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成功回返。 将入城前,便派了人去王府亲卫驻扎的军营接阿嬷与小崽子。 庄冬卿睡得很熟,岑砚走不开,郝三……是个没眼力见的,奈何队友个个人精,心里门清儿,出发前柳七已然叮嘱过,若是岑砚不出来,让郝三敲车门示意,在外禀报就是。 车门被敲响,郝三:“主子,护送小世子与阿嬷回府的队伍已出发,预计一个时辰左右到府邸。” “其余人……” 今夜本来没有攻山的打算。 原本的计划中,潜行进营,紧着救庄冬卿,李央能救便救,不能,那在带走庄冬卿的情况下就可以酌情撤离了。 却不想避过忙着搜山找世子的私兵队伍,山里猎户带他们上山不久,就遇到了追击,还刚好就是小少爷一行并着李央逃了出来。 他们一队人一点折损都没有。 这个时机难得,郝三人情世故不行,带兵打仗还有武学,却是极有天分的,不然岑砚也不会每次危急时刻,都带他在身边了。 内间岑砚果然听懂了郝三的未尽之意,默了片刻,道:“火器带够,等再上山救援的小队回程,不管俘虏全部救出来与否,都开始攻山,首领活捉。” 顿了顿,又吩咐:“回了府,你去把徐四换回来,赵爷看过卿卿,若是无事,也跟着你走。” 有赵爷的手段和柳七在,捉了人好即刻审问。 郝三得令。 岑砚交代完,脸上的冰霜色又凝重几分,恹恹不知在想些什么,渐渐眼眉又漫出杀意,忽闻一声支吾,庄冬卿在他腿上略略动了动,眼神落到庄冬卿身上,慢慢才又柔和下来。 岑砚帮庄冬卿拨了拨额头碎发,紧紧握着他的指节前端。 不能握手掌,掌心在逃跑的过程中跌撞,都磨破了皮,全是细碎的伤口。 岑砚已经反复看过,然而每看一眼,都想…… 深呼吸,轻轻吐出。 岑砚强迫自己凝神静气,把纷杂的思绪给压下去。 万幸为了庄冬卿能安睡,马车上的灯已经被岑砚吹灭得只剩下一盏,幽微的烛光点燃在车尾,照不透岑砚的眼眸。 伸手又帮庄冬卿理了理碎发,岑砚也跟着闭目。 回了府还要疗伤,他也需要休息下,一会儿才会有更好的精力。 这两日都没没怎么合过眼,睡不长久,但感受着腿上的重量,岑砚躁动的心终于静了下来,靠在软榻上养神。 期间半梦半醒,意识有个几息的模糊,也不久。 等郝三再敲车门,岑砚瞬间睁开了眼。 “主子,到了。” 岑砚:“不用停,直接走到主院。” “是。” 到了主院院门也没停,几乎走到了主屋前,实在不能再进行代步,马车才真正地停下,而这么会子功夫,岑砚也彻底醒了。 抱着庄冬卿下马车,赵爷连带他的徒弟已经拿着药箱在一旁候着。 直接进屋,想着伤势的处理,岑砚将庄冬卿放在了软榻上,赵爷手脚麻利给庄冬卿剪开简单包扎的纱布。 在山上的时候为了快速隐蔽,岑砚一行人并没有燃火把。 后来找到了庄冬卿也只是从私兵手里现捡了两根作照明用,能看到就行,不敢点得太亮暴露位置。 后续下了山,也是求快…… 岑砚知道庄冬卿情况并不好,但在灯火通明处查看,仍是抽了口气。 手脸脏污,但这些灰尘却是他这一身最不值一提的。 下颌到颈侧间,有细碎的血痕,岑砚瞧过,辨认出来,是在树林中快速前行,被树枝挂伤的,应当是为了拖住身后的骑兵速度,不得已钻入树木丛生的地带前行。 手掌破了,指节处有擦痕,灯下看,血糊的一片。 两只手都是。 定然摔过数次。 庄冬卿的惯用手为右手,破损面积更大。 岑砚又去检查手肘和膝盖,衣服倒是完好,但在一侧膝盖布料上看到了点点红痕,岑砚想了下,伸手:“也给我把剪刀。” 仆佣赶紧找来剪子。 期间庄冬卿动了下,不舒服地皱了皱眼眉。 岑砚会意,这屋子光亮太盛,庄冬卿睡不沉。 “给卿卿眼睛搭块深色的发带,手脚轻些,小心不要碰着他伤口。” 六福手脚麻利,果然,发带搭上,庄冬卿又不动了。 岑砚剪开膝盖处的衣衫,果然也摔破了。 两边膝盖都是。 右手肘破了,左边倒是无碍。 岑砚将衣袖略略剪开,小臂处也多有擦伤,需要处理。 岑砚吐了口气。 忽而问六福,“这衣服本来是什么色来着?” 六福不解,但却对庄冬卿的衣食住行了如指掌,脱口回道:“淡天青?” 很好,岑砚没看出来,也不知道一路上跌了多少次。 岑砚闭目。 不急。不急。 知州在他府上,总督也在杭州城内……不着急。 平复好波澜的情绪,再睁开眼,却看到了赵爷纠结的表情。 岑砚心口一突,“怎么了?” 言语从齿缝中挤出,见过大风大浪的赵爷还好,小徒弟下意识低头,汗流浃背。 