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另外两个姑娘一边一个把周嘉人给拉住了,不停地小声劝着。wanopen.com周嘉人怒目而视:“罢了,我不和你计较,前几年的好心和饭食只当是喂了狗!” 朱卿卿掩口而笑:“我们将军常说一句话,我为什么要对猪好?因为我想吃它的肉。我从前不懂得这句话,直到今年才懂得这话的意思。原来你们当年就是想把我当成猪一样的养肥宰了吃……别人喂猪,多少总要贴一点粮食的,也就是府上精打细算了,我家大伯父和大伯母带了朱家全部的浮财过去,居然也就只能算是寄人篱下,吃用全得靠府上施舍。我走时留下的那些金银,可能也只够付你们家房租的。陈州房租真贵呢。” 从前娇憨得如同包子一样的小姑娘突然间就变得牙尖嘴利、刻薄不让人,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周嘉人狰狞了面目,冷笑:“朱卿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 朱卿卿反唇相讥:“府上最是懂得恩义,我是望尘莫及,甘拜下风的。” “算了,算了。”周氏族女拉住周嘉人,小声劝了几句,周嘉人总算是忍住了,挺起圆鼓鼓的胸脯瞪向朱卿卿:“算了,我不和你这个可怜虫一般见识,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朱卿卿抬起下巴,淡而轻慢地笑:“我不想动弹,烦劳嘉人姐姐走过来说。” 周嘉人气得不行,天人交战许久,始终也抹不下脸去。朱卿卿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从前她愿意对着周嘉人低头,那是因为她以为周家对她有收容照顾之恩,以为周嘉先对她全心全意,所以愿意包容忍让。如今她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若是再对着周嘉人低头,别说她先就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就是梁家人也会忍受不了。 已经完工的嫁衣在灯下熠熠生辉,裙尾镶嵌着的细碎宝石和米珠闪闪发光,就像是一个迷离的美梦。朱卿卿托着腮盯着嫁衣看了许久,直到梁凤羽大笑着走进来:“干得好!周嘉人那个小贱人活该被打脸,吃饭的时候我看她惺惺作态就想当众泼她一脸油汤了,千忍万忍才叫忍住了,真是没想到她自己找死,自个儿撞到你的枪口上去。” 朱卿卿收回目光,笑道:“这叫什么?我还想狠揍她一顿呢,可惜她不上当。” 朱卿卿揍人的模样会是何等的雄姿英发,梁凤羽想想就又笑了,高高兴兴地道:“罢了,不要提这个倒胃口的,大伯母看不上她。睡吧睡吧,你得养精蓄锐,别大喜的日子顶着两个黑眼圈,那我哥哥可不饶我。”说着唤人进来伺候朱卿卿梳洗安歇,朱卿卿也就笑着躺下。 第二天清早,她尚在梦中,清泉就很不高兴地过来请她:“姑娘起了吧,周家太太带着周大姑娘来给您端茶认错呢。” 这可真是,朱卿卿摸摸脸皮,她以为自己这半年多来已经修炼得脸皮够厚的了,却没想到还是远远不如周家的人。这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修炼到这个地步? 腹诽归腹诽,人总是要见的,除非是不想和周家结盟了。朱卿卿梳洗过后就穿着家常的半旧衣裙去待客,周太太还是从前的温和端庄样,周嘉人则完全收了昨晚的嚣张模样,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看见朱卿卿就抢先给她行了个礼,端着一杯茶,低低切切地道: “三妹妹。昨晚是我不好,从前也是我不好,你大人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 朱卿卿没吱声,抬眼看向座首的梁夫人:“不过几句口角,却没想到惊动了夫人,是我的不是。” 梁夫人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微笑着同周太太道:“我们卿卿从来都是好性子,偶尔被惹毛了才会发作,发作起来的时候也只是管要出够气的。小孩子么,就是不稳沉。” 周太太笑得到底有些尴尬:“就是,小孩子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凡事总想争个是非曲直黑白,可这世上的事儿,哪里又有绝对的是非曲直黑白呢?您说是不是?姐姐?” 