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纱橱凉初透(11) “皇上可知,当初臣妾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找您时,您对臣妾的谅解与温和,让臣妾如何感动?皇上可知,当您让臣妾承幸时,嘴里却叫着其他女子的名字,臣妾又有多么心碎?皇上可知,当臣妾身怀子嗣,进退两难时,您不顾自身名声,挺身相助,臣妾有多心动?皇上可知,当臣妾死里逃生,提出恶毒的要求时,您的体贴与默许,让臣妾有多欣慰?”我慢慢地说着,看着他不断变换着脸色。 “一点一滴,一分一秒,我的心慢慢地离开曾经,向你飞过来,可是如今,你却给了我这样的打击,这样的误解,让我情何以堪?”我的眼中蓄满了泪,莹光闪烁,楚楚可怜,“既然皇上早知臣妾曾有意中之人,又不愿谅解,当初又何苦碰了臣妾!后宫三千佳丽,难道不够皇上你享用的么?难道非要伤透了臣妾的心,皇上才甘心么?” 后面几句话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我知道这么说很冒险,他是九五之尊,怎么能容妃子冒犯?但是他对我的特殊,让我有信心冒险去赌。 “冷卿……”他想拥住我,不想我却退开了一步。 泪珠大滴大滴掉落下来,在天鹅绒的布料上溅开,额上狰狞而下的血液也在我的衣服上染开,我咬着唇:“我虽然伤心,最后却还是心甘情愿去做你心中那个女子的替身,为你放弃平静的生活,涉身后宫,过刀口舔血的生活,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给我一点温柔,一点真心,难道这点奢望都无法实现吗?” “嘘……她是没有人能代替的,真没有把你当作她的替身,朕对你还是有心的。”他轻轻拉近我,将我揽入他的怀中,轻拍着我的背,“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些解释……只要你的心是朕的,即使你并非完璧,朕也不在乎……只要你在朕身边……” “皇上,臣妾有些头晕……”我喃喃道,感到头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冒着血液,失血过多让我有些头晕,软弱地靠在他的怀中。 玉枕纱橱凉初透(12) “你的伤!”他这才醒悟过来,抱着我大吼着,“太医,来人哪,快传太医!” * “冷卿,你醒了?”我才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流云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一夜未去吗? 晨间明媚的阳光照得我眼睛发疼,我皱着眉,对他说:“皇上,莫误了早朝?” “冷卿忘了?如今沧làng客访我朝,早不早朝不碍事的。”他笑着说道,轻拍我的脸,“还疼吗?” 又是相似的问话,还记得当日我一身喜服,站在光下等他归来。转瞬间物是人非,问话的男人已经换了主。 “臣妾不疼了。”轻轻回答,我垂下眼帘,感受到他的拘谨,已经对他的意图猜出几分,“皇上想让臣妾亲自去拒绝沧làng太子,对吗?” “冷卿,你不要多想,朕只是想他这番痴情也是可怜,不若让他趁早断了念头……”他忙絮絮说着,唯恐我多想。 罢了,不过还是信不过我,我去就是了。 “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臣妾一定办好。”我低着头,轻轻说着。 “好……那朕陪冷卿。”他说着笑了,伸手环上我的腰。 * 秉阳宫里,流云端坐在主位上,我穿着锦衣华服,侧身靠坐在他身旁。 “沧làng太子觐见——”门口的小太监突然尖着嗓子宣。 随后,我看到一双宝蓝色的暖靴踏入殿中,随后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依旧是yīn柔的脸,温和的五官,唯一与我记忆中不同的,是他原本乌黑的眼眸变成了紫色。 沧làng国的皇族,男子到二十五,女子到十八,眼睛即会变成紫色,这也是沧làng皇族鉴别皇室血统是否纯正的方法。 “库鲁舍尔?温路参见盛平皇上。”他微微躬身行礼,缓缓地说。 