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能暂时压制住他身上的毒。” 那人一袭灰白衣袍,身形纤细,带着帷帽,让人看不清容貌,声音却是清朗明艳。 是一个女子。 贺安沿神色一喜,接过那人递过来的小白瓷瓶子,转头看仍昏迷不醒的邱弥,只觉得这些时日的坚持,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可有解毒的办法?” 那人沉默几秒,“有。” 贺安沿知道邱弥的身体状况,若非稀世药材千难万险,是断然不能治愈的,他面色平静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塬城天山上,有一位退隐已久的覃大师,曾经在泠西阁当医士,或许会知道这毒的解法,只是……”那人皱着眉,停顿几秒,犹豫着。 泠西阁? 是他们组织的名字吗? “只是什么?”贺安沿握紧小瓶子,紧张地上前一步,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去试一试。 “只是,我等阁中之人是不能去的,但塬城天山……此去一路,皆是万般险阻,你……怕是还没到覃大师家门口,就已经……况且,覃大师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见的。” 即使隔着一层面纱,也能感受到那人脸上的失落与无奈。 “那就麻烦这位姑娘照顾言慕了。” 贺安沿暗自在心底做了决定,只是终究有些不舍,同时也在害怕,害怕自己求不到解药,更害怕邱弥等不到他。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夏鸢。” 夏鸢直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眼底的决绝,让她有些惊讶,心里的那一点不满,也在这个时候消失殆尽。 从邱弥决定离开组织起,她就有些反对,在知道邱弥是为了一个男子,才起的这念头后,她对贺安沿都有些不满。 但邱弥告诫过她,不能接近贺安沿,她也只能暗自观察几次。 夏鸢和邱弥是一同进入泠鸢阁的,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熬过来,一起开始接任务,她把邱弥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照顾。如今,她看到邱弥为了别人想要脱离组织,要说没有怨念,那是不可能的。 泠鸢阁的孩子都是孤儿,从小被人带进去,收养训练,成为一把利刃。 也有长大后,想要离开,去隐居,去过安稳日子的,只要能完成榜首的任务。榜首,向来是最难完成的,没人知道曾有多个杀手为之葬送性命。 即使完成,获得了自由,也难逃毒药的控制。 没错,是泠鸢阁用来控制杀手的毒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获得一颗压制毒性的药丸。 若是生生忍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最多不过一年,便会五脏具废而亡,在此期间也会被痛苦所折磨。 “我今日便动身前往天山,劳烦夏姑娘照顾言慕。”贺安沿抬眼,便是满目的哀求坚决。 他知道,能在这个时候,送来救命稻草的人,和邱弥定然关系不浅,定然会愿意照顾邱弥,可他还是乞求着,像是要把自己的那份关怀,一并交于面前的人。 夏鸢皱眉,觉得贺安沿的决定有些仓促,可眼下又再无别的办法,迟一日,邱弥的情况就会严重一分。 最后,她只是沉声应答,“我会的。” 贺安沿扯起一抹笑,仰起头快速眨眼,又转身走到床铺边上,轻柔的抚摸邱弥的脸庞,目光从眉眼到下巴,再到肩膀,一点一点刻画在脑海中,最后拿起一旁的玉佩。 是邱弥常佩戴的那枚。 “言慕,你等着我……等着我。”贺安沿哽着嗓音,难掩伤痛,猛地抬手抹去眼泪,就立马起身朝外面走去,他怕自己舍不得,耽搁了时间。 “路上小心,我会照顾好邱弥的,不用担心,若是……若是没有办法,就尽快回来。”夏鸢送着贺安沿出门,又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 “这是邱弥的,你拿着路上防身用,还有这些,你都拿去,这个是……” 夏鸢拿出几个小白瓷瓶,有毒药,也有解毒的药,通通交到贺安沿手中。 “多谢夏姑娘,我还得回府一趟,就不多留了,”贺安沿拿好东西,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向夏鸢,“如果言慕醒了,不要告诉他,我会平安回来的。” 夏鸢心口一滞,还是点了头。 贺安沿回到贺府,扬着笑脸,跟贺母说要去澜城找盛谨熠玩几日。 贺母说了他几句,觉得他才担了些家业,又想着出去玩,不过还是同意了,让他带着林锐一同前往,有个照应。 此去前路漫漫,艰难险阻,贺安沿不太想让林锐跟着自己去,但还是得安排好一切,才能走。 他回了自己的小院,就看到林锐在扫院子。 “公子,你回来了。”林锐知道邱弥的情况,见贺安沿居然回来,又是一脸担忧。 “林锐,我要去澜城几日,你就去秋院照顾邱弥,不要出现在贺府人的面前。” 林锐看贺安沿神色凝重,手中还拿了几个小瓷瓶,说的话也是充满疑点,不免更担心起来,直接问,“公子,你要去什么地方吗,我和你一起去?” 贺安沿有些讨厌林锐了,讨厌他偶尔的机灵。 林锐又是一番说辞,成功的说服了贺安沿,动作麻利地进屋收拾包袱,只拿上一些衣物和银票,便走到贺安沿身前停下,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林锐,要不……”贺安沿还没说完,就被林锐打断了。 “公子,如果你不带我去,我就告诉老爷夫人。”林锐盯着贺安沿,大有他不同意,就立马去告状的意味。 贺安沿呼出一口气,“谢谢你,林锐。” “公子,这都是我该做的。” 好在天气还不算冷,穿着也不需太厚重,一路出行,倒也轻便。 时间紧迫,贺安沿和林锐各自骑了马。白天赶路,晚上就在客栈歇息,或者就在林间树上凑合。 澜城到塬城很远,坐马车需要整整五日才到,但贺安沿和林锐骑马赶去,第三日下午便到了。 走的官道,一路倒也顺畅。 到了塬城,两人就找了客栈歇息,决定第二日便去往天山, 月明星稀,挂念的人还不知情况。 贺安沿立在窗边,看外面的皎皎明月,只觉得心底涌起难言的痛楚。有些事不去做,会留下遗憾,若是去做,也不会知道能填补多少,就只能在惴惴不安中,毅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