其实周太太比梁夫人还要大上那么几岁,但她这一声“姐姐”真是喊得无比顺畅亲切。朱卿卿严肃地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还有,不知是否她多心,周太太关于是非曲直黑白的这一段话,听上去是有点别有意味。 梁夫人和周太太一个恭维,一个受用,你来我往地打了几个来回后,梁夫人温和地建议朱卿卿:“你气量自来极大的,又是主家,不要和嘉人计较了,你们握手言和吧,别伤了两家的和气才好。” 朱卿卿觉得梁夫人也是个妙人,每一句话都是在劝她,却又每一个字都在说是周嘉人错了。于是很听话地接过周嘉人手里的茶,微微一碰嘴唇便交给了清泉,说道:“嘉人姐姐起来吧,我不计较了。” 周太太眉开眼笑地拉起朱卿卿和周嘉人的手,将两人的手交握在一处:“好好好,就这样才好。到底也是好几年的情分,不能因为一点点误会就生分了。卿卿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你嘉人姐姐一般见识。我已狠狠惩罚过她,至今她背上还留着我打的印迹呢,来来来,你们姐妹坐着说说话,我们前头去。” 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朱卿卿笑:“好生招待你嘉人姐姐。” 朱卿卿喜欢窗口开得大一点的敞亮房间,这样的屋子夏天住着倒是极舒服的,冬天未免就冷了一点。她天xingai动,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好,周嘉人却不同,喜坐不喜动,因此坐了一会儿的冷板凳后就有些受不住了,试探着和朱卿卿搭话:“昨晚是我不对,我喝了些酒,还被那两个气的。” 朱卿卿不理她,慢吞吞地在账簿上勾了一笔,示意清泉:“稍后拿去问一问,这一笔是怎么回事。” 周嘉人也不生气,耐心地等她主仆说完了话,才又接着挑起另一个话头:“你的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有朱悦悦托我问你好,他们本也想来恭贺你的,奈何梁家没给他们发请帖,因此也不好来。” 朱卿卿这回搭了她的话:“他们还好?”大伯父一家人说下的假话被戳穿,朱悦悦和周嘉先的婚事也不成了,想来日子虽不至于太难过,也是过得很不顺心的。 周嘉人笑了:“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当年,如果不是他们太贪心,尽把别人当傻子,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这个头一旦开了,下面的话就很好说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怨我,觉得是我害了你,就连我二哥也一直不肯原谅我,不然也不会逼着我来梁家丢脸买丑。可其实谁又知道我的委屈呢?” 周嘉人类似周嘉先的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里迅速浮起了一层水汽:“我是真冤枉,都是你大伯父一家子搞的鬼,为的就是取而代之,想让朱悦悦嫁给我二哥。就我这个蠢的,平日总以为自己了不起,临了却背了一口好大的黑锅,先给梁凤歌算计,再给自己的亲姑母和亲表姐算计,弄得里外不是人,白白落下一个狠毒的名声。” 朱卿卿沉默地听着,并不发表任何看法,就连多余的表情也懒得奉上。她想起了那张莫名出现的纸条,现在,也是到了纸条上的那些事该揭晓的日寸候了。 周嘉人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有入托我给你带几句话,事关你父亲的,你方便么?” 朱卿卿想了想,示意清泉和其他人都退出去。 清泉万般不愿,却不敢不应,只好走出去守在门口,侧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打算一旦不对就立刻冲进去,率先扑倒周嘉人。 周嘉人有点得意,周嘉先早就说过了,只要她提起朱卿卿的父亲来,朱卿卿一定会答应和她单独详谈的,果然是真的。 朱卿卿把一个精致的水晶沙漏倒扣在桌面上,淡淡地扫了周嘉人一眼:“沙漏里的沙子要是漏完了你还没说完,就走吧。” 她的态度不是很好,周嘉人很气愤,说出来的话就不太那么受听:“第一,梁凤歌前次受伤其实并没有那么重,更达不到就要昏迷不醒濒临死亡、要你冲喜的地步,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联合他家里人逼你一把,让你早些和他成亲罢了。