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洁白的手灵活地上下翻动着,像两朵绽开的水莲花。 而她就用一双那样的手,端端正正地执了茶碗,送到真一的面前。 察觉到真一渐渐变得灼热的目光,优子低下头,嘴角牵动,眼中滑过一丝俏皮的光芒。 真一忙别过了目光,只定定地望着手中的茶碗。 两片鲜嫩的茶叶在碗底沉着,琥珀色的茶水在满室煦暖阳光的映照中明亮得有些晃眼,热腾腾的水汽升上来,在真一的脸颊上凝出一小片极细极细的水珠。 茶友们的注意力,从真一的身上收了回来,只是各自品茶,相互攀谈,细碎的语声,窸窸窣窣,充满了整间茶室。 真一有些不自在地四处打量着,忽然看见优子正垂着头,打瞌睡似的迷糊着。真一心里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可嘴角刚刚牵出一个弧度,她就忽的抬起了头。 嘻,茶会很没劲是不是? 她含笑的眼睛好像在这么说。 虽然的确是很没劲,但是第二次收到请柬后真一还是来了。 这一天的天空有些yīn沉沉的,正逢了梅雨时节,雨丝时断时续。 外面掺杂着落雨气息的和风,摇曳着残樱的枝桠。于是晃动的树影便透过暗昧的阳光映在糊纸的拉门上。 优子自告奋勇地走过来为真一点茶,她今天仍然穿着那件白底紫花的和服,那几抹飘逸的紫,像是晕染在大片的白色上一般,带着yīn天的气息,微微反she出柔媚的光华。 这是整个茶会中唯一令真一不烦闷的时候。 而在烦闷的时候,真一只好一会儿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神情安闲的优子,一会儿看看壁龛中那副不合时宜的武士画轴。 连绵的梅雨天气,令画上晕染出了小片cháo湿的水渍。 不过发现这一点不过是因为真一坐得离壁龛近,看得又仔细。若是匆匆扫视,是看不出什么不妥的。 偶尔与优子的目光对视,隔了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看到外面的光落在她眼中,均匀地流动着,带着一点俏皮的笑意。 于是无趣的茶会便充满了别样的意义。 一直不觉得自己这样热情地参加茶会有什么不妥,却突然在优子缺席的那一天发现自己的莫名其妙。 不仅莫名其妙,而且有些自作多情了。 优子今天没有来。坐在真一对面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 真一心里不禁失落起来了,或许优子对自己完全没什么印象,也说不定。 正恍恍惚惚地猜度着,对面那个陌生女子突然走过来为真一点茶。 哎呀,劳烦你了。”真一有些吃惊,连忙道谢。 您不必客气的。”女子抬眼看了看真一,目光里有一点若有若无的嗔怪,周围传来女子们细碎的窃笑声。 有什么不对劲,今天。 茶会散了之后,真一磨磨蹭蹭地拖到最后才走。 两个与茶道师傅相熟的茶友,一边轻声jiāo谈着,一边帮忙收拾茶具。 小茶勺、柄勺、茶碗和水罐,这些之前令真一感觉既神奇,又高雅的小东西,却突然失去了一层颜色,变得平淡起来。 您有什么事吗?”茶道师傅见真一倥立在那里发窘,便放下手中的茶具,走过来问。 呃,恐怕有些唐突……”真一犹豫了一下,问道:但是请问优子小姐今天为什么没来?” 您说优子?她今天来了的,坐在您对面的便是。” 那是优子小姐吗?”真一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恍惚。原来自己居然连名字也弄错了,这不仅仅是自作多情,几乎是可笑了。那么,请问前几次为我点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茶道师傅沉默了片刻,目光探寻地落在真一的脸上,慢吞吞地说道:一直都是优子在为您点茶哪……” 真一呆住了,脑海中的记忆忽的模糊起来,像一副洇了水的画,色彩溶解在水中,相互侵蚀起来。 明明就发生在这间茶室中啊。 真一不甘心地四处张望着,他的目光突然被壁龛中的挂轴吸引住了。 那副武士图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点茶女子的画像。那女子眉目如生,姿容风雅,分明就是前几次来时看到的那个优子”! 啊……请问,这副画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 是上次茶会结束后换上的。梅雨天气可真是……”老妇人摇了摇头:原来的那副画不能看了,这副是土左光起的作品,本来是压箱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