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

邬家干的是过阴驱邪的活,养女却疯疯癫癫在墙上画起魔佛,怕是被邪祟附了身。邬引玉也自以为被恶鬼缠身,被人从老宅悬梁上救下后,她才渐渐明白,画魔佛的是她,梦里受诸仙鄙弃的是她,她一意孤行,只想摘下佛陀身边那一株莲花,不想竟被莲花亲手送进轮回门。“疯魔是...

作家 一天八杯水 分類 历史 | 133萬字 | 468章
第85章
    鱼泽芝顿住,只觉得那素来喜欢抛竿掷饵的人,好像要收线走人了。

    只见石台洞开,里边竟有一具小儿棺材。棺材只有那么点大,也就成年人半臂长。

    祭台破开,那些养疫鬼的咒文彻底泯灭,山也不再晃悠,顷刻间大地寂寂。

    邬引玉慢腾腾站直身,好像还处在地动中,走起路有些许不稳。她走上前,主动攀住鱼泽芝的手臂,往里探头,看清了祭坑里的棺材。

    “里面有灵?”她寻思着,有哭声,那必定有灵才是。

    鱼泽芝朝搭在自己手臂上微蜷的手指瞥去,然后弯腰,往棺上一叩。

    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灰烟,从棺材里逸了出来。不算至阴,但也并非活人生气。

    怪事。

    “站得住?”鱼泽芝扭头,意味深长。

    邬引玉索性松开对方的手,松得干脆利落,朝其肩上轻推,张口便使唤道:“打开看看?”

    这手说放就放,叫鱼泽芝猝不及防,她定定看了邬引玉数秒,然后才跃进坑里,作势要推开棺材。

    邬引玉唇刚张开又紧紧闭上,本还想叮嘱鱼泽芝小心,但想想,是她多虑,这么厉害的人物,哪会轻易伤着。

    到底,她只凉幽幽地吐了一句:“鱼老板胆大,换作是我,哪敢这么往下跳。”

    “腿不是伤着了?就算你有这胆,也轮不到你跳。”鱼泽芝淡声,“但我以为,你先前胆子也不小。”

    “这不是病了么。”邬引玉恹恹地笑,“脑子钝了。”

    鱼泽芝一把掀开棺盖,转而抬臂掩住口鼻,却见里面躺着的既不是活人,亦不是白骨,而是……一木头雕成的玩偶。

    雕工高超,可谓是鬼斧神工,乍一看真以为是具孩儿尸,眼耳口鼻粗看俱是活生生的。

    哭叫便是从这木人口中传出的,婴灵也正是附在了这木人上。

    却见木人口里还堵着一物,它身上衣衫都已泛黄,嘴里那布绢竟还白花花的。

    邬引没看懂那布绢的用意是什么,木人并非活物,这么堵可堵不住声音,诧异道:“这是什么。”

    “柳木雕的。”鱼泽芝捧起木人细看,那木人在她手中,还真就是婴儿大小。

    邬引玉顿时明白,说:“鱼老板听说过耳报神么?”

    “樟柳雕人?”鱼泽芝摩挲其眼耳口鼻,仰头见邬引玉在上边一个劲探头,也不知脖子累不累。

    她索性拿着木人从坑里出去,说:“听说过,取樟木雕人,赋灵作灵哥,换柳木便称作灵姐。”

    “没错。”邬引玉走上前,径自掀起木人的裙,只见其腹挖空,里边藏了一卷纸。她取出那纸,小心翼翼展开,省得撕碎了。

    纸上写的是“心肝脾肾肺”,还有婴灵的生辰八字,及木人雕成的年月日时。

    字是用乳朱砂写的,至今仍是鲜红胜血。

    “果然是樟柳神,说是‘神’,不过是一非人非鬼的可怜物。”邬引玉看完便把黄纸一卷,重新塞入木人腹中。

    她极轻地哼了一声,说:“有些人会将生辰合适的小儿咒死,取其心肝脾肾肺,再用柳木雕人,使得炼出的魂得以被禁锢在木人身上,这样做成的木人能预知未来,有辟邪之用。”