这点动作瞒不过岑砚,下一刻,徒弟便被岑砚的目光死死钉住。 赵爷斟酌着,先确定道:“是箭伤吧?” “对。” “伤口太深了,需要先冲洗清洁,看有无伤到骨头……” “……” 岑砚神情已经不太能看了,赵爷的话却没说完,“然后……” “然后?” 赵爷:“箭头有毒。” 岑砚额角一跳,近乎屏息道:“金汁?” 私兵训练,逃兵肯定是要被灭口的,养兵消耗又巨大,若是箭头用毒,没有比这更歹毒却易得的了。 赵爷:“那倒不是。” 岑砚这才深深呼吸。 赵爷:“血流太多,箭也没带回下伤口感受来判断是什么。” 岑砚垂目,片刻后,点了点头。 庄冬卿被轻拍着唤醒,脑子发晕,赵爷将情形同他一说,庄冬卿心内叹息,果然,他就知道自己运气没那么好! 毕竟原身在文里就是李央的肉沙包。 哪怕不跑到一起,遭罪的还是他,不是李央。 庄冬卿:“晕,脑子不清醒。” “手脚无力吗?” 庄冬卿苦笑,“当然,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箭毒害的。” “我……” 下意识庄冬卿想找什么,刚张望,便被轻轻握住了手腕,声音从他头顶后方传就是。” 听着还算平静。 赵爷也道:“小少爷要如实相告。” 庄冬卿迟钝地转了转脑子,感觉也瞒不住,便直言道:“应该是怕我们跑,这几天没给吃多少,然后逃跑又撑了一路……” 本来就没力气,逃生过程中体力也耗尽了,他哪里知道是不是因为毒,没这个毒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感觉岑砚摸了摸他头。 赵爷背后的小徒弟下意识觑了岑砚面色一眼,吞咽了下,又极快低头。 赵爷叹气:“这也是个问题。” 岑砚:“先处理伤口,不行就让郝三抓人,把他们的箭和人带回来便是。” 赵爷想了想,无奈道:“也只有这样了。” 看了岑砚一眼,多补了一句,“主子稍安勿躁,以老夫的经验来看,多是麻痹类的毒药,毒性应当不会太大。” 岑砚没应这句,只说:“清洗伤口吧。” * 盥室灯火通明。 要清洗,便从主屋挪到了此处,刚好对伤口深度的把握,赵爷不如庄冬卿,庄冬卿自己瞧瞧,也更稳妥。 淡盐水冲洗,冲洗的过程庄冬卿就有些发抖。 等血污洗净,庄冬卿看上一眼,便知道根本用不上自己多瞧这一下了。 太深。 怪不得擦过的时候,能爆出一蓬血花。 赵爷看见也皱起了脸,不再问庄冬卿意见,只道:“只有请小少爷您忍忍了。” 岑砚:“什么意思,忍什么?” 赵爷还在想怎么回答,庄冬卿先替他解了围,握住岑砚的手道:“不能用麻药,怕用了之后,影响对毒的判断,不好解毒。” 这个时代的麻药一碗下去,人事不知,麻完毒发死了也有可能的。 岑砚:“……” 岑砚闭目。 其实这些他内心里是知道的。 但放自己身上还好的事情,放庄冬卿身上,便有些情急乱了方寸,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岑砚:“是我糊涂了。” 庄冬卿还是没见着岑砚正脸,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醒了过来之后,他就一直在他身后,听声音倒是都还好,但庄冬卿隐隐总觉得这是故意安排的,恐怕实际上,岑砚并不如他听到的声音镇定。 庄冬卿又握了握岑砚的手,假意轻松道:“没什么,赵爷现在缝合已经很快了,忍忍就过去了。” 岑砚凝了他片刻:“嗯。” 庄冬卿真的很不会骗人。 岑砚:“我陪着你。” “……好。” 赵爷适时开口,“涂抹的麻药我刚做了一份出来,但效果很一般,先用着,也能缓解些疼痛。” 庄冬卿心道,那可太好了。 这样想的。 但真到了缝合的时候,庄冬卿痛得需要人来按住,不然本能反应太剧烈,完不成操作。 后续是岑砚箍住他,换回来的徐四按住他手,他的两个护卫也来了,从边上不同的角度补充施力,确保他挣扎不动的程度,才让赵爷来的。 两针下去,庄冬卿就忘了岑砚的存在。 实在是忍不住。 被按住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缝到一半,庄冬卿很没用地让他们打晕自己。 赵爷为难看着岑砚,岑砚静了片刻,死死按着庄冬卿,狠下心道:“已经缝了一半了,卿卿你再忍一忍……” 声音很轻。