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之还在等,他仔细地观察着林新月的面部表情,想要从林新月的眉眼中看出她的决定。 这是第一次,易安之怨恨自己竟然不会读心术。 他心里有些忐忑,但是这些忐忑,他并不愿意让林新月知道。 这次发生在仁爱诊所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就是偏偏那么巧合,如果真的是‘他’…… 易安之捏紧了拳头,连带着身上的伤口裂开也不觉得疼,快要一千年了,他总算是找到‘他’了、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他’有关,易安之发誓,他一定会将过去的孽债,悉数奉还。 可就在这时,林新月突然拧着眉问道:“易安之,你以前,还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不怪林新月无厘头的发问,之前易安之满脸的凶神恶煞都还好说,但是刚才他看着林新月的那个目光,却让林新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想了又想,还是认定自己是在梦里见过这个眼神。 易安之愣了愣,他不明白林新月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没好气地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过去的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谁还会记得。你别岔开话题,赶紧考虑我刚才说的事情。” 果然不是啊,林新月在心里感叹,看来那场梦的确是自己的幻想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林新月目光透过易安之望向仁爱医院的方向,她在思考、在挣扎、在纠结。 她捏紧了拳头,说道:“我想清楚了,我还是决定,要查一查这件事情。特别,这件事还和熊茵槐有关。” “熊茵槐又是谁?” 本来,当听见林新月说不愿意离开H市的决定,易安之心情就很不爽,紧接着,有听见林新月蹦出另一个人的名字,而且,这个人听上去,还和林新月做出的这个决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易安之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怎么都想不清楚,林新月的那个死脑筋里面究竟是搭错了什么线,可是又鉴于此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伤了林新月的心,易安之此时又不好立即发作。 林新月认真地看了看易安之,叹了口气,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自己想要搞清楚仁爱诊所里的事情,就必须要得到易安之的帮助,而想要得到易安之的帮助,就必须要说服易安之留下来。 “熊茵槐是仁爱诊所的护士,她知道我的秘密,好像,也知道言迎秋的秘密,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性,言迎秋的失踪,也和这个熊茵槐有关。” “她是人是鬼?”易安之问道。 他之前刚刚听见仁爱诊所的事情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找了几百年的那个‘他’,甚至他还派易丰去打探消息,只想着将林新月送走之后,自己单刀赴会。 但是现在听林新月说起这个叫做熊茵槐的女人,易安之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说不定,仁爱诊所的事,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 “对了,”林新月突然说道:“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听林新月这样严肃的语气,易安之就觉得心下一震,他已经很久没有害怕过谁了,但是如今欠着林新月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讳着林新月。 “什么事?” “易安之,这个问题,我只问你一次,你也只能回答一次,要不要说实话,你自己想清楚。” 林新月吊足了易安之的胃口,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易安之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毕竟自己瞒着林新月的事情实在太多,不知道她究竟要问自己什么。 而且,从醒来就听说了仁爱诊所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和易丰合计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要是真的被林新月问到了自己不该说的事情,那他要不要说实话。 可是,林新月却没有给易安之过多考虑的机会,她立即说道:“我问你,泪谷那种地方,我这样的凡人是不是不能随便进去,必须要找齐三把钥匙。” 纵使易安之知道林新月放不下寻找泪谷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有料到,林新月竟然会知道三把钥匙的事情。 他本来就不希望林新月去冒险,毕竟自己的性命和她联系在一起,他还没有找到那个‘他’,大仇未报,他不能让林新月这样胡来。 易安之想也没想便摇头,说道:“什么三把钥匙,你又听谁瞎说。泪谷是你说找到就能找到的地方吗?我都告诉过你,不要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其实如果易安之醒来后便立即和易丰沟通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便会知道,早在几天前,易丰就已经将三把钥匙的事情想林新月全盘托出。 