渁竞天狐疑跟着上了车,开伯怎么来了?难道卫同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要跟自己说? 才进了马车,卫同放下厚厚隔帘,渁竞天对着马车里头眼角直抽。 国公规制的马车当然宽大,但再宽大也不是这样显摆的。 只见马车里东西不多,收拾的也利落。中间竟放了一张大圆桌,桌子旁只两把搁了锦垫的靠背椅。除了最后通到顶的柜子,两个放置杂物的矮几,没别的什么了。 那圆桌上,冷拼热汤,样样齐全,鸡鸭鱼肉,一样不缺。难得没摆着盘子的小空缺地儿,竟然放了只银酒壶,两个小酒盅。 看着热气腾腾的席面,渁竞天无语扭头大声问了句:“开伯,你这是要长途跋涉去哪里游玩呢?” 开伯声音从帘子外透进来,显得有些闷:“上朝辛苦了,该吃吃,该喝喝,我先围着城绕几圈热热身。” 卫同眼一亮,嘱咐道:“出城门再绕圈,别妨碍了百姓走道。” 绕着整个城跑,他能多出不少时间跟她独处呢。 渁竞天更是无语,只当卫同有要事与自己说,便拉了椅子坐下来。 这圆桌是固定在马车底板上的,而且桌面也特地做了两层,上头一层挖了数个圆洞,下头搁着小炭驴,上头墩了菜盘子。这样,菜也不会凉,保持着热度和鲜味。 渁竞天伸手拿碗去舀汤,卫同忙道:“我来,我来。” 抢了碗,一手拿勺撇去那道芙蓉鸡汤上的清油,把下头清汤盛在碗里。 “给,里头加了枸杞。” 开伯在车外支棱着耳朵,暗暗点头,孺子可教。 渁竞天没接,狐疑打量番卫同,问道:“你没在里头放巴豆?” 这一招,以前他可没少用。金汐儿中过招,拉肚子拉到脱水,恨得她当着老太君的面狠狠揍了卫同一顿。卫同没反抗,一是老太君押着他呢,二十金汐儿脱了力气,小拳头那力道比挠痒痒还轻微。 卫同脸一臭,才要呛声,忽儿想到什么,惊喜道:“你说我以前放巴豆。” 承认你是金汐儿了? 渁竞天拿起筷子在桌上点了点,懒懒道了声:“你这天天上门的,还用得着明说?”你早认定了吧。 若认定渁竞天不是金汐儿,卫同这种死臭脾气的会愿意往一个陌生女子面前凑? 慢斯条理挟了口小菜,渁竞天问:“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卫同一愣:“说什么?” 看他无辜又茫然的模样,渁竞天被皇帝耍的火气又上来了,唰的站起来,道:“没事别找我。我要回家,当谁都跟你一样闲呢。” 外头开伯抖着耳朵叹气,本来他家世子一见渁竞天就智商退化,偏渁竞天一见卫同也变炮仗一点就着。老太君,这俩人得啥时候能安生处一块啊? 卫同迅速反应过来,嘿嘿一笑:“我给你说说宁王爷。” 渁竞天烦躁摆手:“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想接老子的位嘛,拉帮结派,打击异己,左右不过都是史书上写腻了的。我瞧他也是个眼高手低没多少成算的,未必比他老子强。你别说,我也不听。” 马车外,开伯迎着凉飕飕的冷风,额头冒了汗,有这样说皇帝皇子的?她渁竞天到底有何底气呀。 卫同也严肃了脸:“你在我和开伯面前说说也就是了,可千万别在别人跟前说。” “我又不蠢。” 卫同看着她眨了眨眼,忽而问道:“你怎么对皇上这么大怨言?难不成,当初那事,皇家还掺了一脚?” “恩?”渁竞天愣了愣,皇家?应该不可能吧。她那时候不过就一内宅妇人,有什么值得皇家惦记的? 第七十九章 赈灾的真相 卫同看明白了,不由气道:“既然人家没惹你,你总该客气些,哪怕做做样子呢。” “呵,没惹我?做样子?你去问问你那好皇帝,他怎么就不要脸的让人空手去挖我墙角呢?” 卫同一窒,摆手道:“这不是一回事儿,如今你可是在京城,万一惹恼了哪个,都够你喝一壶的。” 当着卫同面,渁竞天也懒得伪装,冷笑问他:“他宁王都在金銮殿外拉拢我的,那位是不想管还是管不了?我就不信他如今还有多少心思能管着我。便是派人来抓我,呵呵,我瞧谁有那本事。” 卫同皱了眉:“听着,还是对那位有怨气啊,他到底怎么惹着你了?” 怎么惹着我? 渁竞天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惹我,只是失望吧。京里好一派繁花似锦歌舞升平,可是外头…前年,你知道吧?淦州汀州闹灾,朝廷迟迟没有救援过来。幸好我准备的及时,散了好些的钱粮,动用了多少的人呐,才稳定局面,没有出现大伤亡大****。” 卫同点了头,当时他在砛州,只听得苍牙山散粮救民,还感慨了句绿林也有真仁义,那时哪想得到渁竞天竟然就是金汐儿的。 “可是,汀州…” 两人静默,车位开伯也沉了脸色。 汀州饿死不少人。 片刻,渁竞天开口:“终于等到朝廷押了钱粮来,我想,我散出去的,怎么也得还回个半数来吧,就带着人去劫。” 卫同一口气呛着了,劫赈灾粮款?果然他的好表姐越发能耐了。 “不对呀,我怎么没听见一丝消息呢。” “听见个屁。”渁竞天没好气骂了声:“幸亏我脑子够用,劫之前先探了探。哪是什么钱粮啊,装银子的箱子里全是砖头石块,粮食袋子里都是沙子杂草。全、部、都、是!” 什么?! 马车内外两人皆是震惊。 渁竞天讥讽道:“那些人一到淦州,地方就上了折子,说灾情平了。呵呵,哪发了钱?哪施了粥?竟全是靠的我苍牙山一己之力,朝廷分文未出,还把好名声往自己身上揽。” “他们——” “没错,淦州官员还有朝廷派的钦差,把苍牙山的功劳全抢了,抢得一干二净。” “无耻!”卫同一拳砸在车壁上,铁木做的车壁晃了晃。 “你等着,等我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定还你个公道。你的功劳,谁也别想抢。” 车外开伯再叹了声,世子爷,你还不如不说这句话呢。 果然,渁竞天鄙夷翻白眼:“你说我图的是名声和朝廷的嘉奖,那我干嘛不直接把东西给朝廷,再由朝廷拿去做面子呢?” “啊?” “笨呐。”渁竞天叹息:“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苍牙山,也是见不得百姓挣扎受苦。朝廷如何做,关我什么事?我只求自己心安,苍牙山和淦州平稳。” 只听朝廷歌功颂德的人们,怎么可能知晓内情?可是淦州百姓,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们灾年吃的粮究竟是谁给的,他们的命究竟是谁救的。渁竞天,还有朝廷,究竟谁能给他们活路。 “但朝廷这样行径,未免太不要脸。” 卫同默默点头,这何止是不要脸啊,简直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