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人隔着玻璃窗看着重症病房里病床上的承桑怀,安静虚弱得就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娃娃。 人人脸上都是愧疚,人人脸上都是悔恨,人人都觉得心疼。 小舅妈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听你们的话瞒着她的,都是我的错啊!”小舅妈痛恨地捶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泪流满面。 小舅舅搂着小舅妈,一声不吭,却也满脸懊悔。 大舅妈不在,大舅妈守在另一间病房里,病床上是听到承桑怀车祸消息后大受打击承受不住晕倒的傅老爷子。 “我们都有错,无论是于灵悉还是于阿怀,我们都有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错。”大舅舅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病房里的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的承桑怀,眼眶微红。 “医生怎么说?”傅明锌开口,声音有些许沙哑。 傅明琛看着里面的承桑怀,说道,“四十八小时醒不过来就......”傅明琛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他不希望会是那样的结果。 傅灵瑜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了眼病房里的人,又看向这里的每一个傅家人,冷笑。 “你们多虚伪?当年老头子逼我姐的时候你们不是都袖手旁观吗?我姐被送到公爵先生的床上那时候,你们也没想过去救她不是么?” “你们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破坏老头子的计划,因为事成之后,傅氏就会在公爵先生的帮助下度过金融危机,哦,不对,应该说是帮傅氏彻底洗白。” “我姐死了的消息传到傅家的时候,你们不也不闻不问么?如果不是阿怀自己找上门,你们扪心自问,真的会去管她的死活吗?” “是啊,你们这些年很疼爱她,但是基于什么?基于你们都看到了她自身有很大的价值,能给傅家带来名誉带来利益,你们当然疼她,当然对她有求必应,应该整个傅家找不出一个比她更有能力的人,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适合继承傅家的人。” 傅灵瑜从来都瞧不起他们,她很多次都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承桑怀,但是每一次还没说出口就被傅家的人察觉到,每次都警告她不能把事情透露给承桑怀。 所以她才想要闹着离开傅家,离开这个虚伪又充满阴谋诡计的家。 傅家几个长辈脸色煞白,傅明琛和傅明锌不明所以,不太理解小姑姑前面的话,什么叫给傅家洗白?那不是当年出现金融危机吗? 大舅舅扬起手一巴掌把傅灵瑜的头扇偏,他是傅家长子,绝不能让小辈们知道当年的秘密。 傅灵瑜被这一巴掌打得左脸瞬间红肿起来,傅灵瑜笑了,笑得有些狰狞,看向自己的两个哥哥和小嫂嫂。 “恼羞成怒了?敢做不敢当?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可妈妈临死前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姐姐和阿怀,你们现在在这里装出一副愧疚的嘴脸不过就是想让你们自己的良心能过得去,你们真的觉得自己有错吗?阿怀昨天在家里问的时候,你们甚至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半个字,你们现在在这装什么?” 傅灵瑜又看向傅明琛和傅明锌,“你们真以为当年是因为什么金融危机?可笑,在那之前,傅家背地里可是一直都跟缅境做生意的,缅境,一听就能想到是做的哪些生意了吧?但是那时候Y国突然颁令严禁跟缅境的生意往来,傅家为了洗白,公爵先生明确表示可以帮忙,但是条件就是要我姐,阿怀的妈妈!” “当时你们奶奶极力反对阻止都无济于事,因为你们的爷爷和你们的爸爸都希望事情的进展可以顺利。” “后来我姐在阿怀五岁那年,公爵先生再次提出要娶我姐,老头子步步紧逼希望我姐跟承桑隽那个负心汉离婚,在同一时间,承桑隽和老头子带给我姐的压力叠加起来,最后我姐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成全任何一个人。” “在这所有的事情中,无论是承桑隽还是老头子,亦或是一死了之的我姐,年仅五岁的阿怀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最无辜的人,失去了妈妈,看清了爸爸,失去了家庭,又被自以为是一家人的傅家蒙在鼓里。” “傅明琛,你还觉得你理应成为傅家的继承人吗?傅明锌,你还觉得你妈妈更喜欢阿怀吗?” 傅灵瑜说着说着,不知道是那一巴掌太痛,还是回忆起当年母亲死前告诉她的一切真相,她不知不觉就已然哭泪人。 “现在的傅家是因为我姐才能继续在Y国立足,老爷子和你们的父亲想的不错,阿怀才是真正的傅家继承人,也是承桑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傅明琛和傅明锌两人已经震惊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们从来都不知道真相居然会是这样的,原来姑姑当年的死不全是因为承桑隽,也不是因为所谓的傅家金融危机,而是因为当年的傅家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需要把公司洗白。 傅灵瑜也不期望两个哥哥能有什么良知,毕竟沾染了那么多年的黑色产业,不过就洗白了二十一年,一旦觉得自己是为了什么什么好才这样做,就永远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 她是有些恋爱脑,却也从来不给男人花钱,她当时闹那么大,也只是想有个理由离开傅家,可是没想到再次回傅家就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被阿怀知道了。 更没想到阿怀居然会疯到连命都不想要。 傅灵瑜再次看了眼病房里的承桑怀,随后转身离开,阿怀明明可以快快乐乐地成长的,即使没有爸爸,也有很爱她的妈妈。 可惜,一切都是虚妄,而这一切的起源...... 傅灵瑜离开医院开着车直冲公爵庄园,车子停在公爵的庄园外面,看着这座灯火通明,华丽大气的庄园,眼底满是阴翳。 想到自己的姐姐,她只比阿怀大两岁而已,她见过姐姐,那时候的姐姐还没有嫁给承桑隽,但是那时候她太小了,才一岁多,根本不记事,但是她记得姐姐对她很好,总喜欢抱着她逗她笑,妈妈说,那时候她刚学会说话的第一句喊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姐姐。 长大一些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姐姐,只从妈妈的手机里还有电视上看见过,姐姐是他们家里长得最好看啊!她好喜欢姐姐的,可是姐姐死了,死的很突然。 她那时候七岁,她很奇怪,为什么家里每一个人都对姐姐的死不感到有多伤心?她只见过妈妈偷偷躲在房间里看着姐姐的照片房小声地哭。 在姐姐死的第二个月,妈妈也走了,妈妈说怕姐姐一个人太孤单,要去陪姐姐,是啊,姐姐也会孤单的。 妈妈那么喜欢小阿怀,也还是丢下阿怀去找姐姐了。 家里人说阿怀生了很严重的病,明令禁止任何一个人在阿怀面前提起姐姐,也不准任何人去刺激阿怀。 十二岁那年,她一时生气在阿怀面前搬出了姐姐,阿怀很生气,生气的样子好可怕,疯了一样拿刀要杀她,她很害怕,吓得哇哇大哭。 后来初中之后才知道,阿怀是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情绪很容易失控。 那时候她想起妈妈临死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忽然觉得阿怀好可怜,真的好可怜。 之后她尽量避开阿怀,有时候甚至想把当年的真相告诉阿怀,但是都被两个哥哥及时阻止了。 傅灵瑜开了车窗一条缝,坐在驾驶座上点了根烟,深吸一口,随后吐出浓浓的烟雾,看着公爵庄园。 “真可怜,可怜的阿怀,可怜的我。” 没有了姐姐和妈妈的我。 失去一切的阿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