的红外线光也一直让她有些紧张。顾澎和夏千是让她干脆搬家的好,但这个房子才住了不到半年,刚刚收拾整理好搬家觉得有些麻烦,有时候她也想,就算那是个望远镜,但也不定是望着这个方向。她只是神经紧绷罢了。
夏千过来陪她住了几天,她们在夜里的时候还躲在窗帘后朝对面观察过,但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那个红外线也没有出现过。
“你和顾澎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躺在区晓觉的床上,夏千侧过身,很八卦地问。
区晓觉愣了一下,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连声地说:“瞎说什么呢?怎么会,没有!”
夏千嘿嘿两声:“我只是问问,孤男寡女相处一夜。”
“他睡的沙发。”区晓觉小声地说。
“但是……为什么在你无助惊慌的时候第一个想找的人竟然是他呢?”夏千认真地说:“知道吗?你只有和他相处的时候,才变得不一样,不是针锋相对就是敏感沉默,我早察觉出来了,你还喜欢着的他。”
区晓觉沉默起来。
“先表明我的态度,我觉得顾澎不适合你,郑逸峰倒是挺好,家境也跟你家匹配,对你也是忠心耿耿的。”夏千拢了拢她的肩:“不过你做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区晓觉轻轻呼一口气,她其实谁也不想选择,即使她知道她心里喜欢的谁,但喜欢和在一起应该是两码事吧。
顾澎并不常来找她,他知道郑逸峰会护送她回家,只是叮嘱了她,不要太晚下班,要关好门窗,偶尔他会给她发条短讯。
都好吗?他问。
在干吗?他问。
看到一本好看的书,下次带给你。他说。
她也简单地回着他,只是寥寥的字。但有一天再看手机的时候,发现她竟然把他发来的短讯全部留着,她苦涩地笑了。
是在十二月的时候,区海城打来电话,说他在她的学校门口接他,正好出差来这。彼时,区晓觉正在上班,接到电话脸色大变,支吾着应付过去,又给夏千打电话说他爸在学校门口,她先去拦着,免得到了宿舍一问就穿帮了,又跟赵铭请了假,立刻往学校赶。
夏天的时候也没有回家,区晓觉知道她是快瞒不住了。
见到区海城的时候,她喊了一声爸,眼睛便湿了。
“怎么变黑了瘦了?”区海城打量了一番,又说:“你妈给你带了好多吃的,送到你宿舍去。”
“不用了!”区晓觉有些惊慌地说。区海城狐疑地看她一眼。
“你们去吃饭吧,我给晓觉提回去。”夏千连忙说。
“沉着呢,我让司机把车开到楼下,给你们都提上楼。”区海城说着就去开车门。
区晓觉和夏千对视一眼。
“爸,不用了,真不用了。我饿了,去吃饭吧!”区晓觉撒着谎。
“也好,夏千你也来。”
“恩啦。”夏千如释重负嘘一口气。
区海城带着她们去了海鲜酒楼,点了一堆螃蟹赤贝大虾鲍鱼。宽敞的包间,偌大的旋转圆桌,只有四个人,精致的杯碟,奢华的装饰,吃一餐下来得区晓觉几个月工资,她在心里叹口气,要是她爸知道她一个月的薪水,一定会难以置信。
席间,区海城问了问学习上的事,区晓觉和夏千都应付了过去。区晓觉又接了郑逸峰打来的电话,她含糊几句挂断后,区海城笑着说:“是不是过年时来过家里的那位同学,让他一起来吃饭。”
“郑逸峰?”区晓觉立刻摇头:“不用了。”
“他现在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他爸是政府……”夏千大大咧咧地,被区晓觉用眼神阻止了。
“你这个年纪,交男朋友爸妈不会反对的。”区海城笑说:“不过我女儿可不是一般人配的上的,一定要门当户对。”
“爸!”区晓觉不满地说,她觉得她爸太势力了。
“郑逸峰跟区晓觉绝对是门当户对!”夏千立刻地说。她一向是站在郑逸峰这边,对顾澎总是有些不待见。
区晓觉瞪了夏千一眼。她立刻噤声,专心地对付盘子里的龙虾。
一餐吃毕,区海城说送她们回学校。
区晓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找怎样的借口:“爸,您先回酒店吧,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有车送你们,还打什么车?”
