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有一个巨大的钟，日以继夜地计算着每个人的生命和一切幸福的有效期限。 “她好像是我的分针，她离开的时候，我停摆了。” 想起来，高中校园真是个很好的地方，有老师敲不完黑板的重点和家长巡视的鸡汤，那时的情感就像某一种辣味一样，正因来得慢，味道显得更加浓烈，尝完了，余味犹存。 “你真是一个深度问题少女。”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以后有一个人这样说。 青春期也就三大问题，网瘾早恋社交恐惧。除了网瘾，她都染指。 “长大以后我改变了很多，变成了网瘾单身社交憎恨。”她这样回答了那个风轻云淡的人。 那天晚上天空黑漆漆的，看不到月光，也没有星光，天气不算热，放晚修后童思乔就一个人在学校里散步。她慢悠悠地边走边想事情，不知不觉围着操场走了好几圈。 邓茗珺是童思乔最要好的朋友，往后想起来，童思乔还是认为，邓茗珺不是她的小幸运，而是她的最幸运。 “妈妈，不要走，我害怕上学。” 小学一年级开课的第一天，童思乔在课室闹了一个早上。她的同桌在目瞪口呆看着她发疯之时，还递给了她一杯水和纸巾，这个同桌，就是邓茗珺。 “茗珺！茗珺！”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她！” 初一的时候一大群女生把她围在女洗手间。邓茗珺听到她的声音二话不说提起椅子冲了进去。幸好那次没酿成什么大祸端。 “思乔，我们考到了同一家高中。” 出中考分数线那天邓茗珺第一时间打通了童思乔的电话。两个人一起走进了艺术高 中的校园，军训的时候邓茗珺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翻着白眼看着晒得耳朵掉皮蹲在操场的童思乔，给她递了水和纸巾。 按常理说，邓茗珺和童思乔的轨迹应该是南辕北辙，邓茗珺人缘特别好，而童思乔永远宁愿盯着天花板发呆都不愿意跟人说话，像是患了一种持续性习惯孤独的病。 高中的时候，邓茗珺说，她喜欢了一个男孩子。听她说，那是个很好的男孩子。那是她口中的第一个男孩子，他叫白临。 童思乔第一次看见白临，是他开着机车来门口接邓茗珺放学。他长得很高，不胖也不瘦，很干净阳光的脸，皮肤尤其的白，手里夹着烟。童思乔觉得他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 可感情不需要道理。 后来，白临每个周末都接送邓茗珺放学上学，没有一次不来，那天晚上邓茗珺闹经痛，他就爬上了学校围墙那里，递给邓茗珺一大包红糖和新鲜的姜。 “思乔，他对我真好。” 童思乔脑子里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突然看到黑压压的学校围墙那边出现了，一双手，两双手，三双手。。。 “啊！”童思乔往后退了一步，踢到了一块大石头，生生地摔倒在地上，脚踝肿起了一块，整只脚痛得不能动弹。 围墙那边是四五个正想翻墙出去的男孩子，其中一个理了个齐刘海的男孩子走了过来。他穿着短袖校服，扣子两颗都打开了，校服裤修成了窄裤脚。 “你没事吧？”他幸灾乐祸地看着童思乔，像看着一只受惊的兔子。确切来说，一只受惊的鹌鹑。然后蹲下来伸出了手。 在童思乔犹豫之际，门卫开着摩托车以在赛道上比赛的速度飞驰了过来，想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台女装摩托车能开那么快。 “全部给我站着！” “阿远，跑啊！这女的把门卫都喊出来了！” “小心点，明天我来你班看你！” 路远拔腿就跑，不忘转过头朝着童思乔大喊了一声。 你知道我是哪个班的吗？童思乔有点纳闷。 他们也实在跑不过门卫的摩托车了，貌似还是选择了束手就擒。门卫在那里盘问他们的班级和名字，其中一个男孩子打了个眼色，飞快地弄倒了门卫的摩托车，一群人就就冲 出了学校门口。 门卫气得连须根都在颤抖，可也拿他们没办法，只好过来把童思乔扶了起来，给她的班主任打了电话。 当然，这件事的结果就是童思乔脚上用不上力了一星期，然后认识了路远。 