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意

第28章
    舜音定一下神,松开马缰说:“看着很灵,那不如我也祈求一下。”

    穆长洲转头,就见她双手合十,朝向那三层小塔阖目敛神、微微垂首,正对着自己的侧脸柔白,低垂长睫如描,却神色清淡,恍若遗世独立。

    他目光动一下,问:“祈什么了?”

    舜音睁开眼:“没什么。”

    她祈求身边嫁的这个人以后凡事都能遂她心愿,再也不要盯着她不放了。

    穆长洲翻身上了马,忽而笑了:“祈佛都没用,这有用?”

    “……”舜音抿唇,抚一下垂纱,跟着上了马背,只当没听见,也不乐意听。至少现在,他是没能遂她愿……

    出去一遭不过几个时辰,返回军司府时却像是历了一劫。

    舜音回府时也寸步不离地跟着穆长洲,始终就在他左侧身后,今日真算是做到了乖顺无比。

    刚入府门,昌风快步迎了上来,向穆长洲报:“军司,佐史来了,有急事来请军司定夺。”

    穆长洲往身后看一眼,走去前院。

    舜音接到他眼神,跟了过去,没几步,看见前院中好几个兵卒,正押着个跪着的人候在那里,被押的那人身上已沾染斑斑血迹,头歪在一边,似已受伤昏迷。

    张君奉手按横刀,清清瘦瘦地立在一旁,眼见穆长洲回来,快步上前:“军司,总管刚刚下令,要全城严查各路暗探。”

    舜音听到这句眼神一动,又听他接着往下道:“只因今早在东城门外捉到了此人,在他身上搜到了……”

    说到此处,张君奉打住,看她一眼。

    舜音摘下帷帽,手指顺了顺垂纱,似也没怎么认真听,看起来眼神也不太敢看那边被押着的人。

    穆长洲颔首:“接着报。”

    张君奉看了看二人,才往下说:“在他身上搜到了一份募兵令,来自临近河西的中原几州。巡视兵马推断附近的中原几州大概是在暗中练兵,此人出现在凉州,说不定练兵就是针对凉州,因而将此人扭送了过来,交由军司决断。”

    练兵?舜音扯着垂纱暗忖:没有可能,一个地方练兵能被发现,至少也练了有段时日。临近河西的中原几州里就有秦州,若是秦州前阵子已开始练兵,封无疾上次信中多少也会透露一些消息给她,他便是管这个的。何况冒然练兵岂不是徒生事端?

    这种消息出现得根本毫无道理。

    穆长洲伸手,张君奉立即从衣襟间摸出那份募兵令交给他。

    他将手令展开看了一遍,递还回去:“假的。”

    张君奉接住细看,口中“嚯”一声:“果然,我们之前抓了那么多……”差点“中原探子”几个字就要说出来了,他看看舜音,又咽了回去,“造假的东西还是能看出一些的,现在军司既然也这么说,那便的确是假的了。”

    舜音捏着垂纱的手指松了松,就知道那消息不实,但随即又拧眉,怎么又来一个针对中原的事?

    穆长洲往后看她一眼:“我与夫人尚在新婚,如今朝中应当皆知总管心向皇都的名声,即便中原会派来探子,也不至于兵戈相向。”

    他口称夫人,看着是对着张君奉说的,但眼往后看,舜音便知道其实是对自己说的,移开眼想,做什么又是那副公然与她讨论的语气,明明她就不该站在这里。

    穆长洲又道:“料想总管也是因此认定有人生事,才下令要彻查这些暗探了。”

    张君奉回:“正是。”

    穆长洲颔首:“审问清楚了再来报。”

    张君奉立即转身,走向那人,抽了横刀出来,招呼左右:“将他拎走。”

    舜音特地没有去看那人被拖走的身影,转身往后院走,之前遇到探子是什么反应,现在也什么反应,只当不知道,也不做声就对了。

    身后脚步声沉稳,穆长洲跟了过来。

    入了后院,胜雨快步上前见礼迎接,接过她取下的帷帽,一板一眼道:“已备好饭菜,军司与夫人是否要入厅去用?”

    舜音尚未回话,穆长洲已越过她,直往主屋走:“不必,送入主屋。”

    胜雨立即躬身应下,看一眼舜音,请她一并过去。

    舜音听他们言辞之间就已定下了,看一眼前面走出去的身影,缓步跟了过去。

    主屋要比她居住的那间东屋开阔许多,她一进入便看了两眼。

    屋中陈设竟意外的简单,东侧一张木榻,中置六折屏风,每折上面都题了警言名句,潇洒非常。其余也就只有一张托弓木架,以及一方桌案,桌上似还合着一份舆图。

    没看见床,料想床在屏风之后。

    她站在门边,眼见穆长洲松开了束袖,竟莫名有了一丝局促。

    穆长洲已看了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似已明了,似笑非笑:“音娘何必拘谨,这本也算是你的屋子。”

    舜音眼一动,顿时记起那个至今未曾提起的吉日,眼神转去一旁,往里走了两步,淡淡道:“第一次来,多看了两眼罢了。”

    好在胜雨已领着几名侍女来了,麻利地进来,布置小案,摆上饭菜热汤。

    穆长洲自侍女端来的清水中净了手,坐去右侧小案后,抬眼看她。

    舜音才走过去,取了块帕子擦手,在他左侧坐了下来。

    胜雨看看他们,立时领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今日看军司与夫人同出同归,她们自然不好多打扰,若非不好多嘴,胜雨都想提一句吉日的事了。

    舜音拿起筷子,先看一眼身侧,穆长洲坐在那里,身姿闲适却举止端雅,只这时候,她才觉得他还有当初年少时的影子。

    刚收回目光,忽而听他开口:“音娘今日出去新看了些见闻,却不知手上那些手稿写得如何了?”

    舜音想过他可能会接着说先前抓到的那探子的事,却不防他竟突然提到折本,捏着筷子的手停顿一下,只口气如常:“成书还早,眼下手稿也还零碎。”

    穆长洲停箸看她:“那改日不妨送我看一眼。”

    舜音点头:“穆二哥只要不嫌我笔拙献丑,改日再说。”

    穆长洲没再说下去,安静用饭。

    舜音也平静地低头吃饭,只不过已食不知味。

    哪怕她折本里写的只是寥寥几句无关痛痒的句子,面对穆长洲,她还是没底,甚至隐隐觉得不是自己瞒他,倒像是他有什么紧要之处瞒了自己。

    一顿饭两相无言地吃完,胜雨又送来了刚煮好的茶汤。

    穆长洲端了一盏,起身走至桌前,随口一般道:“刚想起来,今日得空,也带音娘走了四处,不如替音娘将信的事也处理好,你想好如何回信了?”

    舜音看过去,想了下说:“没有,上次穆二哥问为何没在信中提及你我婚事,我以为你已不快,暂时也不想回信了。”

    上次给陆迢传递消息用的是疏纸,纸质薄而疏,不易保存,极易揉皱损坏,所以即便陆迢没烧,也不会保存太久,但她还是请陆迢烧去了。现在这么说,就是要与纸中的话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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