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身边围绕的那些人,至于么,若说家世好、才学高,状元郎在此,还有他孙泽张狂的余地?” 他叹了一声:“还是行光低调。” 当朝宰相嫡子,风雅无双,平易近人,能赏脸来此地与他们相聚可谓给了他们极大的颜面。 行光是裴宣的字,昨日方起的,方便同窗、同袍以字相称。 “行光,怎么看你似有心事?” 榜眼郑无羁在她杯中斟满上好梨花酿。 裴宣确有难解的心事不知如何是好,举杯便饮。 宋子真和郑无羁面面相觑,八卦之心冒头,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兄弟帮你参谋参谋?” “就是呀,子真说得在理。” 他们算是裴宣认可的朋友,品行上乘。 思量再思量,她耷拉眉眼:“若有一位姑娘……” “姑娘?!”宋子真低呼一声,搓搓手,兴致勃勃:“姑娘怎么了?我这人最爱听这事了!” “别捣乱,让行光好好说。” 裴宣陷入莫名的情绪无法自拔:“若有一位姑娘,你看见她心就控制不住狂跳,看不见她又会想她。你想娶她,一辈子守着她,可娶了她不见得对她而言是真正的好,该怎么办?” “娶了她不见得对她真正好?这是何意?”宋子真一脸迷惑:“娶了她当然要待她好,否则娶她做甚?” “不错,嫁娶乃人生顶要紧的大事,行光,你看上谁了?” “我……” 裴宣拧眉,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若那位姑娘的心愿是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她哪给得起? 若她嫌弃自己的女儿身,她娶了她,岂不是害了她? 她不能和崔姑娘坦明身份,不能因一己之私将整座裴府架在火上烤。 欺君之罪,一旦暴露,谁都承担不起。 “我不想看她嫁给旁人。” “这简单。”郑无羁放下酒杯:“那就娶她,先娶回家来,之后再说。你凭一腔真心娶她,凭一腔真心护她,走一步算一步。” 今科状元遇上人生最难解的难题,她凝神思索。 邻桌爆发一道道起哄声。 “秋明兄,你莫不是把哪家小娘子的画像摸出来了?” “此女是何人,可谓国色!” “不是罢,秋明兄,这就是你说的《海棠春睡图》?” 众人大笑。 也有人被画中女子迷惑,眼神痴然。 意识到拿错画,孙泽自个也呆了,反应过来快速卷起,所料不差这应是母亲从西宁伯府取来的。 画上之人是他未来弟妹。 他不愿教准弟妹的容貌暴露人前,可有人还没看够。 “收什么,再让我看看。” 夺画之人是二甲三十九名,朝中三品大员的嫡次子。 孙泽惹不起,眼睁睁看着画像几经人手,未来的弟妹遭人评头论足,他有气不得发,脸涨得通红。 “他们在传看什么?” “好像是幅画。” “画?” 裴宣无意朝那瞥去,目色一滞。 画中女子穿着簇新艳丽衣衫,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墨发清颜,瓷白的脸,蒙着双眼的绸,春风拂起她耳边碎发,每根发丝无声诉说温柔。 毫无疑问她是美的。 然而看起来并不开怀,多了这份沉静的忧郁,更惹人心旌摇动。 “好个温婉柔美的姑娘!孙秋明,你给哪找来的尤物?这画像我买了!” “不,这不是——” 孙泽急着辩解,忽感身畔刮过一阵风。 裴宣三两步冲过来,俏脸冷沉。 她素来文雅端方,仪态极美,此刻眸子竟生寒,看得人脊背发凉搞不懂是什么路数。 “画,拿来。” 周野讪笑:“行光,这画我先买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 “拿来!” 她罕见发怒,目中隐有雷霆,不仅周野惧她,孙泽也怕得要死。 宋子真、郑无羁算是所有人里能和她说得上话的,眼下也不敢劝,天晓得众星捧月的状元郎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周野交出画,裴宣轻柔抚过画中人眉眼:“她也是你能肖想的?” 丢下这句话,她振袖而去。 早先人人道状元郎脾性和软,温润如水,今日一见,始知何为裴家嫡子。 笑如春风。 怒如惊雨雷鸣。 “咱们、咱们不会得罪他了罢?”有人默默吞咽口水。 “什么咱们?谁和你是咱们?我可没对那姑娘指指点点,是周兄!这事是他闹出来的!” “怎么会是我?”周野冷汗淌下来,忙着推卸责任:“孙泽,全是你惹的祸!” 孙泽双腿颤颤,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行光发了好大的火,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