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啊? 仇薄灯紧张地想。 他是第一次亲人——被bī的,被亲的不算,心里七上八下的,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一昏头就亲上来了?可在图勒巫师缓慢而坚定地说“不”时,莫名的情绪就在心底滋生、蔓延、攻城掠地。 他不知道那种情绪是什么。 可他想亲这个人,这个眼睛比天空更远,比圣湖更静的男人。 回过神,也没有觉得后悔。 只是窘迫得要死——第一次亲人,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换做谁都要窘迫,更何况小少爷脸皮向来薄。难道图勒有什么风俗,只能由胡格措亲阿尔兰吗……就像中原的夫妇,向来由夫君决定? ——紧张的小少爷全然没有察觉,他无意识将自己代入了什么身份。 他心跳快得厉害,不敢睁眼,又松开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 ……难道是亲得不好? 可他不会啊! 小少爷委屈了,愤愤咬了图勒巫师一口,等腥甜的铁锈味真的弥漫开,又有点慌了。 他松口,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会啊……我又没亲过谁……” 惊醒一般。 图勒巫师单手扣住仇薄灯的后脑勺,接上刚刚未完成的后半部分,又急又深——仿佛要证明怀中的少年不是个自己想象出来的幻影。 铁锈味在彼此的唇齿间弥漫。 滚烫的与柔软的。 与以往任何一次他qiáng求来的亲吻都不同,少年勾住他的脖颈,没有逃避,没有一味地被动承受,而是磕磕绊绊地努力迎合他。 ……是真的。 是比所有最大的奢望,都来得不敢相信的真实。 ——他的阿尔兰主动地亲吻他。 一瞬间,哈卫巴林海的寂静被巨大的心跳填充。 黑亮的高筒马皮靴jiāo错移动,暗金的古镯与垂下的锁链灼灼生辉,雪光与月光在正在接吻的少年和年轻男子脸上辗转。一个惶恐而又喜悦,虔诚得几乎要落泪,一个羞涩而又勇敢,没有一丝回避。 雪原。 僻远的雪原。 士子文人盛赞雪原的洁白宁静,世家大族们为皮毛药物、玛瑙宝石一掷千金。 一件貂皮,只要说它出自雪原,身价立翻数十倍乃至上百倍,更不用提那些珍惜草木。可在这种痴迷与狂热之下,是深入骨髓的鄙夷——甚至容不下一本客观描写四方部族的闲谈杂记。 “鄙乃蛮民,焉能一谈?” 私贩商运来来往往。 中原与雪原的男男女女,不是第一次接触。商人们在雪原同部族居民表现得亲亲热热,离开后,个个拼了命沐浴焚香,唯恐被认为久居蛮野,也成了些个蛮民。 既追逐,又轻蔑。既渴求,又诋毁。 可仇家的小少爷。 真真正正的千金之子,最有资格最有底气目空一切的人,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一个雪原的蛮民。 ——他没有回避自己懵懂的悸动。 等到分开时,小少爷的眼睛是明亮的。 尽管还不是很明白,可仇薄灯确确实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讨厌图勒巫师,一点儿也不。他愿意跟图勒巫师分享自己眼里的世界,也愿意一点一点,去弄懂心里的那些情绪是什么。 “阿洛。” 仇薄灯小小声喊。 他脸颊还是烫的,他其实还害羞得厉害,但他没有移开视线,与图勒巫师目光相接。 他的眼睛又清又亮。 图勒巫师低低地应了他一声,分开他落到额前的碎发,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你为什么愿意吻我呢? 是怜悯,是对雪原的担忧愧疚。 还是什么? 图勒巫师很想问,却不敢问。 也不愿意去猜。 ——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少爷身上存在某一种近乎神性的品格,那是与俗世污浊格格不入的品格,太过悲悯,太过纯善。而他……他只是一介凡人,他自私自利,他贪婪卑鄙。 他不想要如神明一般的怜悯与爱。 他想要仇家的珍宝,白玉般圣洁的小少爷,为他做一个凡人,一个自私自利的凡人,像他一样,给他以火辣的,热诚的,俗欲的爱。 ——不要对我太好。 图勒巫师轻轻抚摸仇薄灯的眉眼。 我会想污染你,改变你,留下你。 我会一天比一天更不知满足…… 图勒巫师苍冷的手撑在雪松树gān上。 耐心地等待被他亲得呼吸紊乱的小少爷恢复平静,银灰的眼眸专注而又沉静,盛满好多好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小少爷:“……” 小少爷不仅没能平静下来,失控的情绪还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前所未有的感觉。 即想要他继续看着自己,又不想他继续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