却极其坚决。 眼神示意赵爷继续。 庄冬卿痛。 岑砚把手臂塞到了他嘴里,给他咬着。 庄冬卿真咬了,痛起来控制不住。 岑砚神色不变,只摸着他头,不断说快了。 等真正完成操作,庄冬卿已经哭得累了,几乎是重新包扎好,人就晕睡了过去。 赵爷要替岑砚处理咬痕,岑砚看了眼,平静道:“没事,不深。” “你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箭和人拿了回来,还需要你查看。” 赵爷也上了年纪,禁不得这么累了。 尤其是在后续还有重担的情况下,岑砚希望赵爷状态能好些。 赵爷反复确认了几次,见岑砚虽然面无表情,但行为举止还算冷静,想着庄冬卿既然回来了,那这火气肯定会泻到该得的人身上,断不会憋心里。 于是和岑砚又聊了几句庄冬卿周身伤口的处理,便留下徒弟,先行回去休息一阵。 岑砚……若是不看他脸色的话,举止确实是很冷静。 赵爷走后,六福要帮庄冬卿换衣服上药,被否了,岑砚要亲自动手。 衣服不好脱,直接剪开的。 知道庄冬卿也爱洁,能擦的地方都给擦过两遍,岑砚也不急,一点点地来,六福以为他事情多,中途想搭把手,被挥开了,岑砚只让他经手换水拿药的琐碎,只要是触碰庄冬卿的身体,都是岑砚动的手。 倒也不是避讳六福什么。 就是执着要自己来。 六福劝了两句,感觉岑砚和平时不大一样,被平静的回答镇住了,不敢再吱声。 且,岑砚确实做得很好。 而且眼下是盛夏,也不担心着凉什么的,慢慢来,手脚细致些,庄冬卿醒了是会更舒服点的。 柳七赶了回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庄冬卿周身能沾水的地方已经擦洗了一遍,内裳也换好了干净的,身上的伤都上好了药,只剩下了手掌手背的擦伤,岑砚捧着,正细致地用手沾着药膏,一点点的涂抹,力道轻柔,吵不醒庄冬卿。 “主子……” “嘘——”岑砚头也不抬,道,“等我上完药再说。” 柳七瞬间噤声。 手掌手心搞好,岑砚反复看过,又补了两处,这才将庄冬卿的手放回薄被里,静静看了人一会儿。 柳七心头打鼓,深谙岑砚脾性,知道这种时候说话就是找死,可是…… 岑砚也好像知道一般,“马上。” 柳七声音压得不能再低道:“小少爷定会好的,主子别太着急了。” 岑砚:“我不急。” 这不是他心底滋生的情绪。 岑砚:“生安安的时候,刀口有一个巴掌大,我还以为,会是他身上唯一的刀口……” 说话的声音太平静,没有起伏的语调仿佛能让人嗅到其下的不寻常,柳七也不敢开口了。 岑砚忽而笑了下,很轻,柳七垂目,全然地缄默了。 边上的六福有些懵,柳七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六福拿着药膏,乖觉站着了。 又一盏茶的功夫,岑砚起身,叮嘱六福道:“好好守着。” 六福:“是。” 出了门,柳七莫名心惊肉跳,直到岑砚开口,问起赵爷,柳七才再次出声。 没听柳七的汇报,先找到了赵爷,万幸,毒药并不是什么致命剧毒,赵爷看过箭头,已经在配药了,听他徒弟说完,岑砚也不打扰,只叮嘱,“煎药如果人手不够,就找主院的人来,务必全程守着。” 这种时候的用药,徒弟哪里敢不守着,但岑砚着重吩咐,他也只得应着。 岑砚:“箭还要用吗?” “啊?” “拿回来的箭,能给我一只吗?” “哦哦,有多的,郝统领送了一整个箭筒回来……” 岑砚离开了赵爷的院子,只给他们留了一支,自己则带走了所有剩下的,还完好的毒箭。 柳七冷汗澄澄,一路跟随。 “找徐四。” 柳七:“是。” 等寻到徐四,两人一同到书房,看见岑砚正拿着箭在观察,他们到了,才放下,看向柳七。 柳七会意,立刻说起山头的情况。 “人都救出来了,清晨的时候攻山,我们的人数占优势,又带了火器,私兵的训练到底赶不上精兵,我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快要收尾了,全数擒拿,不成问题。” 岑砚:“惊动周围的人了吗?” 柳七:“盐场靠得太近,但郝三从开始就派了人去那边,都控住住了,再往外,便是荒郊野岭,几乎无人居住。” 这岑砚是知道的,当时画地图的时候,还不太好找人。 岑砚点了点头,算作满意。 柳七:“之前上报的是山匪,眼下已经尽数缉拿,要往京城上报私兵一事吗?” 