他的五官没变,流云竟然没有发现他就是秦静白,想来是他从前不曾召静白就医的缘故。 “沧làng王子请免礼。”流云抱拳回礼,却不曾起身。 玉枕纱橱凉初透(13) “谢皇上,不知皇上召我来,所谓——”他抬起头,视线定格在我脸上,很慢很慢地吐出二字,“……子离?” “臣妾冷氏梓璃,见过沧làng太子。”我轻轻站起身,对他一福。 “子离……真的是你?”他激动起来,欲要冲过来,却硬生生收住了脚步。 我缓缓走下殿位旁的台阶,走到离他稍近些的地方,却始终与他保持距离。 “臣妾确实是梓璃。”我缓缓回答,面无表情地说,“臣妾与太子有一段露水姻缘,却机缘巧合,最终两相离,却蒙皇上不齐,入封为妃。既然太子在这里,臣妾就挑明了话说,臣妾已经嫁与皇上,愿对他一生钟情,请太子不要再来打扰臣妾,免得影响了臣妾与皇上的感情。” 静白,你好傻,你以为靠沧làng国的兵力,能和中原大泫相争吗?能和司徒流云相争吗?司徒流云是不会在乎我一个女人,但是他绝不会允许别国的王子将他的妃带走! 求求你,就算是为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因为我不想看你死,不想看你的国家灭亡。 “子离,我只想要你,伴我一生……”静白无法听到我内心所想,对着我单膝下跪,冲我伸出那宽大的手掌。 还是那一句,永远都是那一句。 他黑色的短发在微风中轻扬,深紫色的眸子直直注视着我。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对我说,把手给他,把手给他…… 可惜这chūn日微风醉不了我,我缩在长长袍袖中的手缓缓收紧,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臣妾对太子如今尚是礼劝,但若是太子您再固执下去,就休怪臣妾不顾先前情分,撕破脸不认人!” 看着他缓缓变得无神的双眼,慢慢下垂的手掌,此时我多想用力抓住,告诉他我有多爱他。可是我还是听从了理智,追述着:“太子一表人才,不求没有人疼惜,臣妾在此恭祝您能尽快重觅良缘。” 他的手随着我的话尾颓然垂下,跪在地上的伟岸身躯微微发颤。 玉枕纱橱凉初透(14) 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用力转身,快步离开。 每一步我都走的无比艰难,脸上不断有泪水落下,滴落在青石地砖上。 我的心很痛。 但是,我只能承受,只能选择承受。 我走的很快,但这短短的路程我却觉得长得像一生,我回到那个男人面前,那个穿着金色龙袍的男人面前,明亮的金huáng色刺痛了我的眼,我却将手搁在他的掌心,和他微微相视一笑。 这就是命,就像我先前说的,命中注定。 “科鲁舍尔,看在朕的爱妃今天让朕如此开心,朕就不杀你了。常新,传朕旨意,沧làng王子意图冒犯朕之爱妃,行径可恨,即日遣送回国,永远不准再次踏入大泫土地!” 我成功了,成功的保住了静白的命——只是,毁了他的心。 我是红颜,也是祸水;我是美人,也是蛇蝎。 静白,你我分离之仇,我会加倍帮你讨回。请你等着。 * 静白走后,我天天都会做噩梦,然后在清晨被吓醒。 “小片,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背叛我?为什么……”静白穿着青衣的身影渐渐离我远去,我拼命地跑啊跑,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静白……我没有……我没有……”我努力想要追上去,却只能看到他离我越来越远,我累极了,感到脚下被人一绊,扑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静白……” 我忍不住将全身缩在一起,泪水流了下来,我低低抽泣着,将脸埋进膝盖里。 “静白——”我尖叫一声,坐起身来,才发现已经是晨间了。 翠儿应声而入,急急地奔过来,抓着我的手问道:“主子,怎么了?”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我惨淡一笑,轻轻拍拍她的手,让她扶我下来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