第二天，他们几个还是被查了出来。 “大好年华不认真读书，整天沉迷游戏，以后能有什么大作为！上课睡觉，下课爬墙，还想不想上学！正是面临成王败寇的高考，一个个的，不思进取，毫无理想！全部给我把作业写完，再交一份两千字保证书！”他们的班主任是个中年胖老头，叫火哥，名字来源于中气十足，说起话来像关二哥一般红光满面。火哥在二楼训人，童思乔站在三楼的走廊栏杆一字一句一停一顿都听得清清楚楚。 停了一阵，火哥又喊到：“在课室坐不住是吧！全部搬书桌到操场上写去！让同学都笑话一下你们，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初中生一样！” 其实他们也没多大，也只不过是群高中生。 楼下响起了哐当哐当的声音，路远笑嘻嘻地带着头搬了桌子下楼。 童思乔神游物外了一个早上，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路远这个人，他真奇怪。 “嗨，阿豪，那女的你见过没？”路远坐在操场上拿笔在原稿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大名，然后就开始了几人在那说话。 “你是说昨晚摔到腿那个吧。没见过。” “我倒有点印象，她平时好像是和邓茗珺走一块的。” “邓茗珺，白临的女朋友？舞蹈五班那个？” “那女孩，还长得挺不错的啊。” 路远笑了笑，不再说话，坐在那里看高一上体育课的学生打篮球。 “阿远，走啊，给他们看看技术！” 几个男孩子往篮球场一站，场上恍惚多了好几根电灯柱，把别人矮个子点儿的一挤，一下就领了优势。 体育老师看他们打得起劲，也在一旁看了起来，下场的时候几个人就坐在书桌上灌水。 “又是你们几个啊？这回还带上书桌了啊。” “火哥特批下来打球，以便我们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冷不防地，班主任火哥气势汹汹地从他们背后走了过来，大喊了一声:“保证书写完了啊？都打起球来了！” “老师，我写完了！”路远举起原稿纸在头上，大大的五个字“老师对不起”，外加三个大感叹号。 火哥忽然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熬到一天放学，路远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故意停在五班旁边楼梯口，他没忘记昨晚答应过会来看她。 “路远，等谁呢？”邓茗珺笑着跟路远打了个招呼。 “哦？你两认识的？”路远看着气鼓鼓的童思乔假装毫不知情地问邓茗珺。 “这话该我问你两吧？”童思乔转过头假装一点都不想看见路远，其实眼里的余光一直在射向罪魁祸首的脸。 “怎么了啊？两人多大的仇啊？我和白临跟路远都认识，童思乔是我好朋友。”邓茗珺有点不知所措给两人互相介绍。 “茗珺，昨晚我和几哥们爬墙把她吓着了，摔伤了腿，总得来道个歉吧。”路远不好意思地说。 “我就说嘛，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伤了脚了，原来是你惹的祸。”邓茗珺打趣着说。 “那这样吧，我给童思乔打一星期早餐，免得她受伤了还要挤食堂。你们两，也就别生气了啊。” “哦？”邓茗珺一句话语调说得千回百转，听得童思乔一头雾水。 “好了好了姑奶奶，我顺带帮你打一份好了吧。”路远也拿邓茗珺没办法。 童思乔心里想，你两人问过我同意了吗？ 路远快步跑下了楼梯，突然又转过头。那是童思乔第一次直视路远，路远竟有点不知所措，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有了弧度。这个女孩，从来没抬头看过他。 “在路远的眼睛里，仿佛有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有一份尘土，两分流水，有人间三四月，足以念念五六年。”童思乔的日记本里这样写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