岑砚却问:“李央的人受伤了吗?” 柳七愣了下,如实道:“饿了两天,我们的人去得及时,没什么大碍。” “哦。” 听得这声,柳七下意识去看徐四,从徐四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惶惶,又低了头。 岑砚再度将箭矢拿起来把玩。 动作悠闲得两人心跳咚咚。 岑砚:“李卓那边是个什么动静?” 徐四:“如主子所料,派了探子查看王府的情况,探子已经全部被制住了。” 这件事太小,徐四没有上报过岑砚。 岑砚:“来了几个?” 徐四:“两个。第二个也没回去报信后,今日还没有异动,恐怕不会再派人来了。” 岑砚笑了声,“刚好。” 手上动作一顿,彷佛也想好了什么似的,放下了箭矢,转而冷漠道:“报什么报,我们哪里知道是私兵呢,只以为是山匪。” 柳七不禁抬了抬眼。 岑砚平静:“山上两万人,已经很多了,我们昨夜为了抢回世子,图快,又想着只是山匪罢了,轻敌,只带了一万余人突袭,于是……” 看了眼天色,岑砚继续道:“于是眼下郝三和我都陷入了苦战,急需大营支援,所以,营地亲兵得令,正整装待发,但是。” 岑砚看向柳七,“但是你一个王府主管,被反打得猝不及防,于是兵分两路,派人找支援的同时,亲自去了总督府,请总督也派兵支援,想取得绝对的数量优势。” 想到什么,岑砚笑了下,“总督府以及训练的水师陆军也驻扎城外,比我们营地选的地方离盐场近,总督若是义不容辞,当即带兵支援,那你就跟着一道。” 柳七已经明白岑砚想做什么了。 岑砚看向徐四,徐四也懂了,当即禀报到,“苏州借来的兵马坐船,半夜就到了,都在港口等待主子号令。” 岑砚:“嗯,目击作证的人也有了,刚好。” 岑砚:“总督带人过去后,打信号,徐四你去,带苏州的兵马支援。” 长指在桌面点了点,岑砚思索片刻,满意:“故事还挺圆的,有首有尾。” 其实就是一出请君入瓮。 刚好顺便将总督,还有他统领的兵马拿下,免得拿了总督,军里还有党羽通风报信。 已经这种时候了,怕私兵暴露,总督应当会将所有的心腹力量带上。 收拾完山上的,趁热打铁,正好把杭州城内的也一网打尽。 岑砚:“郝三那边还坚持得住吧?” 柳七:“可以的,山上的兵是偷摸训的,还是草台班子,这一战我们并没有折损多少。” 岑砚满意点头。 静了片刻,摆手,“柳七去吧。” 跟着起身,拿了只箭道,“徐四带我去见那两个探子。” 想到了什么,又补充:“把人提远点,别脏了主院的地。” * 李卓有些焦灼。 派去定西王府的两个探子都没回来。 还都是他探子里的精锐。 幕僚也在下首擦汗,不为别的,实在是,这种时候还敢派探子,心惊于李卓的胆大。 幕僚是从上京跟出过,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评价李卓这一出。 李卓皱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谋划,难道?” 幕僚:“会不会,就是单纯的,王爷生气了呢?” 李卓想也不想:“不会。他大小事分得门儿清,儿子都丢了,这种时候他哪里还有心力管小事,都是手下人处理……” 话头一顿,李卓捏眉心,反应过来,“郝三徐四……呵,忘了,定西王府出来的人,手下也是极厉害的。” 若是统领还在王府,没有四处奔走,那两个探子被捉,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刚说完,便有下人慌张来报,探子回来了。 回来了,不过…… 李卓走到院子里,看到两个探子的模样,沉默。 都没死,但也就只是没死,苟延残喘了。 李卓蹲下,看着两个被箭矢扎成筛子的探子,一一瞧过,叹气:“手脚都废了,这两人哪怕养好也没用了,可惜。” “皇子,他们肩上的箭有毒,看血迹,是最早的伤口,废掉之前,被折磨了好一阵子。” 下人禀报。 “哦?” 李卓蹲下,在手下的示意下,看到了发黑的伤处,面色铁青。 岑砚这是在打他的脸。 默了会儿,李卓忽而喃喃:“居然还有精力管这种事,那是不是现在情况他真的没啥办法了?” 想到这个可能,又笑了起来。 笑罢,看着两个探子,李卓再度黑了脸。 别的不论, 他确实感觉到了折辱。 作者有话要说 探子被岑砚拿来试毒了。 