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终究不是。 常远侯孙家因朝局变动,有意向萧西棠示好,两家结盟,这对朱颜背后的那位贵人,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既然如此,便要想些法子,叫两府生了间隙才好。 恰好孙家幼子孙丘慈是个好色bàonüè的纨绔,朱颜这颗埋在永宁侯府五年的暗棋,便正好派上用场。 永宁侯府婢女当街被孙家幼子掳去,这打的,是永宁侯的脸,经过此事,两府心中必然埋下嫌隙。 有了嫌隙,往后便是合作,心中可还能毫无芥蒂? 人心最是难测,只要埋下一点怀疑,便会逐渐生长成心底暗处毒刺横生的荆棘。 “所以,是孙丘慈将你掳去吗?”商宁颤着嗓音开口。 女子低头看着她:“这重要么?” 是啊,这重要么? 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谋算,是孙丘慈当真见色起意掳走朱颜,还是她主动设局,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这场棋局之中,会突兀闯出一个商宁。 商宁轻笑一声:“在你眼中,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就像一场笑话?” 她一腔热血,以自身做要挟,想为她的朱颜姐姐报仇,可原来这不过是权利倾轧争斗下的一场算计而已。 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女子沉默地望着她,久久无言,她大约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吧。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商宁死死抓住裙角,唇色苍白,“孙丘慈他,是不是当真nüè杀过府中女婢?” “是。”女子轻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商宁抱着膝盖,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没杀错人……” “我没杀错人……”她喃喃重复。 女子失神地望着商宁,心下突然传来一阵难言的钝痛。 商宁没有再看她,只轻声道:“你走吧。” “我的朱颜姐姐,已经死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朱颜这个人了。 女子站在原地,良久,终于说出最后一句话:“我叫棠棣。”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 她为商宁绣的那条开满棠棣花的发带,已经在商宁刺杀孙丘慈时,染了鲜血,遗落在尘土之中。 女子转身,向外走去。 “棠棣花翩翩摇摆,我如何不想念你?只是如今住的地方,离得太远了……”一滴泪凝在商宁眼睫,她抹了一把脸,将头深深地埋下去。 没过多久,商宁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厉声高喝:“何方宵小,竟敢擅闯诏狱!” 隐约有打斗声响起,不过短短一刻,狱门大开,刺目的阳光涌入幽暗牢狱,商宁抬起头,双眼因为突如其来的光明微微闭合。 有人迎着光走来,商宁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的身影,喃喃道:“阿雪……” 微生雪抬手,破开牢门:“阿宁,我来救你。” “阿雪,你可知道擅闯诏狱是什么样的罪名!”商宁有些急了,她想起身,却牵动背后伤口。 一阵剧痛传来,叫她只能暂时放弃起身的想法:“阿雪,你快走,他们都将我当做鱼老弟子,我不会有事的。” 就算会受些皮肉之苦,也绝不会有人敢动她性命。 就是……有些对不起鱼爷爷。 她利用了他。 商宁真的没想到,微生雪会直接闯入诏狱救她。他当真是个傻子么,不知道这是怎样的罪名! 她知道他修为不低,可大约也就是凝虚境界上下,如何敌得过白玉京上万缇骑,何况这白玉京中还有那么多大能! 微生雪走到她身边:“阿宁,你受伤了。” 受伤了,便要去治伤。 “他们锁了我经脉,再过一会儿,等鱼爷爷来了,解了经脉,这些不过是小伤。”商宁冲他笑笑,“你别忘了,我可是医修,这点儿小伤算什么。” 她明明很疼,却还是好像无所谓一样向他笑着。 微生雪半跪下身,抬手擦去商宁左脸上一点血污:“可是你很疼。” 是啊,其实她真的很疼。 “受了伤,便该去治伤。”微生雪背起商宁,不急不缓地向外走去。 商宁已经完全没有挣扎的力气,她语气有些急:“阿雪,你这样将我带出去,会有麻烦的,不仅是你,还有红袖招云夫人……” “他们,还不算麻烦。”微生雪淡淡道。 一路走去,周围躺了许多身着甲胄的缇骑卫士,看守诏狱的狱卒也躺在地上哀声□□,微生雪没下死手,只是叫他们暂时失去了起身的能力。 在他背着商宁走出来时,门口已经聚集了收到讯息赶来的数百缇骑。 “阿雪,你把我放下,快逃,我真的不会有事!” 微生雪将她紧紧护在自己背后,神情仍是淡淡:“阿宁,他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