目的么,你当然是知道的,还是为了那本食谱,此事相信你在收到那张纸条后就已经有了验证。 “第二,梁凤歌早在八月就知道了你父亲的下落,却迟迟捂着不肯告诉你,因为他害怕你父亲会把你带走,更会带走那本食谱的秘密。 “第三,你不知道吧,那本食谱并没有那么简单,它的背后藏了一张藏宝图,当今这个世道,有了这笔财富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对于梁家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相信你比我更懂。 “第四,我二哥已经找到你父亲了,这次也把他带了来,就看你愿不愿意认他;“第五,朱卿卿,恭喜你,你觉得我们家的人和我二哥待你是虚情假意,忙着要逃出去,结果一头栽进了梁家为你设的陷阱里,还栽得心满意足,沾沾自喜。所以你其实还是一只猪,一只没有脑子还以为自己很有脑子的猪!” 朱卿卿搓了搓手,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还有么?” 周嘉人有些吃惊于朱卿卿的平静,微张了口道:“没有了!不,还有,我二哥说了,如果你愿意回头,他还乐意接着你,一点不在意你已经成了残花败柳。”这话当然是她自己编的,周嘉先的原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说得真诚又体贴,但是因为朱卿卿表现得太过恶劣,因此她也不想让朱卿卿好过,最要紧的是,她真是嫉妒得快发疯了。 朱卿卿面无表情地一拳挥了出去,正对着周嘉人高挺笔直的鼻梁。这一拳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周嘉人尖叫一声,仰面往后倒去,后脑砸在厚重的宣州加丝毯上,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鲜红的血顺着周嘉人的鼻端流下来,浸透了她身上的锦衣,再将那张梁凤歌为了给朱卿卿开眼界特意花重金买来的宣州加丝毯染得绯红。她惊恐地看着手上的血,挣扎着往外爬,边爬边大声地喊:“来人啊,杀人啦,朱卿卿疯了,她要杀人了啊!” 朱卿卿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恶狠狠地再次推倒在地上,撩开裙子跨坐上去,对着她的左右眼眶使劲打了两拳,直到清泉等人听见动静跑进来,把两人使劲分开,朱卿卿还趁空踹了周嘉人一脚,踹得刚爬起来的周嘉人一个踉跄又跌坐到地上,号啕大哭。 前后不过就是一个呼吸而已,自始至终,周嘉人都没来得及还手,只顾着护着自己以及呼救,还有就是号啕大哭。 朱卿卿的手打人都打得疼了,强忍着没有去揉,而是冷着脸道:“周嘉人,我早就想揍你了,终于可揍着你了。” 成了乌眼鸡的周嘉人绝望地捂着脸捏着鼻子号啕大哭,好半天才抽噎着挤出一句: “朱卿卿,你这个不讲理的泼妇!你怎么敢,怎么敢打我?” 朱卿卿冷笑:“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敢了。” 周嘉人哭得更厉害了,当真是血泪交流。她知道了朱卿卿的厉害,所以已经连还手都不敢了。 “你装什么装?”朱卿卿鄙夷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就是故意和我吵架的,为的就是方便今早跑来单独和我说这些恶心的话。你以为你说了这通话我就会信你么?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居然还敢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不长脑子的其实是你吧!” 周嘉人摇摇欲坠,哭得死去活来:“我要找我娘,朱卿卿要杀人灭口,她生怕我把她从前做的那些事说出来……” 清泉大怒,挽袖上前准备去堵周嘉人的嘴,朱卿卿冷笑:“别管她,让她说,也好让我知道她嘴里究竟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这是挑唆不成,就打算污我的名声,搅黄这桩亲事吗?我告诉你,周嘉人,就算是我和梁凤歌成不了亲,你也别想嫁进梁家来,以及你们周家的人别想走出兴阳府。还有,等着梁凤歌那个疯子带兵踏平陈州吧!” 后面那句话朱卿卿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周嘉人听懂了,她睁大眼睛失控地道:“你敢?” 