岑砚成功回返。 将入城前,便派了人去王府亲卫驻扎的军营接阿嬷与小崽子。 庄冬卿睡得很熟,岑砚走不开,郝三……是个没眼力见的,奈何队友个个人精,心里门清儿,出发前柳七已然叮嘱过,若是岑砚不出来,让郝三敲车门示意,在外禀报就是。 车门被敲响,郝三:“主子,护送小世子与阿嬷回府的队伍已出发,预计一个时辰左右到府邸。” “其余人……” 今夜本来没有攻山的打算。 原本的计划中,潜行进营,紧着救庄冬卿,李央能救便救,不能,那在带走庄冬卿的情况下就可以酌情撤离了。 却不想避过忙着搜山找世子的私兵队伍,山里猎户带他们上山不久,就遇到了追击,还刚好就是小少爷一行并着李央逃了出来。 他们一队人一点折损都没有。 这个时机难得,郝三人情世故不行,带兵打仗还有武学,却是极有天分的,不然岑砚也不会每次危急时刻,都带他在身边了。 内间岑砚果然听懂了郝三的未尽之意,默了片刻,道:“火器带够,等再上山救援的小队回程,不管俘虏全部救出来与否,都开始攻山,首领活捉。” 顿了顿,又吩咐:“回了府,你去把徐四换回来,赵爷看过卿卿,若是无事,也跟着你走。” 有赵爷的手段和柳七在,捉了人好即刻审问。 郝三得令。 岑砚交代完,脸上的冰霜色又凝重几分,恹恹不知在想些什么,渐渐眼眉又漫出杀意,忽闻一声支吾,庄冬卿在他腿上略略动了动,眼神落到庄冬卿身上,慢慢才又柔和下来。 岑砚帮庄冬卿拨了拨额头碎发,紧紧握着他的指节前端。 不能握手掌,掌心在逃跑的过程中跌撞,都磨破了皮,全是细碎的伤口。 岑砚已经反复看过,然而每看一眼,都想…… 深呼吸,轻轻吐出。 岑砚强迫自己凝神静气,把纷杂的思绪给压下去。 万幸为了庄冬卿能安睡,马车上的灯已经被岑砚吹灭得只剩下一盏,幽微的烛光点燃在车尾,照不透岑砚的眼眸。 伸手又帮庄冬卿理了理碎发,岑砚也跟着闭目。 回了府还要疗伤,他也需要休息下,一会儿才会有更好的精力。 这两日都没没怎么合过眼,睡不长久,但感受着腿上的重量,岑砚躁动的心终于静了下来,靠在软榻上养神。 期间半梦半醒,意识有个几息的模糊,也不久。 等郝三再敲车门,岑砚瞬间睁开了眼。 “主子,到了。” 岑砚:“不用停,直接走到主院。” “是。” 到了主院院门也没停,几乎走到了主屋前,实在不能再进行代步,马车才真正地停下,而这么会子功夫,岑砚也彻底醒了。 抱着庄冬卿下马车,赵爷连带他的徒弟已经拿着药箱在一旁候着。 直接进屋,想着伤势的处理,岑砚将庄冬卿放在了软榻上,赵爷手脚麻利给庄冬卿剪开简单包扎的纱布。 在山上的时候为了快速隐蔽,岑砚一行人并没有燃火把。 后来找到了庄冬卿也只是从私兵手里现捡了两根作照明用,能看到就行,不敢点得太亮暴露位置。 后续下了山,也是求快…… 岑砚知道庄冬卿情况并不好,但在灯火通明处查看,仍是抽了口气。 手脸脏污,但这些灰尘却是他这一身最不值一提的。 下颌到颈侧间,有细碎的血痕,岑砚瞧过,辨认出来,是在树林中快速前行,被树枝挂伤的,应当是为了拖住身后的骑兵速度,不得已钻入树木丛生的地带前行。 手掌破了,指节处有擦痕,灯下看,血糊的一片。 两只手都是。 定然摔过数次。 庄冬卿的惯用手为右手,破损面积更大。 岑砚又去检查手肘和膝盖,衣服倒是完好,但在一侧膝盖布料上看到了点点红痕,岑砚想了下,伸手:“也给我把剪刀。” 仆佣赶紧找来剪子。 期间庄冬卿动了下,不舒服地皱了皱眼眉。 岑砚会意,这屋子光亮太盛,庄冬卿睡不沉。 “给卿卿眼睛搭块深色的发带,手脚轻些,小心不要碰着他伤口。” 六福手脚麻利,果然,发带搭上,庄冬卿又不动了。 岑砚剪开膝盖处的衣衫,果然也摔破了。 两边膝盖都是。 右手肘破了,左边倒是无碍。 岑砚将衣袖略略剪开,小臂处也多有擦伤,需要处理。 岑砚吐了口气。 忽而问六福,“这衣服本来是什么色来着?” 六福不解,但却对庄冬卿的衣食住行了如指掌,脱口回道:“淡天青?” 很好,岑砚没看出来,也不知道一路上跌了多少次。 岑砚闭目。 不急。不急。 知州在他府上,总督也在杭州城内……不着急。 平复好波澜的情绪,再睁开眼,却看到了赵爷纠结的表情。 岑砚心口一突,“怎么了?” 言语从齿缝中挤出,见过大风大浪的赵爷还好,小徒弟下意识低头,汗流浃背。 这点动作瞒不过岑砚,下一刻,徒弟便被岑砚的目光死死钉住。 