    “好阴毒。”鱼泽芝皱眉。

    邬引玉颔首,目光无法从木人口中那白绢上挪开,那玩意时时刻刻都在勾着她的心。

    她伸手拨了布绢一角说:“可我不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鱼泽芝一抬手,竟就把布绢扯了出来,在展开时,她的手微微顿住。

    塞在木头口中的白绢并不完整,倒是能看出上边画了半朵莲花。

    旁人是往绢帛上刺绣,这却是用墨汁画的,但这墨非同一般,竟一点也不外洇。

    取出绢帛后,木人竟就不哭了,木头做的眼珠子还转了两圈,似是活了过来。

    那木人口中发出闷闷的呜咽声,转动的眼珠蓦地定住,就好像在看着鱼泽芝。

    木人尖声道:“邬嫌罪大恶极,休想将我擒住!”

    既然是樟柳神,邬引玉便料到这玩意会说话,可即使做足了准备,也还是被这尖锐叫声给闹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鱼泽芝大抵也嫌它吵闹,抬手在木人嘴上打了个叉,木人登时便发不出声了,只眼珠子转个不停。

    “又叫耳报神。”邬引玉揉起眉心,“净喜欢说些不讨喜的大实话。”

    木人并非活物,这梆硬的手脚哪动得了,也就眼珠子能任它灵活驱使。

    过了一阵,木人眼睛不转了,鱼泽芝才往它嘴边一碰,解了噤声术。

    木人似乎终于回过神,用孩童稚嫩的声音问:“邬嫌何在,我在一莲花池里泡了百年,怎一眨眼就到了这。”

    鱼泽芝便将它脸朝下拎着,让其看清坑里的棺材,说:“这百年,你应当不曾泡过莲花池,这才是你的居所。”

    “怎、怎会这般!”木人竟还不信,不依不饶道:“我这百年当真是在莲花池里过的,不信你看,我周身都是水,我所言不虚,我可是邬家的家仙!”

    “邬家家仙”四字,它喊到破音,撕心裂肺。

    鱼泽芝索性将木人裙角掀起,提到它自个眼前。

    那脏污的裙子分明就是干的,别说泡水,这可是一点水痕也没沾到。

    邬引玉怔住,勾住木人的衣领,将其拽至眼前,说:“你说的是叡城五门里的邬家?”

    “当然,邬家受我关照多年,在叡城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木人略显得意。

    邬引玉没想到,邬家消失多年的家仙,竟是被困在了此地,也不曾想过,邬家家仙竟是一只耳报神。

    木人又狂喊起邬嫌的名字,说:“邬嫌违背家法,将我縻困于此,还用绢帛堵我嘴,速将她找来,事成后,我许诺必会实现你等愿望。”

    邬引玉哪理会它,心扑通狂跳着,转而把鱼泽芝手中的那截绢帛抽了过去,细看后,更加觉得眼熟,这……根本就是她画的。

    绢帛上还遗有墨香,闻起来也分外熟悉。

    没错,是她的。

    邬引玉迷迷瞪瞪地站着,眼前陡然一变,好似摇身又到了那慧水赤山间,眼前是一大片葫芦塔刹。

    但她没见着莲升,只是百无聊赖地伏在莲花池边,眼前是一卷铺展开来的素白绢帛。

    绢帛散开,有一角垂进池中。莲池里有鲤鱼摆尾游近,嘴往绢帛上一碰,又蓦地游远了。

    她没拿笔,抬手时指腹下自有墨汁浮动,只轻轻一点,一朵墨莲跃然绢上。

    但这朵花瓣太少了些,瓣尖也不够精致。

    看了一阵,她还是觉得不喜欢,便抬手擦去了。

    邬引玉执着于画出一朵漂亮的莲,要亭亭而立,要不妖不寡。可因为自个儿看不顺眼,她来来回回画了十来遍。

    远处有沙弥走近,困惑问:“上仙在画什么?”

    邬引玉朝莲池睨去一眼,心疲手疲地说:“想给她画个新的肉身,她初到小悟墟,当要送上薄礼一份。这用莲池养的,终究是长得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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