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十一月,臣醒后只记得臣是苍牙山寨主。” 皇帝又沉默,当初燕平侯世子夫人于淦州失踪,韩家和金家闹出的动静并不小,他还隐约有印象,是在六月间。这时间,对不上呀。 韩谦忽然又喊:“孩子,孩子呢?孩子是何时出生的?” 渁竞天有孩子?她夫君是谁? 对着韩谦,渁竞天还用客气? “关你屁事。” 皇帝身边太监大喝:“大胆,渁竞天,不得在圣上面前口出污言。” 渁竞天气愤闭了嘴,随即又不甘的指控:“这人从上次臣来京,就纠缠不清。若不是在宫里见过,臣便当登徒子砍了。昨晚,臣风尘仆仆才歇下,这人就在墙根子底下哭。臣也不是小气的,没嫌他晦气,随他去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说着拧着眼皱着鼻,端的无比嫌弃。 韩谦失望喃喃:“那是你最喜欢的凤求凰,你说,你最喜欢听我吹箫。” 渁竞天嫌恶看一边,还甩了甩手。 众人无语,原来是箫声啊,只要是个闺秀就能分清箫声和哭声吧。 皇帝直直盯着渁竞天。 渁竞天微微低着头,纹丝不动。 金大人忽然颤着手指头问韩谦:“韩谦,我问你,我儿遇难时,怀了?” 一双清目逼出血丝,含了老泪,看得人同情又可怜。 众人均想:若是金大人幼女遭难时真怀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金大人更受不住啊。 金诚也悲声问:“真的?” 韩谦有些懵:“啊,啊,没,没…” 皇帝心里好奇,自己不好问出口,给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大太监便尖着嗓子细笑:“不知渁大人的孩儿是何时出生?” 这还没完了? 渁竞天心里冷笑,本寨主早就准备好了,还怕你们不成? “九年正月中。” 第十七章 不是金汐儿 九年正月中?虽然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殿里所有人都在心里计算,金大人心神不稳,索性在袖子里掰着手指头往回数。正月,十二,十一,十,九,八,七,六,五,四。所谓十月怀胎,按日子算,若真是金大人女儿,那时便该有两三个月身孕了,韩世子不能不知道啊。 看来真不是。 皇帝皱了皱眉,想的却是,早产? “渁卿竟有旧伤在身?朕派御医给渁卿诊治。” 满朝文武还以为皇帝说的是之后,谁承想皇帝身边的喜公公竟立即退了出去。这是要当场验证,皇上果然不信渁竞天呀。要他们也不信,她可是水匪,手上沾了多少昔日同僚的血。 渁竞天仍是平静无波的谢了恩。 没多久,喜公公回了来,身后跟着两位太医。 众人诧异,金大人更是心直往下沉。 除了善外伤骨科的孙圣手,另一位却是妇科圣手黄太医。 这是不止不信渁竞天脑伤的话,还不信她关于孩子的说辞。但没人开口说话。 渁竞天浑似没觉察不对,站着伸出手任由两人诊脉,孙圣手更是抬着手在她脑后按了按。 孙圣手先回话:“回皇上,这位大人早年受过头伤,拒微臣推断,脑袋里面仍存有血团未散。根据头骨受损位置,失魂并不是不可能。” 渁竞天笑了笑:“这两年好多了,以前动不动就疼。” 孙圣手脸僵了僵,好多了就好多了,你一副安慰我的模样几个意思? “孙圣手便帮渁卿开方调理吧。”又不动声色的问黄圣手:“黄圣手可看出不妥?” “回皇上,这…”黄圣手有些为难。 皇帝眸子一缩,喜公公便道:“说。” 渁竞天也道:“您有话直说,其实我也知道。”甚是宽慰的样子。 黄圣手看眼渁竞天,神色不辩,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但他不能不说。 “这位大人身子许是受过重伤,以后于子嗣上…怕是艰难。” 啊—— 能让黄圣手说子嗣艰难,那这辈子九成九生不了了。众人不免同情。 渁竞天并不意外,安慰黄圣手:“没关系,我有孩子了。” 黄圣手:“...” 这会儿,他跟孙圣手一个想法,这位水匪出身的女将军脑子有病吧。 “确实?”喜公公问。 黄圣手微不可察摇摇头:“确实。” 座上皇帝不由可惜一下,方才他让喜公公去请太医,黄圣手才是他的主要目的。黄圣手医术高超,妇人早产还是足月,他一上手便知道。既然黄圣手说渁竞天不是早产,可见这渁竞天真不是金汐,可惜了。 若是金汐,有金家和韩家,淦州水匪自然逃不脱朝廷控制,渁竞天便是最好的棋子。可惜,不是,只是长得像罢了。 渁竞天将黄圣手喜公公和皇帝小动作前后神色皆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冷笑,可该死心了吧。自己一手打造的苍牙山,谁也别想夺走,谁也别想毁了。 众人都觉得这事过去了,谁知道一边的韩谦仿佛不接受事实般迅速说道:“汐儿只是忘了自己是谁,我有办法证明她就是汐儿。她身上胎记——唔——” 燕平侯兼户部尚书,韩谦的爹大惊,一把捂住韩谦的嘴,这孽障,不知道渁竞天是个女人吗?但凡女人乐意在一群男人面前提胎记? 胎记? 皇帝眼一亮,他倒是想再验证一番,可—— 金大人抽死韩谦的心都有了,可皇帝都听见了,他该怎样帮渁竞天躲过这一劫? 渁竞天冷了脸,面朝韩谦:“登徒子是在戏弄本官?把本官当楼子里的姑娘耍?” 韩谦才意识到不妥。这事情私下里问都是失礼,何况是在金銮殿上。 渁竞天扬起声:“诸位大人也想看?” 这话说的,谁敢点头? 皇帝堵气,你们倒是有谁出来说个话啊。 没人说话,名声不要了? 最后,还是无所谓名声的喜公公讪讪笑了笑:“渁大人,您看,金大人为了早逝的幼女,愁得两鬓都白了。不巧,您前尘尽忘,偏记不起父母何人来。” 渁竞天气道:“又不是我乐意的。” 这话带着一股子匪气味儿。 喜公公心道,这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儿啊。但还是笑着劝:“金大人着实可怜,不然您让他彻底死了心,这当慈父的,不容易啊…” 金大人恨不得呸死他,明明是韩谦没好歹臭嘴,偏拿自己这个苦主说。老东西。 这事怕是不能逃了。 金大人一咬牙,只得站出来,对着渁竞天拱手低头:“此事皆是我家事引起,委屈了渁大人,还请您让宫嬷嬷看一眼。不敢奢望是,若不是,小老儿携家带口给渁大人赔罪。” 这一说,便显得韩家落了下乘。韩尚书气得要死,面上还得堆着笑给金大人眼神赔不是。金大人不看他,反倒是金诚气哄哄鄙夷瞪视韩谦。 渁竞天笑了:“既然不是取笑我就好。我一淦州乡下来的,不懂规矩,还以为京里和淦州一样呢。我们忌讳人说这些,也是我忘了家人,不然我要是有个老父亲亲哥哥的,立马上去撕了登徒子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