赵爷斟酌着,先确定道:“是箭伤吧?” “对。” “伤口太深了,需要先冲洗清洁,看有无伤到骨头……” “……” 岑砚神情已经不太能看了,赵爷的话却没说完,“然后……” “然后?” 赵爷:“箭头有毒。” 岑砚额角一跳,近乎屏息道:“金汁?” 私兵训练,逃兵肯定是要被灭口的,养兵消耗又巨大,若是箭头用毒,没有比这更歹毒却易得的了。 赵爷:“那倒不是。” 岑砚这才深深呼吸。 赵爷:“血流太多,箭也没带回下伤口感受来判断是什么。” 岑砚垂目,片刻后,点了点头。 庄冬卿被轻拍着唤醒,脑子发晕,赵爷将情形同他一说,庄冬卿心内叹息,果然,他就知道自己运气没那么好! 毕竟原身在文里就是李央的肉沙包。 哪怕不跑到一起,遭罪的还是他,不是李央。 庄冬卿:“晕,脑子不清醒。” “手脚无力吗?” 庄冬卿苦笑,“当然,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箭毒害的。” “我……” 下意识庄冬卿想找什么,刚张望,便被轻轻握住了手腕,声音从他头顶后方传就是。” 听着还算平静。 赵爷也道:“小少爷要如实相告。” 庄冬卿迟钝地转了转脑子,感觉也瞒不住,便直言道:“应该是怕我们跑,这几天没给吃多少,然后逃跑又撑了一路……” 本来就没力气,逃生过程中体力也耗尽了,他哪里知道是不是因为毒,没这个毒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感觉岑砚摸了摸他头。 赵爷背后的小徒弟下意识觑了岑砚面色一眼,吞咽了下,又极快低头。 赵爷叹气:“这也是个问题。” 岑砚:“先处理伤口,不行就让郝三抓人,把他们的箭和人带回来便是。” 赵爷想了想,无奈道:“也只有这样了。” 看了岑砚一眼,多补了一句,“主子稍安勿躁,以老夫的经验来看,多是麻痹类的毒药,毒性应当不会太大。” 岑砚没应这句,只说:“清洗伤口吧。” * 盥室灯火通明。 要清洗,便从主屋挪到了此处,刚好对伤口深度的把握,赵爷不如庄冬卿,庄冬卿自己瞧瞧,也更稳妥。 淡盐水冲洗,冲洗的过程庄冬卿就有些发抖。 等血污洗净,庄冬卿看上一眼,便知道根本用不上自己多瞧这一下了。 太深。 怪不得擦过的时候,能爆出一蓬血花。 赵爷看见也皱起了脸,不再问庄冬卿意见,只道:“只有请小少爷您忍忍了。” 岑砚:“什么意思,忍什么?” 赵爷还在想怎么回答,庄冬卿先替他解了围,握住岑砚的手道:“不能用麻药,怕用了之后,影响对毒的判断,不好解毒。” 这个时代的麻药一碗下去,人事不知,麻完毒发死了也有可能的。 岑砚:“……” 岑砚闭目。 其实这些他内心里是知道的。 但放自己身上还好的事情,放庄冬卿身上,便有些情急乱了方寸,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岑砚:“是我糊涂了。” 庄冬卿还是没见着岑砚正脸,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醒了过来之后,他就一直在他身后,听声音倒是都还好,但庄冬卿隐隐总觉得这是故意安排的,恐怕实际上,岑砚并不如他听到的声音镇定。 庄冬卿又握了握岑砚的手,假意轻松道:“没什么,赵爷现在缝合已经很快了,忍忍就过去了。” 岑砚凝了他片刻:“嗯。” 庄冬卿真的很不会骗人。 岑砚:“我陪着你。” “……好。” 赵爷适时开口,“涂抹的麻药我刚做了一份出来,但效果很一般,先用着,也能缓解些疼痛。” 庄冬卿心道,那可太好了。 这样想的。 但真到了缝合的时候,庄冬卿痛得需要人来按住,不然本能反应太剧烈,完不成操作。 后续是岑砚箍住他,换回来的徐四按住他手,他的两个护卫也来了,从边上不同的角度补充施力,确保他挣扎不动的程度,才让赵爷来的。 两针下去,庄冬卿就忘了岑砚的存在。 实在是忍不住。 被按住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缝到一半,庄冬卿很没用地让他们打晕自己。 赵爷为难看着岑砚,岑砚静了片刻,死死按着庄冬卿,狠下心道:“已经缝了一半了,卿卿你再忍一忍……” 声音很轻。却极其坚决。 眼神示意赵爷继续。 庄冬卿痛。 岑砚把手臂塞到了他嘴里,给他咬着。 