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奇怪了? 之前又是哪里特殊? 韩虞一头雾水,更加迷惘,他在这个案子上一点儿都跟不上周尔雅的思路。 在白菲这件案子上,周尔雅的表现太奇怪了,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关注过案件本身,只是在专注着一些过去的细枝末节,偏偏又好像已经了解了真相的样子。 ——这种感觉让韩虞觉得很苦闷。 不止是跟不上案件思路的苦闷,还有无法了解朋友内心的痛苦。 韩虞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本事留在周尔雅身边,有种浓浓的无用感和自卑感,甚至觉得慕容这种小妹妹都比他有用…… “这是二十年前的广播室,然后呢……和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韩虞收拾了一下郁闷的心情,试图理清关系。 周尔雅依旧神秘兮兮,在真相没有弄清之前,并不急着下结论:“我现在只是有一个猜想,必须得等拿到学校方面的资料之后,再看能不能证明。” 你还是觉得这案子和二十年前有关? “什么猜想?”韩虞情绪很不好的问道,“你的想法不能先和我说说吗?” 周尔雅听出了他情绪上的低落,还未说话,韩虞就开始倾倒内心压抑已久的不满: “我都查过在场所有人的资料,这些学生没有一个与二十年前的人事有关系的,再怎么样缠绵流长的恩怨情仇,总也不至于笼罩在无关人等的身上吧?再说……一个白菲,更与这些事扯不上关系,除非真的是有鬼怪在复仇!”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韩虞当然是不信鬼怪的。 一切,都应该有科学的解释。 “你对我调查的方式很不满?”周尔雅等他发泄完,才平静淡定的问道。 “我当然有意见!每次你都不知道在调查什么东西,问你也都是神秘兮兮的,完全不把我当成你的搭档,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你的想法吗?”韩虞很有怨气。 慕容在楼下抬着头,听到两个人在楼上吵架——准确的说,是韩虞一个人的抱怨。 因为周尔雅一贯的冷静从容,情绪也从不因为对方的起伏而变化。 只听周尔雅平和的回答:“我不希望我的判断影响你的调查方向,毕竟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的把握这就是真相。就如你之前所说,你要坚持自己的调查,那么我们互不干扰的往前推进,不是很好吗?” 他知道韩虞的性格,韩虞是一个很容易被外界和外人的想法干扰的人。 一旦被带偏离方向,韩虞就找不回之前的路。 周尔雅其实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都和他说了自己在调查二十年前的资料,下午去了邱主任那里,找到了结果自然会和韩虞说。 现在还不确定的事,和韩虞说了,只会让他更烦恼。 慕容倒是能理解周尔雅的想法。 相处了两天,她也发现韩虞是个直来直去、想法单纯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外在的东西迷惑。 韩虞闷了一会,似乎被周尔雅说服了,很快就不生气了,又爽快的在室内找密道。 “奇怪,密道在哪里?”韩虞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机关。 而周尔雅捂着鼻子,走到一个破旧的书柜前,像是在欣赏上面摆放的书。 “在这里,从这个地方开启。”周尔雅指了指书柜的一本书说道。 虽然这里也很破旧,但和那些挂满了蛛丝的箱子比,这书柜附近干净多了,少了虫子的活动,上面擦的也算干净,可见这个地方经常被人碰到。 果然韩虞敲了敲书柜,后面发出的也是空洞的声音,他拿出那本显得格外干净的书,看到了一个机关,按下去,书柜自动移开,露出后面的小门。 “如果当时没有开门,孙文理是进不来的。”韩虞在黑咕隆咚的密道里找了很久,确实无法从外部打开这个密道。 也就是说,如果白菲不走进来打开密道的门,孙文理也是进不来的。 所以猜测的有人从密道提前进来埋伏白菲,似乎不成立。 “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密道的门也提前开着?”韩虞提出无数假设。 可周尔雅只是在道具室里转了一圈,没有理会他的话,便往门口走去: “待会儿我们去后街东美巷吃生煎包和小馄饨。” 他不知道是和韩虞说,还是对楼下的慕容说的。 韩虞还留在道具室寻找线索,虽然有点饿,但被案情弄的无心午饭。 他也不想当电灯泡,于是谈出头对周尔雅说道:“你们先去,我再看看,一会就过去。” 周尔雅也没有管他,优雅的从窄小的楼梯走下来,对慕容说道:“昨天来忘记了,女子大学后巷有一家小馄饨上海滩最出色,我们既然到了这儿,一定得顺路去尝尝。” 慕容看着他,拒绝了:“我去食堂吃饭,你们过去吧,下午我在邱主任办公室里等你们。” 和案件无关的午餐时分,她并不想和这两个人呆在一起,不想当电灯泡。 周尔雅站在栅栏那里往外看了看,不急不忙的说道:“确定不请我们吃饭吗?也许吃着吃着,就能吃出真相来。” 慕容也看了眼那还沾着血的栅栏,想到早上最终还是被周尔雅抢了付钱,加上昨天王奶奶请他们吃的糕点也是看在周尔雅面子上白吃了一顿,终于点点头:“好吧,我请你们。” “阿虞,下来吧,一起过去。”周尔雅并不嫌弃韩虞是个电灯泡,招呼道。 韩虞没想到周尔雅竟然脸皮厚到要求女生请自己吃饭,虽说慕容小姐不差那点钱,可哪有让女生买单的道理。 韩虞尴尬的跟着周尔雅和慕容,出了学校后门,钻进小巷,找到一家门面非常不起眼的餐饮铺子。 “嘿,三位来吃点什么?”铺子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收拾的倒是挺干净,脸上带着穷苦人常有的乐观笑容,肩膀上搭块毛巾,热情地上前招呼。 “三碗小馄饨,三客生煎。”周尔雅像老吃客一样,熟稔地说道。 老板点一点,缩回去下馄饨。 这大概是夫妻老婆店,老板娘坐在案板的另一边,手脚灵活的包着小馄饨,筷子头挑一点儿调好的肉末,左手用薄薄的馄饨皮一裹一捏,一只漂亮的小馄饨就成形了。 在她面前已经有几十只放在竹篾里,干净又整齐。 老板走过去拿勺子挑起二三十只馄饨,手一抖撒在锅里,开水泛起白沫,顿时一股猪油的香味传来。 从早上就开始熬的汤头里面撒上虾米、葱花、蛋皮,配上晶莹剔透的小馄饨,香气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生煎包油亮发黄,一颗颗白芝麻撒在上头,饱满而诱惑。 一旦有美食上桌,周尔雅就更没有聊天的兴趣,默默地享受着馄饨汤和生煎包。 “这家馄饨是用老鸡汤和大骨调味,没有加味之素,口感清爽细腻,也不会回苦。” 直到一碗馄饨和四个生煎下肚,周尔雅才开口称赞。 韩虞知道周尔雅最不喜欢日本人发明的味之素,听说这种化合物是从海带中提取的,应该是谷氨酸钠,化学式是c5h8no4na,能够增强食物的鲜味,在上海风靡一时。 不过周尔雅总觉得这味道不正,尤其是吃完以后嘴里会有淡淡的苦味,与老汤调出来的鲜味就是不一样。 ——以韩虞粗糙的味觉来感受,其实也没有那么大差别。 不过关于美食的问题,他没必要也没资格与周尔雅争论,只点头附和:“味道确实不错。” 慕容没有发表意见,只在他们点完生煎之后,怕周尔雅又付钱,从包里拿出大洋先付了钱。 老板娘和老板第一次看到女生请两个大男人吃饭,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见他们衣着光鲜,也不敢多言,又各做各的事去了。 慕容低头吃完了一碗馄饨,肠胃热乎乎的,额头隐现汗水,她拿出手帕擦了擦,这才开口问道:“你总说这案子可能和二十年前有关,还去要了资料,可以对我说说二十年前与这案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周尔雅看着慕容,突然问道:“你觉得,这案子的凶手是谁?” 他的思维总是很跳跃。 “你问我?”慕容苦笑,“我要是知道,还请你们来做什么?” “那阿虞,你呢?你觉得凶手是谁?” 韩虞吃的快,早就解决完面前的食物了,听到周尔雅问,挠头说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就告诉你了吗?现在看来,应该是剧团的人都有嫌疑,但一来我找不到动机,二来作案方法虽然简单,但脱离现场的办法我却始终想不出来最合理的解释。” 这两点让他的推理陷入了僵局,每个人都有可能作案,但具体分析,又觉得每个人都很清白。 