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司。”两名弓卫已走来,一人报,“只知道是斥候,没问出什么,但搜出了东西。” 另一人上前,递上两支竹管,是分别从那两人身上搜到的。 穆长洲将手中的两支箭递过去,接了那两支竹管,忽而凝神,细听了一下远处动静,竹管往怀中一收,一手握住舜音手腕,立即往回走。 两名弓卫当即跟上,一左一右护卫。 舜音被他带着快步走出,越走越快。他身高步阔,若非一直紧握着她手腕,她险些就要跟不上。 回到来处,弓卫已抢先往前,引来了马匹。 穆长洲才松手,低低说:“上马。” 舜音看见他口型,立即快步走去,踩镫上马。 穆长洲持弓在手,扫视后方,见她上了马先往前了,才跟着翻身上马,策马奔出。 一上路便快马加速,直往侧面绕道迂回而行。 舜音没来过这里,放缓马速,让穆长洲引路,自己在后面记路线地形。 他毫不停顿,策马往前,领着路越绕越偏。 日头已高,已然奔出几十里外,早已不见了那片带着峡谷的孤山。 穆长洲扯缰停下:“可以停了。” 舜音跟着勒马停住,行马太急,胸口尚在起伏,平复一下才问:“方才是又有斥候?” 穆长洲说:“大概是巡视兵马,应该没发现我们,否则早已追来。” 舜音松口气,转头看一圈周围,这里大约是有河流,草木茂盛,附近也多了片树林。 穆长洲朝两名弓卫招手,指一下树林。 二人打马奔出,进了林中,很快又折返出来,冲他抱拳。 穆长洲扯马过去:“这里既然安全,就在这里休整,天黑前应是无法走动了。” 舜音打马跟着入了林中,方才疾奔而出的呼吸才平复顺了。 在林中下了马,穆长洲示意弓卫防范,继续往里走。 舜音跟着往里,到了一片枯木横倒的平地处才停。 穆长洲站定回身,放下弓箭,一手自怀间摸出那两支竹管,拆开倒出两张卷住的绢布,手指捏过,并无危险,才递了过来。 舜音立即接了过来。 他拿了弓箭,往外走:“这里面大概是斥候传递的讯息,我替你防卫,你在这里安心看。” 舜音转头,他已走出去了,身影一闪被枝叶挡住,去了林边。 她回头,展开一块绢布,只是又小又方的一块,上面只寥寥几字,又展开另一块,大同小异。 确实是传递的消息,而且是用的密语。 接连看了几遍,她又在心里想了想,眉已蹙起,又是两根棘手的刺。不,可能还不止…… 穆长洲沿着林边查看过一圈,走入林中时,前后不过才过两刻。 舜音刚要往外走,一回身,差点撞到他,立即停住。 穆长洲看看她:“解完了?” 舜音淡淡说:“这是密语中最简易的了。” 穆长洲听她语气平淡,神色自若,嘴边不禁有了弧度,原来这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目光转过她脸上:“音娘实在……” 舜音没听清,抬眼看他:“什么?” 穆长洲没往下说,只嘴边笑意更深,本想说她实在太重要了,却又觉得没必要说了,转口问:“上面都说了什么?” 舜音捏着两块绢布,手指各在其上点了一下:“这两块应是要送出的手信,内容简单且一致,破解后只有两句,一句‘兵事’,另一句只有一个‘妥’字,应是传达调兵之事已准备妥当。”她手指又在最下方点了一下,“只最后,用了些心思,没有加盖印信,而是各自纹绣了一方图样,大概是事先约定好的。” 穆长洲低头来看,两块绢布上虽字迹潦草且生僻,看来犹如错字,但确实是一样内容,只下方纹样,一为长短不一的斜纹,一为不大不小的圆形。 他看过后说:“那看来,这两个斥候只是一同出来,但各代表一方,要送信出去给第三方。” 舜音蹙眉:“本以为只有河州调兵来廓州,想来大概廓州也出了兵,长短斜纹为水,代表河州,圆形为廓,代表廓州,那峡谷里必然就是他们调兵会合之处。” 穆长洲问:“那他们要送信给哪个第三方?” 舜音又看一眼绢布,摇头:“这两块上面并无称谓。” 穆长洲伸手将两块绢布抽了过去。 舜音看去,就见他将绢布卷起,取出两支竹管原封不动纳回,收入了锦袍衣襟内。 他随之转身走开一步,在旁边横倒的枯木上坐下,看着她:“休息吧,待天黑后再出去,总得要找到他们的营地。” 舜音觉得他竟像是松缓了许多,看看左右,无处可坐,只能走近,挨着他坐下。 这景象就好似又回到那荒废的高舍内,互相挨着坐近休息。 原本只是休息,但昨夜一夜未停,今日又奔波到此刻,早已身心疲惫,四下一安静,她稍一放松就被倦怠席卷。 终究不知不觉睡去,天旋地转间,似已不再端端正正地坐着,而是躺下了,舒坦了许多。 也不知多久,迷迷沉沉,如坠云里雾里。 忽而身一动,觉出了不对,舜音一下睁开眼,林中光暗,眼前一截锦袍衣摆,还有束着腰带的环扣,是男人的腰腹,转头往上一掀眼,看见穆长洲清晰如刻的下颌。 他垂眼,看了过来:“醒了?” 舜音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他膝上,左耳就贴枕着他的腿,忙要坐起。 穆长洲一手按住她肩,似笑非笑:“睡吧,又不是第一回 了。” 舜音一怔,脑中如有一阵嗡响,陡然反应过来,当时在那高舍内睡去时的感受不是梦?那环着她的结实双臂,还有枕着的膝头,都是他…… 贴着他腿的左耳似都开始发热,她眼睛又扫过他腰腹,无处安放,手指无意识的一抓,正抓在他腿侧衣摆,才知自己手搭在什么地方。 穆长洲的目光顿时又看了过来。 舜音撞上他眼神,莫名心头突地一跳。 “军司,”外面弓卫声音传入,不高不低地提醒,“申时快过了。” 穆长洲按着她肩的手立即松了。 舜音紧跟着坐起,理了理身上圆领袍衫,又顺一下发髻。 弓卫随即进来,送入了厚牛皮纸包裹的军粮和水囊。 穆长洲到现在才活动一下双腿,朝身侧偏一下头:“给夫人。” 舜音默默接过,打开水囊,饮了一口,顺带将刚才的不自在遮掩了过去。 穆长洲看她两眼,起身走开。 弓卫们跟着走出,继续查视防范,丝毫不见放松。 舜音看他走远,又饮了口水,才似完全睡醒了,抬头看了看头顶天色,只这片刻功夫,已然暮色四合,光更暗了。 约有一刻,穆长洲始终在林外,也许是又在听动静。 舜音咽下一口干硬的军粮时,隐约听见了他对弓卫的几句吩咐。 很快弓卫们返回到她跟前:“天已擦黑,请夫人准备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