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皈(上)

我叫贾无欺,武功不济,相貌平平,身无长物,只擅两样——易容易形,妙手摘星。初出茅庐,遇一怪和尚,有酒有色,有财有气,此人名为岳沉檀。在下岳沉檀,奉师父之命下山。时遇一人,眼耳鼻舌身意无一干净,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此人名为贾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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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吴俦冷冷看他,“若是想激我,你恐怕打错了主意。”

    贾无欺没理他,自顾自道:“虽然窃取六凡佛首对师伯来说艰难了些,但羊脂玉瓶嘛,有方总镖头等人监守自盗,要将它取走自然不是难事。”

    何止不是难事,谁都知道羊脂玉瓶本就是方破甲待押的镖物,方破甲又与吴俦沆瀣一气,将羊脂玉瓶取走之事,简直易如反掌,就算三岁小儿也做得。贾无欺偏偏把如此简单的一桩事情和吴俦联系起来,似乎这样的难度参与吴俦的水准相当,吴俦本就自负非常,不出意外地被气得七窍生烟,满面怒容。

    “好个无理的小子!”吴俦怒道。

    贾无欺耸耸肩,无所谓道:“师伯何必冲我发气,要生气,也该冲那幕后之人发。师伯制作面具的手艺何等高绝,如今却被人派来送死,多冤枉!”他撇了撇嘴,似乎颇为吴俦叫屈。

    这时三人已接近半山腰,只见凉亭前人头攒动,赫然是下山找人的几行人。凉亭外远离人群的地方,两名剑客长身玉立----梅独凛和洛十诫,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从崩塌的山寺中逃离,当下山的一行人来到这里时,这两人已经在这里久候了。

    凉亭中央,方破甲和张虬指二人被麻绳捆绑着,扔在地上。凉亭内的长椅上,真正的行正和希声面色苍白地盘坐其上,正在调息。索卢峥则是用火龙枪勉力支撑,才堪堪站住,他面无血色,唇色发乌,一看便是中毒之状。

    “倒是命大。”吴俦冷笑一声。

    “吴师伯不也很命大么。”贾无欺扬声道。

    吴俦冷眼看他:“小子此话何意?”

    “若我没猜错,那幕后之人本就准备了两套计划。”贾无欺摸摸下巴道,“第一套便是由你们将这几大门派最关键的人物或是最受重视的弟子取而代之,若是成功,便是掌控了这偌大江湖极其重要的一部分。至于第二套,即便你们失败,若是能让这各大门派的栋梁消失在这六凡山中,也是一记重击。”

    “哈哈哈----”吴俦听完大笑出声,“消失?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他刚想再接下去,脸色却突然一变,极力朝人群中眺望,像是在搜寻什么。搜寻未果后,他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贾无欺本还想套他的话,可早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岳沉檀,人群呼啦一下涌了上来,那视线那表情,与看救命恩人无异。

    岳沉檀松下绳子,向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岳兄。”索卢峥步履艰难,依旧坚持不让人扶,一步一步,缓缓来到岳沉檀面前,“索某苏醒时岳兄已离开,还未感谢岳兄救命之恩。”他语气真挚,字字恳切,已没了与岳沉檀初见时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反倒多了几分朋友间的坦诚。

    “索卢兄不必客气。”岳沉檀淡淡道,“岳某不过动了动嘴皮,真正出力的是御前司的各位。”

    索卢峥只是抱拳一拜,也不多言,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君子之交,也无需那些黏腻浮夸的言语。御前司的侍卫,看到索卢峥的态度,又听到岳沉檀方才的话,看向岳沉檀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重。

    继索卢峥后,武当一行也频频感谢岳沉檀的指点,他们才能找到希声师兄。少林弟子则更不必说,他们是在岳沉檀的带领下,才发现了昏迷在洞窟深处的行正。

    看到此番景象,吴俦阴阳怪气地对贾无欺道:“你不眼红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吴师伯一样,有红眼病。”贾无欺懒洋洋道。

    吴俦怪笑一声:“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任何芥蒂?这些人都把那个什么少林弟子当做宝贝捧着,最早看穿一切的,难道不是你吗?再说,”他举了举被牢牢捆住的双手,“拆穿我的岂非是你?只不过嘛见这架势,这功劳,可就要全归在那位身上了,你可什么都捞不着。”

    “我本就没打算捞着什么好处。”贾无欺笑眯眯地看着他,“只要知道你们的真面目,我就心满意足了。”

    吴俦挑拨无果,只得自己在一旁骂骂咧咧。

    岳沉檀和众人交谈几句,就有人注意到了他身后被绑着的吴俦。

    “岳兄,这人是?”索卢峥皱眉道。

    岳沉檀转过身,只看到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吴俦,贾无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人精通易容之术,一直借着薛师弟的身份跟在队伍中。想来这六凡山中的种种怪事,都与他相关。”

    “薛……”听到这个姓氏,御前司侍卫的面色都有些古怪。索卢峥轻咳一声,又问道,“那九,咳,薛兄现在何处?”

    “眼都瞎了么,还不快让开!”说曹操曹操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人群外挤了进来,看见岳沉檀立刻娇嗔道,“小师哥,你怎么扔下我一个人先走了,害我好找。”

    薛沾衣极爱穿红,走到哪里都十分显眼,此刻鲜红的大氅不知去处,只余一身白缎锦袍,整个人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羸弱的风情。

    岳沉檀神色自若,看他一眼:“伤势如何?”

    “没什么大碍。”薛沾衣满不在乎道,“小师哥若用得上我,只管叫。”

    他刚一说完,饱含柔情地视线扫到了吴俦身上,立刻变得冷酷无情:“你便是那个假扮成我的人?谁借你的狗胆,敢把主意打到你老子身上。”一边说着,他一只手向怀中一掏,眼见数枚银针就要脱手而出。

    “师弟。”岳沉檀伸手轻轻按住了他,“此人身上牵扯甚多,不急在一时,下山后再做裁决也不迟。”

    岳沉檀的话,薛沾衣当然是听得。立刻的收回了手,朝吴俦嗤道:“便先留着你的狗命。”

    吴俦冷笑一声,似乎完全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各位,这山中所刮之风,尤为古怪。穿过长燃香后,威力愈发增加,先前山寺崩塌,恐怕都与这山风有关。”岳沉檀看向众人,“现下不如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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