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院里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张若若听出是秦氏，高声回道：“大嫂，是我，若若！” 话音刚落，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好一会才停下来。 “你进来吧，门没锁。” 张若若推开院门走进去。 院里的地面和门口一样，都堆满了枝叶，应该很久没人打扫了。 一共三间屋子，左右两侧的屋子门窗紧闭，只有中间的屋子窗户半开着，张若若推门而进，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心中一惊，往床榻看去，帘帐开着，秦氏正手撑床褥，试图站起来，却重重跌回去。 “抱歉，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想起来见客都不行。” 秦氏有气无力道。 张若若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离开陈家那天，那会秦氏在祠堂跪了整宿，人有点憔悴，气色还是不错的，这才一个多月没见，她就变了个人似的。 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半点血色都没有。 张若若忙上前扶着秦氏躺好。 “大嫂，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是什么外人。” 秦氏靠着床头半躺在床上，张口想要说话，却又咳嗽起来。 张若若给她抚背顺了顺气，看着她干得裂开 来的嘴唇，柔声道：“我给你倒杯水吧。” “谢谢，咳咳——” 张若若走向屋里的小圆桌，摸了摸桌面上的水壶，凉的，便问秦氏：“哪里可以装热水？” “厨房才有热水，取水很麻烦……给我倒凉的吧。” 张若若只好给她倒了一杯凉水，秦氏一口喝下去，呼吸平顺了些许，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张若若：“你怎么会过来？” “我听说你病了。” “是吗？”秦氏嘴角浮起一抹自嘲，“又传得满城风雨了？是不是都在笑话我，骂我？” 张若若摇了摇头。 “城里没人说什么，是我认识的人偶然听到曹家小厮谈起的。” “也对，将死之人，晦气得很，确实没什么好念叨的。” 张若若心中一惊。 “大嫂，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没病。”秦氏淡淡道，“只是刚刚小产。” “小产？”张若若惊愕，“那你怎么……”一副自己要死了的口气。 后半句她没问出来。 “我刚进府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有孕，欣喜得不得了，可谁知……” 秦氏望着帐顶，眼里露出一丝恨意。 “月份还小，我怕坐不住胎，小心遮掩，谁都没说，没 想到还是让那个毒妇知道了，说我腹中孩儿是进府前怀的，来路不明，必须落掉，愣是给我灌了药。” 张若若听得一阵惊恐。 大户人家的后宅果然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连还没出生的孩子都要下毒手，太可怕了。 “孩子落了之后，血崩不止，老爷请大夫来看了一次，听说我以后都怀不上孩子，就再没来过院里。原本伺候的丫鬟，也另找门路的另找门路，偷懒的偷懒，我这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秦氏越说语气越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而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张若若难受无比。 大哥早逝，没给秦氏留下一儿半女，她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那么欣喜，肯定很想生下来抚养长大，却被人给害了。 心得多痛啊。 任何安慰的话语在这样的痛楚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张若若抿了抿唇，问秦氏：“看过大夫了，你的身体怎么没好起来？” 秦氏嗤笑了一声。 “看是看了，光有药方没有药，我怎么可能好起来。” “没人给你抓药？” “嗯。”秦氏点头，“我一个姨娘，又不给我出去，除了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反正下半辈子也没指望 了，死就死吧。” “不许说这样的话。”张若若不由得生气了，“我没经历过你的事，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是我们都只有一条命，只能活一辈子，你连半辈子都没活完，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秦氏一声叹息，“我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盼头了。” “你吃过鼎福记的烤鸭，姚记的棒棒鸡，明德轩的小笼包吗？” 秦氏愣了愣。 “没有。” 她连听都没听过。 张若若笑眯眯道：“你看你，连我们县的老字号都没吃过，怎么能说自己这辈子没有盼头了？” 秦氏哑然失笑。 “我没吃过梓潼县的老字号，但吃过京城的老字号啊，最爱吃的是六味居的绿豆饼，皮酥馅香，怎么吃都不腻……” 她不知不觉就回味起来。 “那就再尝尝六味居的绿豆饼吧。”张若若笑道，“先把身子养起来，以后的事情慢慢打算，我娘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可得好好活着。” “竟让你一个小丫头教训了。”秦氏虚弱地笑了笑。 “这可不是教训，是教导。”张若若笑道，“你先等着，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不用……” 秦氏话没说完，张若若已经走了出 去。她给看门婆子又塞了半角碎银，对方才同意让大夫进来。 “相公，我们先去给大嫂请个大夫，等她看完病我们再走。” 张若若对守在外面的陈慎道。 “还要那么久啊。” 陈慎嘟囔。 “我腿都站麻了。” “辛苦了！”张若若安抚道，“你再忍一忍好不好，我们很快就能回去的。” “好叭。” 张若若到附近医馆请了个大夫给秦氏看过了，又抓了药，买了炉子和一些炭，给秦氏熬好药，看着她喝下去，这才告辞。 “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嗯，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娘……陈夫人等急了。” 张若若走到门口，迟疑了片刻，顿住脚步，转过身来问秦氏：“大嫂，你有没有想过回来？” 秦氏怔了怔。 苦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早就不是陈家人了，还怎么回去？” “娘和二嫂应该不会介意的。” 秦氏摇头。 “她们不介意我介意，我已经让陈家丢了一次脸，不能再丢第二次了。” 张若若叹了口气，“和性命比起来，脸面没有那么要紧。” “你就当我舍不得曹家的富贵吧。”秦氏笑道，“好了，别耽搁了，快走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