慕容、张鹤鸣、陆小萍,包括没什么存在感的连九妹与韩文娘,都不像是能杀人的凶手。 甚至,韩虞假想中的那种恶劣的恶作剧,都很难想象是她们做的。 而且,就像慕容反驳的那样,她们家庭条件都很好,谁也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方式给别人教训。 可周尔雅笑了,显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对这个案子的一大贡献,是指出了凶手未必是想要置白菲于死地,可能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她而已。如果是这样,任何矛盾都有可能引起动作,并不需要杀人的动机。” 这是韩虞想到的突破点。 但韩虞仍然愁眉苦脸:“可是即使是这种小矛盾,我也找不到端倪,而且慕容小姐也不这样认为。” “如果只是有矛盾,我觉得有很多种方法都能教训到白菲,甚至让她离开学校也不难,为什么要这样做?”慕容反问。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周尔雅唇角微微上扬,看着慕容,想个贴切点的词,“高级。” 是的,慕容哪怕身上的少女感,也是高级的。 她的思想同样如此。 在江南首富的家族里长大,她耳濡目染的是父亲在商业上的运筹帷幄,决策千里,还有母亲持家有道,有勇有谋,思想先进,和一般大户人家的主母不同,在慕容还很小的时候,就带她出国见过更大的世界,也早早给她规划好了道路。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慕容,当然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 若不是奶奶和父亲最喜欢她,舍不得她一个女儿家漂洋过海出去学习,极力反对她这么早出去,只怕她早就出国深造了。 说起慕容深居宅院的母亲,比起追逐利益的父亲厉害多了。 当时这门婚事,母亲是不赞同的,可后来听父亲说是林婉如的儿子,当即答应了。 慕容当时并不知道林婉如是谁,对她们这些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上海已经没有林婉如这个人了,当年的传说也都被抹去,风云变幻人才辈出的这年代,谁还记得二十年前销声匿迹的人? 直到后来母亲对她透露了一些林婉如的事,慕容才开始感兴趣的查找她的资料,不过这都是后话。 “你是觉得……我想的太多了?”慕容很敏感,并不觉得周尔雅是在夸奖自己。 “可是,如果真的有嫌疑人,那为什么我们和慕容都没感觉到?”韩虞忍不住插嘴问道,“难道是说这些女孩子都是表演出身,都太会表演了,所以我们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谁与白菲有矛盾?” ——如果真有人动手,导致白菲的死亡,那她也不至于那么淡定,连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吧?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害怕得睡不着觉才对吧? “日常中,我也没看出他们有这么大的矛盾。”慕容补充说道,“而且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从剧组其他成员的证词里也可见大家的关系其实挺好。” “的确,如果是一个因素造成了白菲的死,那么这个因素的制造人,一定会自责和恐慌。”周尔雅不急不忙,慢条斯理地分析,“所谓做贼心虚,除非有非常强大的内心,不然绝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露,哪怕再狡猾的老狐狸,也有藏不住尾巴的时候。” 听话听音,韩虞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他狐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害死白菲的凶手,不在剧团之中?所以你才根本懒得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