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见如今年头不好过，打家劫舍的人越来越多，想找个可靠的人看家护院。镖局的二镖头张麻子身手最好，手下又有一帮兄弟，他为了拉拢张麻子，就把我许给了他。”

    “……张麻子那个人，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又爱逛花楼，哪个姑娘敢嫁给他，而且他、他还——”

    尹茹说着，解了外袍，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圈紫色的手指印，泪水一串一串淌在上面。

    “我都还没过门呢，前天夜里他喝醉了酒，竟然潜到我屋里，想要非、非礼我，我拿花瓶打晕他才逃了出去。夫人，嫂嫂，你们看看，这就是他掐的！”

    “我虽然不是书香人家的小姐，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礼义廉耻，像张麻子这种人，卑鄙下流，不知廉耻，与禽兽无异，如何堪为良配？这种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嫁。”

    何氏原本一脸嘲讽之色，听到这里，神色微微收敛。

    尹茹继续道：“谁知道这禽兽第二天醒过来，非但不觉得羞愧，还让我爹立刻将我嫁过去并退回之前下的聘礼。聘礼那些钱早就被我爹用来抽烟膏了，哪里退得了钱！我爹逼着我出嫁，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您。”

    她抬起泪水模糊的脸，乞

    求道：“夫人，我知道先前是我们家不对，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你们怎么骂我都行，但我求求您，让我履行之前的婚约好不好，我们两家的婚约在前，张麻子的婚约在后，等我嫁进来，他就奈何不了我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三少爷，好好孝顺您的，您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何氏怒气未消，冷笑道：“你有难了就想起我们来了，我们有难的时候你怎么不帮帮我们？当初你要是肯嫁进来，现在又如何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尹茹泪水涟涟道：“二娘子，我早就后悔了一千次一万次，我第一次见到三少爷就喜欢上他了，媒婆上门说亲我欢喜得不得了，可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就由不得我们女子做主，我爹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啊！”

    “你那时候要是有现在半分坚决，你爹也未必不同意。”

    何氏虽然嘴上不饶人，心里到底软了几分，拿眼看陈夫人，等着她抓主意。

    张若若咬了咬唇，心里七上八下，尹茹听上去这么可怜，婆婆要是答应帮她，让她嫁给陈慎，那她怎么办？

    她和陈慎已经成亲了呀。

    陈夫人默不作声地听完，看着跪地的尹茹，容色平静道：“抱歉

    ，尹小姐，恐怕我们还是帮不上忙，我们慎哥儿已经娶妻了。”

    尹茹怔了片刻。

    陈夫人揽着张若若的肩膀，介绍道：“这就是我三儿媳，张若若，一个月前和慎哥儿成的亲，我们没有大操大办，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她不是你们家丫鬟吗？！”尹茹涨红了脸，恼怒道：“夫人你不想帮我就直说，何必找个丫鬟糊弄我。”

    怪不得在大门口的时候她吩咐得那么理所当然，张若若后知后觉，原来是把她当做丫鬟了。

    陈夫人笑了笑，对张若若道：“若若，你跟她说说，你是谁。”

    张若若正要回答，陈慎背着一个大竹筐兴冲冲跑进来，扯起她的袖子便想往外拉：“肉肉，山上有好多大竹笋了，我们赶快去挖笋！”

    “等等。”她叫住陈慎，转身看着满脸质疑和嫌弃她的尹茹，昂首挺胸道：“我是陈慎的娘子。”

    陈慎最爱听这话了，笑嘻嘻地拉着她的胳膊，跟着说了句：“没错，若若是我的娘子。我娘子可厉害了，会带我捉鱼，教我卖鱼，还会给我和娘买鸡蛋吃。娘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厉害的女孩子！”

    尹茹如遭雷击，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开来，僵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

    声音：“你、你们居然娶了个卖鱼女，我在你们眼中，和这卖鱼女是一样的？不，你们甚至选她不选我！”

    陈慎娶了这卖鱼女为妻，自己非要求着嫁的话，那不就成了妾吗，她……还要伺候一个卖鱼的？！

    他们竟敢如此欺她，辱她，践踏她！

    尹茹仿佛又回到了昨晚被张麻子压在身下的时候，无尽的羞耻和愤怒涌上心头，她撑着地面站起来，精神恍惚。

    “你们陈家果然是一滩烂泥，枉我还同情你们的遭遇，在大娘子给人家做小妾的时候替你们说好话，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能出叛国贼的人家会是什么好人家，满府男盗女娼，就是街上的乞丐都比你们有气节！”

    又看向张若若，嘲讽道：“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贪慕虚荣的贱民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连傻子都肯嫁，嫁进来肯定后悔了吧，陈家但凡揭得开锅，都不会要你这种卖鱼女。还‘给娘买鸡蛋吃’，真是笑死了，堂堂一品夫人居然沦落到吃个鸡蛋也值得夸耀。”

    她还要继续骂下去，何氏却是忍不得了，抄起扫帚就往尹茹身上招呼。

    “卖鱼女怎么了！人家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一个人撑起整个门户，比你这种一无

    所长，遇到事情只知道求爹告娘的人好一万倍！我们慎哥儿都比你能干得多，你哪来的脸嫌弃我们慎哥儿，呸！”

    “你这泼妇！活该男人被流放！”尹茹被兜头兜脸打了几扫帚，不敢再留在这里，边骂着何氏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陈家大宅。

    何氏把人赶出大宅，上了门闩，这才回来前厅，气呼呼道：“回头她就是在我们门口跪断腿，也别指望我们看她一眼。就不该可怜这种人。”

    “二嫂消消气，”张若若宽慰道，“我们不掺和她的事就好了，犯不着生气。”

    “你倒是好脾气，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动气。”

    张若若笑了笑，她哪里是好脾气，尹茹的话还是激起了她几分怒气的，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她才是陈慎的妻，尹茹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她犯不着跟她计较。

    “若若这样才好，像你这样，人家说两句你就得气半天，有几条命够你折腾的。”陈夫人嗔笑道。

    “瞧瞧，娘你又偏心了。”何氏一副要跟她好好掰扯的样子。

    见大家都没把这场闹剧放在心上，张若若安下心来，和陈慎去山上挖竹笋，制笋干，不知不觉忙活了一天，夜里早早便歇下了。

    不料半夜被急促的扣门声惊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