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娟泄气的买了票，干脆一路拖着背篓走到了检票处，前面十来个人，不到十分钟，轮到了她。

    递上票，扯去一半后，她继续吃力拖着背篓往汽车走去。

    “哎！小姑娘，背篓别在地上拖，把地上拖烂了要赔的！”检票员轻蔑且严厉的指责道。

    卫小娟低头看看脚下粗糙的水泥地，再看通往远处停车场的碎石路，也没辩解，只是可怜兮兮说道：

    “阿姨，就一下，背篓有点重，我提不起来；也没人帮我扶到背上去。”

    “那你别带行李呗，都像你那样，我们车站的地上早就一道道印子了。”

    旁边等待检票的人也各执一词说道起来，有的劝检票员帮卫小娟提下；有的催检票员快点工作，少管闲事……但十多人在场，就是没人出来帮她提下。

    卫小娟带背篓之初，满以为元锦就算看在同县的份上也会帮帮忙的。这会儿，没人帮忙不说，还受委屈。

    她赌气的使劲将背篓提在身前，背过身子大步往挂着“蓉城”牌子的汽车走去，不让眼眶的泪水滑落。

    没走上几步，缺少劳动锻炼的她就受不了了，两个手臂隔着薄薄的衣袖磨得生痛，腹部也被背篓底部的竹条顶得发麻……

    肩后伸过一支蓝色手臂，修长大手稳稳提起了背篓边框，卫小娟顺势回望，望进了元锦歉意的眼眸。

    “你……。”

    “提不动，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元锦见她眼眶的晶莹泪珠，心里怜惜，嘴上还是冷漠如初。

    卫小娟没理他，擦去眼角的泪，揉揉手臂，抚抚小腹，小跑跟上，打量元锦装扮。

    和时下少年大同小异的白色竖条纹衬衣，外套深蓝色西服；灰色裤子，黑皮鞋；以卫小娟目前的眼光来看很“锉”，加上他太瘦了，更显单薄几分。神奇的是这单薄的身子却带给她难言的安全感。

    上车后，元锦把背篓放到了公车引擎盖上，习惯性往后排走去，中途猛的停住了脚步；跟在后面的卫小娟措手不及撞到了他背上，鼻子正好撞到他突起的肩胛骨，直感觉热流涌动。

    捂着鼻子，泪花闪现，（这次是痛的）：“你停下干嘛？痛死我了，不知道是不是流血了。”

    “坐前面去，哪儿那么容易出血！”

    卫小娟只好转身仰着头，走到司机身后的位置坐下，口里埋怨道：“幸好这趟车刚来，不然轮得到你想坐哪儿坐哪儿？”

    元锦恼道：“不是你晕车吗，坐前面要好点。那我不管你，坐后面睡觉去。”

    卫小娟赶紧腾出右手拉着他的衣袖，用最无辜的眼神注视他，撒娇道：“锦哥，好了，谢谢你；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原谅小的胡说八道吧。坐这，你坐这儿吧，要不？你坐窗子边，我坐外面。”

    元锦无意间道出心里所想，感到脸有些发烧，见她撒娇卖乖，眼底闪过笑意，坐回身子：

    “你鼻子不痛了吗？”

    “现在不痛了，锦哥，你睡觉。”

    元锦依言靠着后背，闭上眼睛假寐。他没有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被逼和付明明“交往”的近两个月；他见得最多的是付明明高傲艳丽的脸色，听得最多的是各种指责和抱怨，闻得最多的是她身上浓烈的香味……，一度让他恐惧“女朋友”这个词汇。

    而周童，个性太强势，恐怕她永远不知眼泪是何物。

    卫小娟，身上淡淡的花露水茉莉香，脸上柔柔淡淡的笑容，体贴暖心的笑语，连眼泪都分外惹人心怜，不会强势的管东管西……

    元锦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卫小娟抽出他手里的车票一起交给了售票员，在车子驶出站不久，她也倚着后背迷迷糊糊睡着了。

    随着车辆晃动，两人脑袋越靠越近，片刻，各自找到适合的姿势沉入梦乡，画面无比的和谐、幸福……

    嘀、嘀——

    亢长的汽车喇叭惊醒一车睡梦中的旅客，连售票员都迷迷瞪瞪看向前面，原来车子驶入蓉城二环路了，车流量大增，各种车子的喇叭交织在一起，扰人清梦。

    元锦和卫小娟同时惊醒，各自坐正身体，都在心里骂自己逾矩。两人姿势有如那天回城般交缠，卫小娟倚在元锦颈侧，元锦的下巴就放在她的头顶……

    下车后，元锦提着背篓道：“我给你放在你姐那儿，你自己去拿。”

    卫小娟想了想，道：“算了，你等下，我拿点东西给你；剩下的我要去军区医院送人。”

    “我不要。”

    “你先看看再说。”

    “我……”元锦拒绝的话在看到卫小娟拿出的东西后吞回肚里了，语带好奇：“这些是你说过的野果子吗？”

    “嗯，还有一只野鸡，野果子你吃，野鸡和这包肉你帮我拿着；放到……嗯，放到你上次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吧，我晚点回来就去取；我不想放在餐馆里。”

    “好！”

