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孩子在二十岁出头的青春年华说要出家。 “你怎么会想要出家啊?”桑落问。 大概是有很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黄然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说:“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也说不出来,就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让我觉得那样的生活更适合我,待在寺庙里,我很自在。” 或许每个人对人生都有一些玄妙感受,旁人不必理解,也不必支持,得失自在本心。 桑落又感觉到了她身上那股宁静的淡然,还真品出几分微妙的佛性。 “别这么惊讶,这不是还没出嘛。”黄然又说,“黄总不同意我遁入空门,这不天天给我创造机会见帅哥,希望我能留恋一下红尘。” 桑落顿时明白在曼谷那晚黄然为什么会带着一身的浮躁与不耐,想来那样被迫相亲的场面她应该经历过很多次。 “黄总应该接受不了吧?”桑落低声说。 “嗯,他还想抱外孙呢。”黄然说,“可是总有一方要妥协的。” 她的神情平和放松,甚至还有点无情,但桑落能感觉到她不是真的毫不在乎黄总的感受,不然不会被一个电话就叫来陪着吃饭。 桑落忽然想到了自己,刚轻松一点的心绪蓦然又沉了下去。 总有一方要妥协的。 “你好像很有信心。”他说。 黄然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用一种轻松又没那么轻松的语气说:“信心算不上,只是我更自私而已。” 桑落没说话,只是面上神色更加落寞了一些,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觉得难堪的事儿。 第39章 他们相爱 两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多时,遇上了晨跑的帕拉。 帕拉很热情地和桑落打招呼,还说今天傍晚在森林公园南面的一个园区里有音乐节,他哥哥是嘉宾,他还有两张内部票,要送给桑落就当是为昨天的事儿赔礼道歉,让他带着昨晚和他一起的那位搭档一起去玩。 桑落根本没机会拒绝,帕拉叽里咕噜说一通,留下一句他会把票给黄然让黄然拿过来就跑走了 帕拉离开之后,黄然忽然用中文说:“你们男人都这样吗?在外面有艳遇要用别人的名字。” “啊?”桑落愣了一秒,旋即意识到多半是刚才帕拉喊他“Shang”的时候他因为在发呆,所以没反应过来。 有林清曜这位披马甲恋爱的人在前,黄然显然也误会了桑落。 桑落说他没有,他英文名就叫“Shang”。 黄然挑眉:“那季商叫Sang。” “不是。”桑落失笑,解释说因为“sang”在英文里听起来像“song”,之前总被占便宜喊儿子,所以他索性说Shang。 桑落不常在国外,英文名也用不上,第一次需要用到英文名是他十八岁那年去澳洲的时候,他懒得想,都直接用中文名,后来改名这事儿还是因为周明轩。 周明轩这人看着正经绅士,但总是在一些很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恶趣味儿,比如桑落在国外总被喊“Sang”,他就调侃说桑落像是到处给人当儿子,然后自己也跟着占桑落便宜。 之后的社交场合,桑落索性就都说“Shang”,就像季商被周明轩喊“Mr Chicken”,所以用“Shang”一样。 黄然了然:“我还以为你们玩什么call me by your name呢。” 桑落安静了片刻,笑着说:“差不多。” 黄然看了他一会儿,视线掠过他腕上的绿宝石手表,像是明白了什么。 黄然离开之后,桑落没回房间,而是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视线前方正好是花园里一堵花墙,而在花墙之上是季商房间的窗户。 期间桑落拿出手机,在微信聊天列表里找到了他的心理医生徐医生。 之前桑落突然跑到澳洲,也是因为徐医生建议他脱离不适的环境,出去旅游放松。 这二十天里,桑落断断续续和徐医生一直有联络,到泰国之后,桑落基本停药,睡眠状态也在改善,他和徐医生的联系逐渐减少。 犹豫许久,桑落还是什么都没发,他关掉微信,然后打开了备忘录,找到他记录心情那份文档。 桑落的抑郁症有一年多了,最初只是轻度抑郁,不需要吃药,也不需要定期去见医生做什么心理治疗,直到今年三月份,他开始整晚地失眠,心慌。再次去到医院检测,抑郁程度到了中度。 之后桑落开始接受治疗,除了吃药和心理辅导,徐医生还建议他每天睡前记录让自己感到开心的事儿。 一开始实在是没什么好记录的,桑落也很敷衍,甚至会写天气很好这种并没有让他感到开心的事儿。 但好在他一直坚持记录,然后像发送工作总结一样每隔几天发给徐医生一次,内容逐渐从无聊的天气到有趣的事情。 比如十天前他在澳洲的最后一晚,除了澳洲天气很好,景色很美,还有买到幸运蛋糕,蛋糕很好吃,甚至他还写一段分外矫情的“励志语录”。 也比如五天前离开新加坡时,除了写文身很疼,但很好看,还有两句类似臆想的诗。 桑落随手翻了翻,像是在看一部回忆录,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心情没有再因为那些记录而变得愉悦,也没有再将这几天变得更多更丰富的记录发给徐医生。 像是看见一场梦,即将破碎,桑落选择自己收藏。 在他打算退出微信的时候,收到了一条自于他姐夫许致的新消息。 昨晚睡前,桑落卡在凌晨给许致发了一句“生日快乐”,说礼物买了,回去再给他。 这会儿估计是许致醒了,回了句“谢谢落落”,然后又说他平安回来就行了,用不着礼物,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桑落捏着手机没回复,过了两分钟,许致又说:“你姐买了后天的机票。” 桑落一愣,然后看到对话框里蹦出一句“飞曼谷”。 桑榆还真是言出必行,就只给了桑落三天时间。 时间一到,不见人,她就亲自过来抓人。 这下不能装死不回复了,桑落想了想回道:“我很快就回去,你让她别来。” 许致无奈地回:“你也知道的,你姐我劝不住。” 是啊,桑榆一贯强势,自己拿定的注意,旁人怎么劝都没用。 桑落没再说什么,也没有回复,捏着手机,像个雕塑一样被旱在了椅子上。 直到烈阳被乌云遮挡,平起狂风,桑落被青草和花香的清新自然包围,他回过神,看到视野前方是大片的花墙,或红或绿,缤纷热烈的画面,短暂地将他拉出黑色的深渊。 先前在房间里,桑落从窗户往下看,视野不够清晰,只看到花墙上的黄色的沃尔夫藤和粉紫色的藤本月季。 这会儿离得近,他便瞧见了花墙底下还种着几株玫瑰。 像是发现了什么奇迹一样,桑落迷茫的视线倏然凝聚,盯着那几朵待放的花苞愣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