“您累了,早点休息。”
“不碍事,反正也近。”
“区叔叔,您说晓觉这么低调一个人,你开这么好一车到学校,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傍大款呢!”夏千胡诌着。
区海城爽朗地大笑起来:“这丫头真会开玩笑。”
“爸!”区晓觉继续说:“您别送了!”
这终于让区海城怀疑起来:“你们这俩丫头今天古里古怪地,到底怎么回事呀!”
区晓觉心里一沉,不再吭声。夏千也聂诺着不知道说什么。
眼看着车已经驶进学校,区晓觉终于忍不住说:“爸,我已经不住这儿。”
区海城站在区晓觉简单的房子里时,脸很沉。
区晓觉简单地说了一下被开除的原因,只是有人误会他和辅导员,所以去教室打了辅导员,她没有提照片的事。
夏千激动地说:“这真的和晓觉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男生去打辅导员的时候她也不知情,晓觉是怕他被开除才去主动揽下责任。”
区海城听完,只是简单地说:“收拾一下,跟我回家。”
“爸!”区晓觉辩白:“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胡闹!”区海城终于忍不住发火:“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说一下,这么小的房子怎么住人?学校不上就算了,你在国外挑所大学,想念哪里都可以。”
“让我考虑一下。”区晓觉轻声地说。
“先回家再考虑。”区海城不容置疑地说:“我这就跟你妈打电话。”
“过些日子!”区晓觉坚持地说:“我总要去辞职吧,这样走了太不负责任!”
夏千也帮着说情,区海城也没有再多勉强,只是叮嘱几声,说就当在外面散心,随时回家都可以。区晓觉松了一口气,原本一直像石头样压在心里的问题终于是解决了,这下也不用每次打电话回去都遮遮掩掩的,想想,这份工作也没有太多意思,过几日就跟赵铭辞职,或许出国念书是个不错的选择。
5
区海城回去后,又打过几次电话给区晓觉,催她回家。
她跟赵铭提了辞职,也说可以再留一段日子,等到来接替她工作的人到位再走。叶玫知道她要走后,对她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但隔了几天后,许晨曦却偷偷告诉她,老板和老板娘分手了,她忘拿钥匙又折回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们吵架,老板觉得是她逼走了你。
区晓觉哑然失声,她辞职其实跟叶玫没有多大关系,但他们竟然会为此吵架。区晓觉想了又想,还是去找赵铭谈了一下。
“其实和你没关系。”赵铭淡淡地说:“矛盾由来已久,无法调和。”
“看得出她对你是真心的。”区晓觉说。
“她总是疑神疑鬼,让我的工作也没有办法进行。”赵铭摆了摆手,疲惫地说:“你别想太多,一段感情真的有问题,只是一个小口也会溃堤。”
区晓觉有些无言,有的感情就是水晶吧,如此美,却又易碎。
刚转进巷子的时候,区晓觉就觉得身后有人,她警惕地转身,却又只是看到几个路人。她加快步子,走进小区,在一栋楼前一闪身朝里面藏了起来。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手包,几秒钟,或者几十秒钟后,有个人终于走了上来,她举起包胡乱地砸下去,只在包落下去的时候失声喊了出来,对方没有及时躲避,被砸了个正着。
她呆住了。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苏豪。
“你怎么在这里?”她狐疑地问。
苏豪的脸立刻变得通红,紧张不已地说:“是夏千,夏千告诉我地址……我想来看看你。”
区晓觉放松下来,如释重负地问:“你应该喊住我的,吓我一跳。没有打疼吧?”
苏豪摸了摸脸,避开她的目光:“不,不疼。”
区晓觉打开门,让苏豪进去。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她整理的行李:“你要走了?”