庄冬卿真咬了,痛起来控制不住。 岑砚神色不变,只摸着他头,不断说快了。 等真正完成操作,庄冬卿已经哭得累了,几乎是重新包扎好,人就晕睡了过去。 赵爷要替岑砚处理咬痕,岑砚看了眼,平静道:“没事,不深。” “你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箭和人拿了回来,还需要你查看。” 赵爷也上了年纪,禁不得这么累了。 尤其是在后续还有重担的情况下,岑砚希望赵爷状态能好些。 赵爷反复确认了几次,见岑砚虽然面无表情,但行为举止还算冷静,想着庄冬卿既然回来了,那这火气肯定会泻到该得的人身上,断不会憋心里。 于是和岑砚又聊了几句庄冬卿周身伤口的处理,便留下徒弟,先行回去休息一阵。 岑砚……若是不看他脸色的话,举止确实是很冷静。 赵爷走后,六福要帮庄冬卿换衣服上药,被否了,岑砚要亲自动手。 衣服不好脱,直接剪开的。 知道庄冬卿也爱洁,能擦的地方都给擦过两遍,岑砚也不急,一点点地来,六福以为他事情多,中途想搭把手,被挥开了,岑砚只让他经手换水拿药的琐碎,只要是触碰庄冬卿的身体,都是岑砚动的手。 倒也不是避讳六福什么。 就是执着要自己来。 六福劝了两句,感觉岑砚和平时不大一样,被平静的回答镇住了,不敢再吱声。 且,岑砚确实做得很好。 而且眼下是盛夏,也不担心着凉什么的,慢慢来,手脚细致些,庄冬卿醒了是会更舒服点的。 柳七赶了回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庄冬卿周身能沾水的地方已经擦洗了一遍,内裳也换好了干净的,身上的伤都上好了药,只剩下了手掌手背的擦伤,岑砚捧着,正细致地用手沾着药膏,一点点的涂抹,力道轻柔,吵不醒庄冬卿。 “主子……” “嘘——”岑砚头也不抬,道,“等我上完药再说。” 柳七瞬间噤声。 手掌手心搞好,岑砚反复看过,又补了两处,这才将庄冬卿的手放回薄被里,静静看了人一会儿。 柳七心头打鼓,深谙岑砚脾性,知道这种时候说话就是找死,可是…… 岑砚也好像知道一般,“马上。” 柳七声音压得不能再低道:“小少爷定会好的,主子别太着急了。” 岑砚:“我不急。” 这不是他心底滋生的情绪。 岑砚:“生安安的时候,刀口有一个巴掌大,我还以为,会是他身上唯一的刀口……” 说话的声音太平静,没有起伏的语调仿佛能让人嗅到其下的不寻常,柳七也不敢开口了。 岑砚忽而笑了下,很轻,柳七垂目,全然地缄默了。 边上的六福有些懵,柳七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六福拿着药膏,乖觉站着了。 又一盏茶的功夫,岑砚起身,叮嘱六福道:“好好守着。” 六福:“是。” 出了门,柳七莫名心惊肉跳,直到岑砚开口,问起赵爷,柳七才再次出声。 没听柳七的汇报,先找到了赵爷,万幸,毒药并不是什么致命剧毒,赵爷看过箭头,已经在配药了,听他徒弟说完,岑砚也不打扰,只叮嘱,“煎药如果人手不够,就找主院的人来,务必全程守着。” 这种时候的用药,徒弟哪里敢不守着,但岑砚着重吩咐,他也只得应着。 岑砚:“箭还要用吗?” “啊?” “拿回来的箭,能给我一只吗?” “哦哦,有多的,郝统领送了一整个箭筒回来……” 岑砚离开了赵爷的院子,只给他们留了一支,自己则带走了所有剩下的,还完好的毒箭。 柳七冷汗澄澄,一路跟随。 “找徐四。” 柳七:“是。” 等寻到徐四,两人一同到书房,看见岑砚正拿着箭在观察,他们到了,才放下,看向柳七。 柳七会意,立刻说起山头的情况。 “人都救出来了,清晨的时候攻山,我们的人数占优势,又带了火器,私兵的训练到底赶不上精兵,我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快要收尾了,全数擒拿,不成问题。” 岑砚:“惊动周围的人了吗?” 柳七:“盐场靠得太近,但郝三从开始就派了人去那边,都控住住了,再往外,便是荒郊野岭,几乎无人居住。” 这岑砚是知道的,当时画地图的时候,还不太好找人。 岑砚点了点头,算作满意。 柳七:“之前上报的是山匪,眼下已经尽数缉拿,要往京城上报私兵一事吗?” 岑砚却问:“李央的人受伤了吗?” 