朱卿卿手起掌落,利落而脆地扇了她一个耳光:“你觉得呢?” 周嘉人终于也被朱卿卿给逼疯了,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要打朱卿卿好出了这口恶气,却被丫头们强拉着劝着拖了出去。隔了老远还能听见她凄惨的哭闹声。 朱卿卿恬淡地理了理衣裙和耳边的碎发,转头对着闻声而来却看得呆了的梁凤羽: “弄点什么来给我揉揉手,疼死我了。” “哦。”梁凤羽傻傻地应了一声,转头吩咐她的丫头,“去拿点红花油来。” 拿到红花油了才突然醒悟过来,大叫一声,“朱卿卿!你可以啊!” 朱卿卿朝她一笑,夸张地喊了起来:“疼死我了,你能轻点儿么?”接着就是泪流满面。 “你是傻的么?哪怕就是抓了花瓶砸她一个血窟窿也比你伤着自己的手更好啊。”梁凤羽觉得朱卿卿应该是真的疼,毕竟指关节都打得红肿了,这得使多大的劲儿啊,可是她又觉得朱卿卿应该是为了其他的事儿难过,而且是真的很难过,让她也觉得不是滋味儿了。 “砸她一个血窟窿哪里比得这样亲自动手揍她更解气?”朱卿卿抽泣着,低声道,“凤羽,你有没有骗过我?” 梁凤羽不高兴地道:“我当然没有过,难道你不知道的?” 朱卿卿点头:“我知道的,所以我最喜欢你了。” 梁凤羽觉得不对劲,便严肃起来:“周嘉人究竟和你说什么了?我可和你说啊;你别信她的鬼话,她明显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我当然不信她,你没看我已经把她揍得她娘都不认识她了么?”朱卿卿笑得没心没肺的,“你快去替我打探打探,瞧瞧这事儿要怎么收场?要是周太太忍不下这口气,不肯和你们家联姻了怎么办?” 梁凤羽不肯去:“她和你说什么了?” 朱卿卿不告诉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对了。快去吧,快去吧,不然我心里一直都挂着的。” “得了,你怕什么?我们家的人别的长处没有,唯有最是护短。她自己上门找揍,能怪得谁?不狠揍她一顿都对不起她。”梁凤羽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到底是飞快地往前头打探消息去了,总不能由着姓周的恶毒女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她必须得去揭穿周嘉人的真面目! 打过人的指骨一直都疼,火烧火燎的,朱卿卿有点心烦意乱,又厌恶红花油的味道不好闻,还觉得周嘉人的血污了她的加丝毯,实在是罪该万死。因此听到有人收拾东西,她难免有些烦躁:“过会儿再来收拾吧。” 收拾东西的人照旧忙碌着,并没有搭理她,朱卿卿很烦:“没听见我的话么?” “听见了。但这东西留在这里,总归有些恶心人。”梁凤歌将加丝毯卷成一条,交给丫头和婆子拿出去清洗。 “你怎么来了?”朱卿卿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人也显得有气无力的,“不是说很忙的?” 梁凤歌慢条斯理地在她身边坐下来,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气:“明日你便要回新城待嫁,我来瞧瞧你。我说你打她也就打了,把自己弄疼就不对了。” 朱卿卿哼哼:“你这是心疼我?” 梁凤歌捧住她的脸,把她转过来对着他:“你觉得我不是心疼?” 心疼或许有之,更多的是来查看一下猎物是否有逃脱的危险吧?朱卿卿郁躁得很,险些将话冲口而出,终于还是忍住了,轻声道:“我心情不好。” “我以为再没有比能嫁给英明神武、年少英俊、一往情深的小梁将军更让人,心情愉快的了,难道不是?”梁凤歌的凤眼里透出几分焦躁,神情却照旧的不急不缓,闲淡戏谑。 他再不是当初那个喜怒于形的少年郎了,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傻傻的朱卿卿了。他们都长大了,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朱卿卿仰头对上梁凤歌的眼睛,轻声笑道:“当然是好,只是觉得太过可惜,我父亲终究也不能来观礼。” 梁凤歌的瞳孔缩了一下,温柔地道:“这次你回新城出嫁,你的族人能送的都会来送你,不过是缺了至亲在一旁观礼。之前应该给你的伯父和伯母送请柬的,我以为你不想见到他们,要是你想,我设法让他们赶来?” 朱卿卿果断地道:“我的确是不想见到他们。” 梁凤歌叹道:“你放心,我总会对你好的,我在你母亲坟前发过重誓,你还记得么?” “记得。”