“恩。”她去厨房里给他倒杯水:“打算回家。”
苏豪失望地哦一声,接过水杯的时候局促地紧紧握住。这个羞涩内向的男生,始终没有办法镇定地面对区晓觉。
“还没有跟你说谢谢。”苏豪轻轻喝了一口水,垂着眼说:“害你被开除。”
区晓觉摇摇头:“没事,过阵子大约会去国外念书。”
“出国?”苏豪惊讶地说:“那不是更远了。”
区晓觉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对他充满了愧疚。苏豪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走的时候,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纸杯。
那天夜里,区晓觉在梦魇中挣扎的时候,感觉到有一双手在安抚着她的脸,她突然间大汗淋漓地睁开眼,骇然地看到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影。窗户被拉上了窗帘,屋子里的光线非常地暗,但那只手还停在她的脸上,她惊恐地尖叫一声,立刻坐了起来,而对方在停了一秒后,转身朝屋外跑去,她浑身颤抖,就好像被人捆缚住了,动弹不得。
片刻后,她听到屋外有打斗的声音,她跳下床打开卧室的灯,拿起床沿边一根晾衣棍——是她晚上的时候特意放在那里的。
客厅的门是开着的,打斗是在走廊上传来,她哆嗦着走到门口,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个人——竟然是苏豪和顾澎。
她的脑海里迅速在想,刚在站在她床边的人,是苏豪还是顾澎呢?那一刻,她不知道该帮谁,她不确定了。
这个时候,顾澎朝她大喊一声:“快报警!”
区晓觉惊魂未定站在原地没有动,隔壁住户听到动静也拉开门出来,而这时,顾澎一拳打到苏豪的鼻梁上,他的身体踉跄一下倒在地上,顾澎乘势压倒住他,苏豪用手掐住顾澎的颈项挡在面前,顾澎有些吃力地再抬头打过一拳,苏豪使劲一踹,将顾澎踢到。
隔壁住户看到这光景也傻眼了,不知发生什么事。
而终于摆脱顾澎的苏豪,朝楼梯间奔跑下去,顾澎追了过去。区晓觉只是拿着棍子呆呆站在那里。
是苏豪吗?
刚才那个人是苏豪吗?
顾澎怎么又在这里出现?谁是尾随她的人,谁是那个在黑暗中偷窥她的人?照片呢?那些照片又被谁贴出来的呢?
“你没事吧?我去报警!”隔壁住户果断地说。
“不——”区晓觉惊跳着说:“我没事。”在这个瞬间,她想的,竟然是如果这个人的顾澎,她一定不能报警!
她脸色苍白,浑身虚弱,这才朝楼梯口奔去。
她的眼泪迸出来,是因为惊恐,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她是如此担心,整件事都跟顾澎有关。他的报复还没有结束吗?某一个时刻,她是多么地希望自己是完全信任着顾澎的呀。这个伤她至深的人,还会再给她致命的一击吗?
她冲下楼的时候,惊惧地看到顾澎手捂着肚子,艰涩地想要站起来。
她奔过去:“顾澎!”
他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嫣红的血从指缝之间汹涌地出来,她惊慌地想要帮他,却发现她的手上也沾满了他的血——就像一口泉,温润的。鲜艳地。涌出。
整个晚上,她就坐在手术室的走廊上。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想要作呕,却又闷在胸腔处呕不出来,这种晕车一样的感觉让她非常地痛苦,却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长椅上默默地落泪。
她给夏千打了电话,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快死了,夏千,他因为我而快死了!”
夏千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区晓觉,让她忍不住落泪。她穿着一件血迹斑斑的睡衣,裸着脚,头发凌乱,眼神绝望无助,泪流满面。
“他怎么会受伤。”夏千拢过她的肩膀,而她只是两手合十紧紧地握住,上面都是血渍。
“是苏豪。”区晓觉颤声地说。
“他?”
“怎么会这样!”夏千也非常地意外。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的时候,区晓觉立刻站起来跑到门口。
对着出来的医生,区晓觉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医生摘下口罩,长吁一口气,宽慰地说:“只是伤到脾脏,失血过多,手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还要观察。”又说道:“他很年轻,不会有事。”
区晓觉的肩膀如释重负地松下来,虚弱地说:“我想去看看他。”
“麻药还没有过,再等几个小时吧!”