更何况,恐怕易安之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三把钥匙此时就在自己体内,自己能够这么快好转,这三把钥匙功不可没。 果然,在易安之否认了之后,林新月的脸色便黑如锅底。 她轻声道:“易安之啊易安之,你说说,救你这样谎话连篇,还想我怎么相信你?” “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谎了。” “刚才,就是刚才。”林新月厉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撒谎吗?作为横行于世间几百上千年的恶鬼,你会不知道三把钥匙的事情?你可知道,是那三把钥匙帮你化解了鬼影的怨气,你才能这么快好起来。” 闻言,易安之满脸错愕,他万万没有想到,林新月竟然会设下圈套让自己跳。 他眉目冷漠,问道:“你诈我?” 易安之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凶狠和诡异,他冷眼看着林新月,仿佛在看个不认识的人。 林新月此时却感觉不到一点点害怕,她镇定地望着易安之,一字一句道:“你认为我在诈你?易安之,我是不是有说过,让你不要跟我撒谎。你想要我相信你,听你的话,最起码,你要跟我说实话。” 虽然,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也已经没有那种男尊女卑的旧社会思想横行,但是易安之作为一个从一千年前过来的鬼魂,在他的最深层的意识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 此时被林新月这样指着鼻子骂,易安之觉得还不如让他遭受鞭刑来的痛快。 “就算骗你又怎样,我害过你吗?”易安之反问。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易安之能够服消道歉,或许林新月也不会再继续跟他胡搅蛮缠下去。 果然,易安之话音刚刚落地,便听见林新月一声轻笑,说道:“是啊,你的确没有害我,你只是想杀了我。” “我不会,你还要我说几遍,我绝对不会杀了你,你死了,我也活不成,我怎么可能这样做……” “你说什么?” 林新月圆眸大瞪,她死死地盯着易安之,却只看见易安之满脸的窘迫,而后,易安之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便无数次地在林新月耳边响起。 很多事情,在林新月脑海中汇聚,很多莫名其妙的,曾经让林新月心花怒放的瞬间,在易安之这句话下,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你是说,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林新月一字一顿,冷静地看着易安之。 突然,林新月又笑了笑,她看着易安之冷冷地说道:“所以,之前说什么要保护我,不能没有我,会一直守护我的屁话,都是因为我和你的性命息息相关。是这样吗?” 最后的那句问话,林新月用了最大的力气克制,才没有暴吼出来。 她现在才懂得自己的愚蠢,那些春心萌动的瞬间,不过是易安之的虚情假意制造的幻觉。而自己,竟然越陷越深。 想着想着,林新月后退了好几步,不小心撞到床脚,她便顺势坐了下去。 易安之连忙上前扶她,却连她的衣角偶读没有挨到,便被林新月推开。 “你就站在刚才那里,别靠近,听到没。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要不是还有事情问你,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滚。” 林新月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此时被一种被蒙骗被戏耍的愤怒所包裹,她恨不得将眼前的易安之撕个粉碎。 果然,易安之在听到林新月的暴吼之后,便老老实实地退到房间一角,他心里有些慌乱,这种慌乱,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易安之远远站着,他看着林新月抱着肚子蜷缩在床上,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倒是希望林新月能够真正地打他几下出气。 他轻声道:“有些事情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用你为了我好,消受不起。” 易安之想来愚笨,他的安慰此时在林新月听来,就像是教导和嘲笑。易安之收了声,却久久没有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渐渐有了朝霞,林新月才慢慢地坐起来,她看见墙角站着的黑影,以为是还没离开的易安之,冷声问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谁知,胡七委屈的声音却从墙角传来:“夫人,我站在这里,等你醒过来。我等了很久,脚都站痛了。” “怎么是你。”林新月头口而出。 “不是我,你还希望是谁?” 林新月脑海中刚刚浮现易安之的名字,便听见胡七继续说道:“主子有事先走了,他说,如果你不生气了,或者想要听他解释了,就用戒指将他叫出来。” “他倒是清闲,把我气得够呛,自己倒是溜了。” 胡七皱着眉说道:“夫人你别这样想,主子虽然霸道,但是对你真的好的没话说的。” “好了好了,我有眼睛会看,有脑子会思考,用不着你替他说好话。” 说着,林新月烦躁地挥了挥手,胡七立即识趣地闭嘴不言。 其实林新月自己也有些说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什么心态,明明被易安之利用很生气,但是听胡七这样插科打诨美言几句,心里的气,竟然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