朱卿卿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没有食谱。” 梁凤歌怔了怔,十分不高兴地道:“我是为了食谱才娶你的么?” 朱卿卿笑:“你不想要么?我听说,那食谱之所以引起这么多的麻烦,其实是因为它隐藏了一张藏宝图,里头有金银无数。我知道的,你们家不是很富裕,养兵很是费劲儿,若是有了这笔财富,只怕义阳侯也不在话下了。” 梁凤歌皱眉道:“周嘉人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朱卿卿垂下眼,将他的手指掰开又合拢,合拢又掰开,“今年秋天,你受伤那一次,其实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并没有伤得那么重,也不是真的就昏迷不醒,水米不进,不然你不会好得那么快,刚醒来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有力气……” 梁凤歌沉默下来。 从小到大,他的脾气都是这样的,遇到他不想回答或是想要回避的话和事,他就会沉默。朱卿卿的指尖有点发僵:“你母亲看我不顺眼,逼我即刻和你成亲,我害怕难受,你其实全都知道。但你就是那样冷冷地看着我,看我对你的真心究竟有几分,看我愿不愿意陪着你一起去死,当然,因为你并没有真正地死去,所以你只是看着我是否愿意做个活死人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梁凤歌冷笑着将她的手甩开,“朱卿卿,都这个时候了,你别和我发疯!” “在你眼里,说真话就是发疯么?”朱卿卿抬起头来盯着梁凤歌的眼睛看过去,“其实也不是全都那么让人沮丧。你应该知道,我突然要亲自给你擦洗,那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事实也还是让人欣慰的,你总算是良心发现赶紧醒过来了,并没有趁机让我灰头土脸地进了你家的门,一辈子都那么局促,而是给了我这么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有多幸运和风光。你要不要继续否认?” 对着她的眼睛,梁凤歌突然间狼狈不堪,紧紧扶住她的肩头,声音干涩地道:“我承认我是想要借机把你早些娶进门,你不知道周嘉先悄悄去见你,你还替他隐瞒的那件事让我有多担心害怕,我每天都在焦虑,害怕一觉睡醒过来你就不见了,跟着他一起扔下我走了。就像是那年的秋天,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回来的,可是你却跟着他一起走了……我在江里一直追着你跑,一直拼命喊你,你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船头看着我……”梁凤歌低下头去,痛苦地咬紧了牙关,低声道,“朱卿卿,你不会懂得的。” 朱卿卿沉默片刻,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梁凤歌将她紧紧搂住,轻声道:“可你终究是骗了我。” 朱卿卿推开他:“所以你决定骗回来?” 梁凤歌忙着解释:“不是处心积虑,而是灵机一动,就连父母亲和凤羽都不知道。你不会知道,于你是折磨,于我同样每一刻都是煎熬,不能抱你,不能碰你,不能和你说话,在你喂药喂汤的时候必须保持一动不动……” “多得意多享受呢,你煎熬什么?煎熬我是个傻子?”朱卿卿冷笑,再冷酷地道,“滚!” 梁凤歌不敢相信,他说了这么久,坦白从宽了,就只得到这么一句话?他也有点生气了,而且觉得自己很有理由生气:“就算是我错了,但我最后不是也赶紧醒过来了么?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惩罚我,我每天就差和小狗似的对着你摇尾巴汪汪叫了,就连你放个屁我都赶紧说是香的,你还要怎么样?” “原来你都知道。”朱卿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所以我一直都在弥补。”梁凤歌固执地在她面前站着不动,“要是你还觉得不够,就继续惩罚我啊,成了亲也继续。我绝无二话。” 清泉进来请他:“侯爷请您出去见客。”又加重语气强调,“是很重要的客人。” 梁凤歌心烦意乱,暴躁地道:“我管他是谁?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