“放心!”夏千安慰着:“他不会有事。”
等到顾澎醒来后,护士才让她们进去探视。他的身上插满管子,带着氧气罩,打着电梯,滴滴的仪器声和氧气罐里的水泡声,那么单调又重复地响着。他的脸就和床单一样的白,昨天晚上她真的吓坏了,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她原谅他了,只要他活着。
“顾澎……”她俯下声,在他的耳边轻喊了一声,他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微微地睁开眼。
“别说话。”她说:“我不会走,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他轻轻地点点头,因为疲倦而又昏沉地睡了过去。
警察来询问过了,到处都没有找到苏豪,他藏了起来。警察还说,他们已经查到苏豪和区晓觉都住同一个小区,物业说搬来已经有几个月了。
区晓觉呆呆地,那个偷窥的人就是苏豪吧。
“平日里看他内向老实,竟然会做这样变态的事。”夏千气愤不已地说:“上次到教室去打辅导员就应该察觉他的性格太偏激了。”
区晓觉垂下眼。这个对着她,就会脸红,就会结巴地说不清话的男生,竟然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她也被震住了。那么照片也是他贴的?拍她和辅导员的也是他吧?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一切的谜团,只有等警察找到苏豪的时候,才能知道吧。
顾澎很顺利地度过了手术后的危险期,除了虚弱和疼痛,他也在慢慢地康复。区晓觉正式地离职,有着很多的时间来照顾他。大多的时间,她就坐在他的床沿边,给他念一念报纸,或者简单地聊聊天。
她为他削苹果,窗外是瓦蓝色的天空,风轻云淡。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六岁,他发烧的日子,她从家里偷溜出来,整夜都守在在他的床边。她的紧张和担忧并不比现在少,时过境迁,他们好像走了很长的一段弯路,终于又遇见。
她把苹果削成小小地一块,喂到他的嘴边,每一下,他都乖乖地张口,柔柔地望着她笑。
她在他的笑容里,心脏跳得厉害——她还是会为眼前的这个人砰然心动,为了他而紧张羞怯。
尤小颜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区晓觉站了起来。
“我只是来看看他。”尤小颜轻声地说。
区晓觉点点头,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尤小颜看着顾澎的目光一直追着区晓觉到门口,心里重重地叹口气,她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好在她对他的感情也并不深,这样及时地抽身也好过继续地付出,她应该感激自己的理智吧,提的起,放得下,这也是一种境界。
“你们在一起了?”尤小颜讪讪地问着。
顾澎稍稍坐起来一些,因为疼痛额头蹙了起来,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区晓觉心里是怎样想的。
“她应该很感动吧!”尤小颜把带来的花束放到小桌上,花瓶里插着花,所以在买花的时候她选了有花泥的,她不太想用别人的花瓶来装自己的花。
“不是为了让她感动。”顾澎看向窗外:“我只是想保护她。”所以他每天晚上都守在她的门口,那天他听到她的惊呼,然后她房门被打开,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他立刻就知道,就是这个人了!但他是怎么进到她的房间呢?他一直在门口守着,那么他是从窗户那里爬进来的?后来警察勘察过说了,苏豪是从隔壁的阳台翻过来的,他租的房间竟然就在区晓觉的隔壁,这公寓似的楼房一层有八户,而苏豪住进来几个月,区晓觉竟然都不知道。顾澎只要想到,他也许在无数个夜里都潜进了区晓觉的房间,他在对面的楼层隐蔽着用望远镜偷窥着区晓觉,他的心里就非常难过,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呢,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陷进危险之中。
听到顾澎的话,尤小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是如此安好的一个人,但他的心却属于别人。她有试着抢过来,她甚至还对那个女生撒了谎,她说他们在一起了。即使她让自己做了个反派的角色,却还是没有破坏掉他们,她知道即使现在的他们,没有在一起,也一定会在一起的,他们的眼里都流露着对对方的关切、依恋,这是怎样藏都藏不住的。
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她看了看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区晓觉。她没有跟她打招呼,她那么冷傲地、那么矜持地从她面前走过,她知道她不会和她做朋友的,以后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认识过顾澎或者区晓觉,她要把她的失败给藏起来——这是她的自尊心。
区晓觉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间,她的内心生出很多的害怕——这一刻,她害怕的是,顾澎会和别人在一起,会喜欢上别人,会给她一个这样的一个背影,决绝的,冷漠的背影。
她疾步地走进病房,她奔上前,几乎是扑过去抱住了他。她知道她弄疼了他,但她没有松手,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她在十六岁那年问过N次的问题。
“喜欢。”
“很喜欢。”
“非常非常地喜欢!”
她听到了他的回答,有时光在不断地后退,那些破碎的光在迅速地合拢起来,十六岁如小鹿一样欢快的区晓觉,偏着头在问那个青碧的少年……你喜欢我吗?喜欢吗?
“咚”——有悠长的钟声,在岁月里传来。
原来,是喜欢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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