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送上门来的美餐,不吃白不吃。 同事里有一个失恋了,喝的大醉,任苒倒很想把他扔在街上不管,可是想一想,下班时,别人看到他们一起出公司的,他要真有个丢失破坏之类的,八成自己也有麻烦。 费力的把这酒鬼送回他住的地方,再回自己租的小房子,进门时,柜子上那个电子钟显示:一点三十二分。 任苒租的房子地段还好,房子很旧了,起码超过三十年,一室一厅有小厨房和浴室,厨房和浴室加起来不超过四坪,任苒很少用到厨房,烧个水,偶尔煮包方便面。浴室小得只能转身,冲浴都很困难。他实在太累,洗好脸脱了衣服就趴在chuáng上。 睡得迷糊的时候任苒就觉得热,热得厉害。 他实在太累,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把被子踢开了。 然后刚到早上,他就醒了——头疼,身上烫热。 任苒在抽屉里摸出房东留下的体温计来给自己量了一下,挺好,三十九度整,再多一点他就烧晕了。 任苒穿衣服时手脚发软,硬提着jīng神跟公司打了个电话请假,老孙不大高兴。说实在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请假他都不会高兴。 任苒走得很慢,到离住处不远的小诊所去,丸 子手 打哦也。吊了点滴、打个针、拿包药。热度好像一点都没减下去,反而觉得身上更烫,连看路都模糊,都不知道怎么让两条腿挪动着上了楼,开门的时候手抖,好几下才把房门打开。 可能昨天晚上chuī风受凉了······这几天都在降温。 秋天来的真快。 家里没有热水,任苒摸出一瓶矿泉水来,就着凉水把药片吞下去,他躺在那儿昏昏沉沉的,想上辈子,想这辈子。 明明他做事从来不会后悔,做了就是做了,后悔是没用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心里很酸,酸得他的眼眶也跟着发胀,有液体从眼角滑下来。 裹着被子,出汗没出汗他也不知道,隐约听见砰砰砰的敲击声。 任苒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那声音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楚,越来越重。任苒清醒了一点,是敲门声。 这个月房租水电都缴过了——难道是来收清洁费和管理费的? 任苒这里没有什么人来过,唯一会来敲门的也就是推销员和收杂费的。 任苒真是一动也不想动,可是那个敲门的人似乎认定了他在家,不屈不饶的敲——不,砸!这动静,好像任苒不开门,他就会一直砸下去,直到把这门砸破为止。 任苒喃喃的咒骂了一声,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去开门。他声音有点抖。 “谁?” 砸门声一下子停了下来,耳朵里变得异常安静,静得甚至开始嗡嗡耳鸣,任苒觉得眼前晕得厉害,额头抵在门上。 门外面的人迟疑了,大约过了十来秒,传来的声音比任苒的声音还颤:“小然,是我。” 任苒扶着门把的手没有力气,好几下都没拧开门,外面的人焦急起来,又开始砰砰的擂门:“小然!小然!你没事吧?” 任苒深吸一口气——有事也是让你吓出来的! 他终于把门打开了。 周群站在那儿,他好像高了,肩膀也宽了······昏暗的楼道里面堆了许多杂物,旧房子的天花板都矮,任苒觉得周群的身影似乎涨满了眼帘,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身体忽然一轻,不,不是周群身形变得那样大,是他头晕晕的一头就朝他倒了过去。 周群把他抱起来大步进了屋,小小的公寓一目了然,客厅里摆着两张房东留下的旧沙发,几个矿泉水空瓶扔在矮柜上,卧室门开着,一张chuáng、一个不大的衣柜,靠窗的地方有一个笔记型计算机,东西少得惊人。 怀里的身体热得惊人,脸颊红润——可不是正常的红。他平时的脸色总是苍白,这是因为发烧烧出来的红。 周群把他放在桌上,在屋里简单的找了找,没有吃的,连热水也没有,几个药瓶扔在chuáng头上。 任苒眯着眼看他在屋里翻找,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周群没听清,他走到chuáng前低下头来问:“你说什么?” 任苒硬撑着把眼睛睁大了一点,还是背光,看不清他的样子。 “今天的午饭呢?” 周群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说了这么句话,愣愣的哦了一声:“还没做······” 任苒闭上眼,睫毛湿漉漉的:“我饿了。” 周群答应着:“好,想吃什么我做。我们先去医院吧?” 任苒闭着眼睛摇摇头:“去过了······针也打了点滴也吊了,你让我歇会儿吧······” 他觉得自己像四肢都绑着沉重的铅块,人像是躺在流沙上面,沉沉的,要向下坠。 其实他应该是没睡着,能听着周群在屋里走动,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好像还听到他出去了,过了似乎没有多久又开门进来。 他从哪找的钥匙啊······ “小然,起来,我煮了稀饭。” 任苒觉得眼皮像抹了胶水,周群把他扶着坐起来,帮他背后垫上枕头,舀着稀饭送到他嘴边,汤匙触到嘴唇,他就张嘴喝一口。粥很热,但又不会烫得嘴舌发疼发麻,这种热度恰到好处的唤醒了舌头上的味蕾和口腔中对食物的敏锐感觉。 任苒挣开眼,这一回,他终于看清楚了对面的人。 周群好像没怎么变······ 不,也变了一些。 不过任苒看起来,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在他面前,周群永远都是一个样子。 从始至终。 “烫吗?”周群有点不确定,他又用唇试了试:“正好,不算烫。热着喝下去,好发发汗。” 任苒抬起手:“我自己喝。” “你手别拿出来,捂汗吧。” 周群手脚利落训练有素的把一碗粥都给任苒喂了下去,再放他躺下,用被子严严实实的把他裹了起来,就留个头在外面。 “在睡会儿吧。” 任苒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今天没看到你上班,所以,嗯,去问了你公司的人······” 任苒皱起眉头:“你别说你整天拿着小望远镜玩偷窥啊?” “不不,”周群摇手,一脸焦急无措的样子还是和过去一样,窘迫的说:“我、我在你公司对面······工作······” “我们公司对面?”任苒想了想,对面那栋大厦一楼二楼有茶座、快餐厅,楼上也都是一些公司租来办公的······ “你不会在那个金汤匙快餐上班吧?” 那个牌子异常醒目,走过路过的人都不会错过那个亮光闪闪的大汤匙标志。 “不,不是那个······是才开的,叫‘老街’。” 任苒忍不住莞尔:“最近老街这两个字见的实在不少,这间新馆子多半是跟那本畅销书的热cháo才起这个名字吧?” 周群嘿嘿一笑,伸手又去抓头。 “工作还顺心吗?” “嗯,满好的。”他说:“刚开业人气不是很好,但是最近客人慢慢变多了,都是回头客,或者是听了别人的推荐来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书店上班的?”任苒觉得有点奇怪,他天天早出晚归,一天到晚都待在书店里,连午饭都常让同事帮着带回来。周群要偶遇他,还真是不大容易。 “嗯······其实,我是先找到你,然后,嗯,才把店开在那里的。” 任苒很意外。 一是周群先找到他。 还有——“你自己开的店?” “嗯······就是租地装修还有添置桌椅什么的花了些钱。”周群还和从前一样,一五一十的跟任苒jiāo代:“你知道的,餐馆主要就是租金的钱占大部分,菜钱和人工这些流水帐倒不怕周转不来。” “本钱哪来的?”就算任苒自己没gān这行,也知道这么个地段,还有对面那栋大厦的店面,绝对不会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