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冷千山(下)

成长与复仇,伪兄弟年上,武侠文。由一场误会引发的血案与长达十数年的纠葛。以及正邪之道与隐世门派的卷土重来。

28
    “……不是盛天涯!”闻笛笃定道。

    他在二人中的连线上划了一道横杠,割断了那条线,对上不解的柳十七,解释道:“左念的妻儿常年定居宁州城中,为求自保与他表面断绝了联系,他唯有每月十五才会秘密离开西秀山,这事只有我和郁徵知道----甚至十二楼许多人都不知掌门已有家室。

    柳十七略一思索,道:“好像的确如此。”

    闻笛道:“所以只有与左念十分熟识的同辈人或许听说过此事。”

    柳十七被他这一声说得脑子清明了瞬间,恍然大悟道:“是了,他压根不认识盛天涯!两人中定有人搅浑水。”

    “长安……长安……”闻笛喃喃道,“赫连明照忽然出现,到底为什么?难道此地有什么东西需要我们发现吗,可是都烧成了灰----”

    等一等。

    闻笛倏地站起身,拉起柳十七的手腕,急急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爹写的那首曲子。雁归西关,灯花未冷,春山良夜,月下捣衣。”

    看似只普通地把周遭风物编入了曲调,柳十七却在迅速回顾过全诗后发现了端倪:昔年的柳宅朝向西边,背靠潼关的方位。他尝试着辨别出东南,望向那一边时,忽地觉得描述中的温润春夜和今日竟有些诡异的相似了。

    庭院化为废墟,过于血腥的命案后周围的宅邸也没人居住,再远一些的地方成了老人的临时居所,昼夜都紧闭着院门。

    柳十七往前走了两步,梦中一家四口的场景来回地放,一幕一幕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在院墙边停下,突然踢了一脚角落砖块。

    表面凝结的泥块被这一脚力道震得金属脱落,柳十七蹲下身,仔细拂去表面尘埃,挨个探查上面的细节----房子是虞岚和柳来归自行盘下地契修筑,主体已经毁去多年,只有梧桐后的这片院墙,东南角,朝向西关。

    “!”

    手指摸到一处不正常的凹陷,柳十七眉头紧皱,辨认出那仿佛是刀尖刻出的痕迹后,他情不自禁地拔高了音调:“笛哥,快来!”

    闻笛靠近时,柳十七已经飞快地顺着刻痕把周围有着同样标记的墙砖清理出来,他不知是突然明晰了方向还是如何,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不出一炷香的工夫,那几块墙砖被柳十七撬开边缝,做出符号。

    每一块墙砖的一角都刻出个符号,正好十五块,从轻飘飘的一横到后头的半圆----

    “新月。”柳十七指向东边的第一块,又看向最西的墙砖,“满月。”

    闻笛嗓子有些堵住了,他艰难道:“若我记得不错,拜月教崇敬月与潮汐,甚至连淮- yin -的总坛地址都叫水月轩。”

    柳十七按了按最上头的那个半圆:“这是上弦月----笛哥,今天是几号了?”

    闻笛一愣,随即顺从地答道:“四月初七。”

    “按理来说满月为尊,再不济也是新月。但这些砖块中最高处的居然是上弦月,有些奇怪。”柳十七沉默片刻,道,“拜月教难不成并非过初一十五吗,这事回去后我得问问师父,否则连符号也解不……”

    他话音未落,先自己打住了,因为闻笛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让柳十七有了旁的思索。

    闻笛随意地拂过那个半圆,接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梧桐。

    柳十七忽然有所领会,他跑到院落另一端,望向废弃围墙。当年爹娘隐姓埋名,并不可能在房子外观上做记号,应当与四周的民宅差不多高,如此,屋檐的位置恰好与梧桐、院墙的那块上弦月中形成了一个弧度----

    他解了长河刀放在原地,自己往旁边撤了一步,道:“笛哥,你比我记得的事多。以前爹娘还在时,院中有什么摆设?”

    “我记得树下有一张石桌。”闻笛就着这个宅院,竭力描述当年的场景,指点道,“那边有一架瓜藤,再旁边就是晾晒茶叶和谷物的地方,还有水井。你少时的摇篮靠着南墙,爹时常在北屋看书……不过石桌的位置突兀,常人不会在院中敞亮处放东西的。”

    柳十七站在他指点的地方:“这里?”

    闻笛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九星与九宫,这是天盘初位。”

    半个时辰后,柳十七瘫坐在地上,面对着地上被掘出的一个大坑,深不过三尺,最下方埋着一块石墩,长满了青苔。

    他看了一眼,实在没力气立刻动它,唏嘘道:“我就知道……这个比起望月岛的‘蓬莱秘境’到底还是简单得多。所有的奇门遁甲,归根结底不过是依照洛书九宫而设,中间的九星、八位、三奇六仪都依照其中运行。”

    闻笛接口道:“爹的诗里暗合天地四时、乾坤昼夜,指明到最后,就是这个石桌。”

    柳十七失笑道:“那桌子早就不见了,你怎么想到把它埋起来?别告诉我,那时候你就已经能预料到现在了。”

    闻笛指了指埋在土里的桩子,叹了口气:“我……当时只想着都烧光了,爹娘尸骨也找不到,总要留点东西吧……石桌被左念打断了,只剩下墩子。刚巧附近有个坑,我就把它埋了,想着以后回来,这里有其他人再住下,我们可以挖出来当做遗物带走。”

    越说到后头越窘迫,似乎连闻笛自己也猜不透年仅八岁的自己在想什么,柳十七的手撑在身后,他弯起眼睛笑。

    闻笛喉头一动,觉得他这模样可爱,许是气氛过好,白日里春风回暖,他凑过去,在柳十七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又吻过他的唇。

    两人呼吸缠绵片刻,柳十七一推他:“得了,先把它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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