    元锦拿着一半多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卫小娟在原地傻笑了一会儿，她发觉，元锦对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或许他也不知道，他的体贴泄露了他的心思。

    前世，生了女儿后，他的体贴才慢慢被挖掘出来；卫小娟知道，元锦的温柔体贴从来不是口头上表现出来的；她很期待元锦还能有什么不为所知的一面暴露出来。

    上了公交车，她又苦脸了：要是中间没有付明明就好了！

    付明明这时正在租住的房屋里接受教训，这周轮到付妈妈打扫寝室，一大早就和付明明搭公车到了这里。

    花了近一天的时间，才把四个女孩的衣服洗好，随处乱丢的各种东西放好，这才腰酸背疼的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其她三个女孩还没有到，付妈妈正好和女儿好好“沟通”一下。

    “明明，坐对面去，妈妈有话问你。”

    “什么事嘛？”付明明见到妈妈那严肃的样子，心里发憷，又想不到是哪一件事情被她知道了。

    “我听说，你们学校交男女朋友的有点多哦。你呢？”

    “我……我可没有。”

    “没有最好！在你们学校的学生，有几个是家境好的？我们也打听过了，没一个适合的。十九岁，你的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平日我和你爸忙，也没什么时间照顾你；看你生活自理能力怎么没什么长进呢？”

    不等女儿开口，接着道：“不过，我女儿这么漂亮，又会打扮，等拿到毕业证了，也该好好考虑婚姻大事了；学校里怎么玩儿我不管，但结婚的对象得我们帮你挑。”

    付明明怀疑她知道了什么，试探道：

    “妈，人家才不想嫁出去，我就找个孝顺的入赘，也好照顾你们啊！”

    “傻女儿，现在都是独生子女，谁的儿女不是捧在手心里疼爱啊，哪有那么好的事轮到你哟！”

    “找个穷点的农民呗！入赘我们家可就是居民户口了。”

    “呸，呸——，快住你的嘴吧；我和你爸好不容易跳出农民的坑，你又要栽进去？农民都是有一堆子穷亲戚，要是我招个女婿是农民，经常亲戚出入来去的，叫我们脸往哪搁？要是同事朋友知道我们有个农民亲家，不笑话死我们？你看，你二姨妈的女儿，嫁给了大学同学，那就是个农民；现在还不是离婚了。”

    “表姐离婚了？表姐夫可是她们学校最出色的男生了，这才结婚没两年吧？怎么……？”

    “你表姐夫是出色啊，也很孝顺呢！非得在农村结婚，婚后把农村的房子翻修了，农村不是急着抱孙子吗？他就让你表姐快点生，我们家的女孩儿个个漂漂亮亮的，谁不想晚两年带孩子呀？结果就崩了。她农村婆婆还带人来城里闹事呢，弄得你二姨妈烦不胜烦，做主让他们离婚了。”

    付明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开口了，付妈妈又苦口婆心叙述了一帕拉的话语。不外乎门当户对才幸福，嫁个有钱人是既有面子，又有实惠的好事情……

    ——

    卫小娟到舒安鸿家时，只有舒安鸿夫妇在家。

    “小娟，稀客啊，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做啥？”

    “我拜干爸、干妈啊！能不带礼物吗？”卫小娟开门见山，一边换鞋，一边直表来意。

    “啊……。”舒安鸿和夫人相视惊讶，舒安鸿平平心事，问道：

    “怎么这么突然？”

    “这次回家我奶奶说的，她去神婆那给我算命，说我今年要拜个干爹；你也知道，我奶奶那人……”

    舒安鸿苦笑：“你也不用找我们啊。”

    卫小娟故作伤心道：“你们不喜欢我做女儿吗？我可是早把你们一家当亲人了，你们这么疼我，舒杨哥就像亲哥哥一样照顾我……；要是你们不愿意，我走就是了……”

    杨涵首先被她可怜的表情打动，连声肯定道：“怎么会不愿意？我们喜欢还来不及。”

    卫小娟收住脸上哀色，快速的转变让杨涵一愣。舒安鸿若有所悟的坐回沙发上：“杨涵，咱俩坐下，干女儿要磕头了。”

    杨涵丧气：“她……唉……”

    卫小娟见两人在沙发上坐定，拿出早就打听好的规矩；跪在两人面前：

    “干爹，干妈，女儿给你们见礼了；还请干爹取个名字。”

    卫小娟从背篓里取出结好的红绳，给两人拴在腰上；又拿出里面两份男女皮带和皮鞋放到杨涵手中。恭敬道：

    “我爸妈没时间亲自来，这是他们的心意；你们穿了我买的鞋，系了我买的皮带；接了背篓里的女儿礼；再赐个名字，我可就是你们的亲女儿了啊。”

    官方话语说完，她笑着补充道：“别以为你们赚了，女儿可是赔钱的；你们今天要给我红包，还要给我一套碗碟、勺子，以示养我；以后我嫁人，你们还要出嫁妆……”

    舒安鸿虽说来不及消化这些话，但吞下去了，迟早会接收的，笑得很不自然道：

    “好了，女儿乖！我们早年想生个女儿取名舒梦，结果生了儿子；好了，现在儿女双全了；也该享福了。”

    杨涵也起身把东西收好，趁机平复下突来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