柳七愣了下,如实道:“饿了两天,我们的人去得及时,没什么大碍。” “哦。” 听得这声,柳七下意识去看徐四,从徐四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惶惶,又低了头。 岑砚再度将箭矢拿起来把玩。 动作悠闲得两人心跳咚咚。 岑砚:“李卓那边是个什么动静?” 徐四:“如主子所料,派了探子查看王府的情况,探子已经全部被制住了。” 这件事太小,徐四没有上报过岑砚。 岑砚:“来了几个?” 徐四:“两个。第二个也没回去报信后,今日还没有异动,恐怕不会再派人来了。” 岑砚笑了声,“刚好。” 手上动作一顿,彷佛也想好了什么似的,放下了箭矢,转而冷漠道:“报什么报,我们哪里知道是私兵呢,只以为是山匪。” 柳七不禁抬了抬眼。 岑砚平静:“山上两万人,已经很多了,我们昨夜为了抢回世子,图快,又想着只是山匪罢了,轻敌,只带了一万余人突袭,于是……” 看了眼天色,岑砚继续道:“于是眼下郝三和我都陷入了苦战,急需大营支援,所以,营地亲兵得令,正整装待发,但是。” 岑砚看向柳七,“但是你一个王府主管,被反打得猝不及防,于是兵分两路,派人找支援的同时,亲自去了总督府,请总督也派兵支援,想取得绝对的数量优势。” 想到什么,岑砚笑了下,“总督府以及训练的水师陆军也驻扎城外,比我们营地选的地方离盐场近,总督若是义不容辞,当即带兵支援,那你就跟着一道。” 柳七已经明白岑砚想做什么了。 岑砚看向徐四,徐四也懂了,当即禀报到,“苏州借来的兵马坐船,半夜就到了,都在港口等待主子号令。” 岑砚:“嗯,目击作证的人也有了,刚好。” 岑砚:“总督带人过去后,打信号,徐四你去,带苏州的兵马支援。” 长指在桌面点了点,岑砚思索片刻,满意:“故事还挺圆的,有首有尾。” 其实就是一出请君入瓮。 刚好顺便将总督,还有他统领的兵马拿下,免得拿了总督,军里还有党羽通风报信。 已经这种时候了,怕私兵暴露,总督应当会将所有的心腹力量带上。 收拾完山上的,趁热打铁,正好把杭州城内的也一网打尽。 岑砚:“郝三那边还坚持得住吧?” 柳七:“可以的,山上的兵是偷摸训的,还是草台班子,这一战我们并没有折损多少。” 岑砚满意点头。 静了片刻,摆手,“柳七去吧。” 跟着起身,拿了只箭道,“徐四带我去见那两个探子。” 想到了什么,又补充:“把人提远点,别脏了主院的地。” * 李卓有些焦灼。 派去定西王府的两个探子都没回来。 还都是他探子里的精锐。 幕僚也在下首擦汗,不为别的,实在是,这种时候还敢派探子,心惊于李卓的胆大。 幕僚是从上京跟出过,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评价李卓这一出。 李卓皱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谋划,难道?” 幕僚:“会不会,就是单纯的,王爷生气了呢?” 李卓想也不想:“不会。他大小事分得门儿清,儿子都丢了,这种时候他哪里还有心力管小事,都是手下人处理……” 话头一顿,李卓捏眉心,反应过来,“郝三徐四……呵,忘了,定西王府出来的人,手下也是极厉害的。” 若是统领还在王府,没有四处奔走,那两个探子被捉,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刚说完,便有下人慌张来报,探子回来了。 回来了,不过…… 李卓走到院子里,看到两个探子的模样,沉默。 都没死,但也就只是没死,苟延残喘了。 李卓蹲下,看着两个被箭矢扎成筛子的探子,一一瞧过,叹气:“手脚都废了,这两人哪怕养好也没用了,可惜。” “皇子,他们肩上的箭有毒,看血迹,是最早的伤口,废掉之前,被折磨了好一阵子。” 下人禀报。 “哦?” 李卓蹲下,在手下的示意下,看到了发黑的伤处,面色铁青。 岑砚这是在打他的脸。 默了会儿,李卓忽而喃喃:“居然还有精力管这种事,那是不是现在情况他真的没啥办法了?” 想到这个可能,又笑了起来。 笑罢,看着两个探子,李卓再度黑了脸。 别的不论, 他确实感觉到了折辱。 作者有话要说 探子被岑砚拿来试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