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轩从来不会用身份压他，这句话，绝对是重话。颜云悠心知他有意为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不卑不昂道：“我不属朝廷，也从来没有主子。”就是这个样子，又倨傲又偏偏让人不太觉得傲，那双眸子好像会点火，沈亦轩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地又迷恋上了。沈亦轩冷笑道：“可你这一趟，代的是皇城司。”颜云悠毫不畏惧，反唇相讥：“便是皇城司，上上下下也只有皇上一个主子。”“好！”沈亦轩站起身走过来：“我二皇兄当真是教导了个好人才！你怕是忘记了当初刘大人带你过来时说的话，我不逼你。你若是不愿意，现在便可以回长安！”凡事要忍，若是意气用事害了师父未免因小失大。颜云悠暗暗咬了咬牙，道：“是我鲁莽，殿下恕罪。”沈亦轩冷哼一声，这才回去坐下道：“现在，坐下用饭。”颜云悠哪里还有心情用饭，他此刻只盼早些回房。可是又实在不能再和沈亦轩起冲突。只得道：“谢殿下恩典。”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颜云悠根本没有吃几口。想起之前一起用饭的场景，竟恍若隔世。眼前的人再不复之前的儒雅，阴冷的让人心里发寒。之前的事情确实闹得难看，再怎么恨他，再怎么想刁难，沈亦轩直说便好。现在这般情景，才真真是让人不自在。旧事不提才真是过不去。颜云悠这样，沈亦轩心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万分痛恨自己，怎么就是忍不住想看看他，见了他却又万分生气。明明是想不理他，那一刀不只是扎在了身上，如何能忘？可是又忍不住想和他同桌用饭，自己放低了身段，那人丝毫不领情。沈亦轩看着颜云悠一副平静的样子，越想越窝火，他放下筷子，忽然道：“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二皇兄为了你，几乎和丞相闹翻。你这般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了什么？怎么会和皇城司扯上关系？”处心积虑，这个词用的当真是妙。颜云悠心里失望，莫名的发寒，他放下筷子，回道：“我处心积虑到底为了什么，倒真是不必向五殿下说明。”沈亦轩一怔，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心里就是生气，想着明明不是这样他为什么不辩解。怒极反笑，沈亦轩道：“好。既如此我也不过问。不过，今夜休息，你要留在我房里守夜。另外从明日起，你要时刻跟在我身边。天水山庄的事情，才是你此趟最大的任务。”颜云悠自是不愿意和他共处一室，但是别的事情可以忤逆，这件事他不能拒绝。守夜是为了防刺客，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殿下吩咐，云悠照做就是。”沈亦轩勾起嘴角一笑，笑的毫无温度。楼下用饭侍卫的自是不知楼上的情景。都极早用了饭回房间。秦知阳去了一次沈亦轩的屋子，禀明了明日的安排，最后说要留人当值。沈亦轩喝了一口茶水，头也没抬，道：“不必安排了，今夜他留下。”屋子里只有三个人，秦知阳自是知道沈亦轩说的是谁。可是沈亦轩与颜云悠的事情他也不是不清楚，颜云悠拿了名单，伤了沈亦轩，秦知阳心里清楚他们二人的纠葛，自己又不能插手。沈亦轩经过那件事情性情大变，秦知阳深知原因。自家主子恨颜云悠，可是心里也放不下他。正是如此才两难。秦知阳不敢再劝，只得回道：“是。”夜渐深，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颜云悠想起以前二人相处只觉得难堪。既是守夜，自然不能休息。眼见着沈亦轩上了床榻，颜云悠轻轻关了房门，去了外间。窗外月色朦胧，白日里赶路的疲惫涌上来，颜云悠只觉得浑身发酸。他缓缓靠在门上，闭了眼睛，旧事不去，何苦煎熬。经过了那些，颜云悠已经不奢望沈亦轩能知道其中的误会，或者原谅他。他也不想再解释些什么了。沈亦寒再怎么说也是沈亦轩的亲兄弟，何况这段感情，本就不容于世。把真相说出来，对谁都不好。意识渐远，他能想起春日的江南，桃花树下，这人落子摆棋的样子。风度翩翩，气质优雅，那个宣易，才是他所熟识的人啊。屋子里霎时传来哗啦的轻响，似是打碎了什么东西。颜云悠的神志瞬间被拉回，他急忙推门而入。沈亦轩没有燃灯，半倚在床上，看不清表情，应该是方才还没有入睡。颜云悠匆忙进来，沈亦轩却没有说话。颜云悠问道：“殿下，何事？”沈亦轩的声音淡淡的：“无碍，我想喝水，打翻了杯子。”颜云悠稍稍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他过去桌边又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递给沈亦轩：“殿下。”沈亦轩没有接，似是在打量颜云悠。月光下看的不太真切，沈亦轩没有开口，也没有动手，颜云悠便举着杯子，努力稳着手。一杯水不重，长时间举着平稳却非易事。沈亦轩终于动了，他缓缓伸出手，手在即将碰到茶盏时忽然转了方向，一把扣住颜云悠的脉门，将人拉到了床上。茶水瞬间倒了出来，茶盏滑出手，顺着床沿落下，在地上滚了几下，并没有碎。颜云悠不妨他来这一招，身型不稳，硬是被拉了过去，待他翻过身的时候沈亦轩整个人都压了上来。两个人距离很近，似乎能听见彼此间的呼吸声。“水洒了。”沈亦轩淡淡地陈述着。颜云悠直觉不好，忙着起身：“我去收拾。”沈亦轩察觉到他的挣动，手上便用了内劲压制：“别动，明日自会有人收拾。屋外冷，本殿下体恤下属，岂能让你在屋外站一夜。”颜云悠心里忽然发慌，他只觉得喉咙发紧：“沈亦轩，你放开我。”沈亦轩笑了：“怎么不装了？不忍辱负重了？”他笑着附在颜云悠的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以后在床上，你可以多叫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