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是天生的领袖。 当他站到聚光灯下时,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很轻易就能让周围的人向他臣服。高贵,qiáng大,沉稳,这个男人身上的一切,都是我向往的。他在上面用低沉的声音述职,深邃的眼环视全场,任何一个跟他视线相jiāo的人都忍不住朝他微微鞠躬。卡尼尔站在我身边,已经收起了威压,看趴了一地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斑角被我揍得面目全非,眼角的花纹也肿了一圈,让人扶着站起来的时候从嘴里吐出了两颗血牙。 卡尼尔抱着双臂,冷眼看他:“怪事,狗嘴居然吐象牙了。” 斑角正被人扶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估计被我一顿老拳揍得有点脑震dàng,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在墙上。我老师从台上扫了这里一眼,把原本想冲过来跟他拼命的斑角震得缩了缩,狠狠地瞪了卡尼尔一眼,被人扶着继续往门外走。 卡尼尔评估着他的伤势,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你的力气比第一次见面大了很多,果然是因为这条狗比较欠抽的缘故吗?” “只是力气变大了而已。”我示意他不要想太多,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那时候我绝对有不留余力地揍你,因为你就跟那条狗一样欠抽。” 两个人正在理事长发言的时候你来我往地抬杠,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尖叫,紧接着重物坠地的动静响彻天际。修停止讲话,以眼神示意身后的人出去看到底怎么回事,只见洁丝比那人更快地冲出去,高跟鞋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跟身旁的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燃烧的熊熊八卦之魂—— 我以眼神示意他:“围观?” 卡尼尔深沉地点头:“围观。” 第20章 言咒 于是两个人迅速地离开宴会大厅,唯恐去晚了会错过第一现场。 卡尼尔腿比我长,跑得也比我快,跑到一半gān脆连翅膀的虚影都放了出来,乘着召来的风向前滑翔。我自从受伤以来很长一段时间没运动,在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最后gān脆停下来,撑着膝头大喘气。他在前方悠悠地停下来,鼓动虚翼,在离地几公分的地方优雅地转了个身,皱着眉头说道:“你太慢了。” 我勒个去,我要是也长一对你那玩意儿肯定飞得比你快! 他很嚣张地停在半空中,低沉地抱怨道,“真是比破茧期的幼虫还麻烦——快点,我带你过去。” 我瞪着他那张着双臂一副要公主抱的姿势,断然拒绝:“不要。” 他放下手臂,端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要就算了,你自己慢慢跑吧,我先过去。” 说着鼓动背后虚幻的翅膀,悠悠地往前飞去。 我直起身,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嘀咕道:“你就飞吧,迟早有一天要出空难……” 话音刚落,他就整个人顿在半空中,接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囧。 我连忙跑过去。他捂着脑袋从地上坐起来,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痛死了……” 突然间,脚下好像被什么绊到,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截长着刚刺的蜘蛛腿! ——坑爹啊,不要告诉我刚刚砸到他脑袋的东西就是这玩意儿吧? 他的眼里有泪光冒出来,表情显得既脆弱又无辜。 我看得有点愣,听他低咒一声,疑惑道:“可恶,什么东西砸我……” 我默默地把地上那截蜘蛛腿指给他看:“如果没猜错的话,把你砸下来的应该是这个。” 虽然没看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按照现有的线索分析,应该是他在空中飞的时候被不知从哪里高速飞来的蜘蛛腿砸到头,两个飞行物体一碰撞,于是双双从天上摔下来。这只蜘蛛腿的分量不小,高速飞行时砸中他的脑袋居然没能砸出血,可见这只蝴蝶的脑壳有多坚qiáng啊。 卡尼尔把那截腿拿在手里,皱着眉头端详,忽然石破天惊地冒出一句:“洁丝……” 喂喂,为什么洁丝大姐的名字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嘴角抽搐地指着这黑乎乎的玩意,问道:“难道这条腿是——” 他嗯了一声,撑着地面站起身,随手把蜘蛛腿抛在一旁:“是洁丝的飞行器。”低头拍打身上的灰尘,轻声抱怨,“早叫她不要去暗街购买这种靠不住的改装货,就是不听,结果每年都要送进去大修好几次,不是解体就是突然发疯——你gān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有了你这个二货!下次不要说话说一半,留着关键部分让别人大喘气啊啊啊! 有了这个教训,卡尼尔不敢再嚣张,低调地跟我一起走到事故现场。 现场一片混乱,洁丝的大蜘蛛陷在一个巨坑里,少了半个身子,剩下的部分还有诡异的火焰在上面熊熊燃烧。她本人正站在离飞行器不远的地方,一脸担忧地抚着胸前的水晶,接受一个警察模样男性的问话。卡尼尔随手抓过一个在外围晃dàng的护卫队成员,揉着额角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的护卫很激动地朝他行了一个礼:“竟然是大人……” 我竖起耳朵,原来这家伙很有地位吗? 他冷淡地挥了挥手:“说重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护卫的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站直了身体回答道:“是,大人!刚才洁丝大人的飞行器突然失去控制,横冲直撞,被击断前肢倒下的时候刚好砸到从里面出来的人。啧,大人你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家伙还来不及动就被压成了肉酱,血溅得足足有好几米远!刚刚医疗队在这里刮了半天才把那些残肢碎片收集完整,带回去进行缝合。”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碎成那样,也不知要缝多久才能缝回去——” 卡尼尔打断这个话有点多的家伙,冷脸道:“行了,你回去吧。” 护卫讷讷地闭上嘴,朝我们行了一个礼,飞快地跑开了。 卡尼尔这才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摸着下巴嘀咕道:“那个变成肉酱的倒霉蛋,听起来很像是刚刚被你揍成猪头的斑角嘛。” 我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 他纳闷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怎么不可能?” 我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诅咒应验什么的,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解释? 华灯初上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据说一万多年前那场灭世洪水的开始,也像今晚一样平静。在那之后,亚特兰蒂斯便沉入了海底,每年都会旅行到不同的海域。这里的人们活跃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人类的童话书,还是最高级别的宗教信仰里,都有他们存在的痕迹。 跟那场奢华的晚宴隔了几条街,是一家亮着橘色灯光的小酒馆,已经开始掉漆的木门悠悠地大敞着,等待雨夜中到来的客人。我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张高脚木头椅上,面前摆着一杯不停冒泡的果酒,脖子上的领结随意扯松了,左手的手套也甩在老旧的吧台上。卡尼尔单穿一件白衬衫,领口大开,姿态慵懒地喝下琥珀色的酒液,目光清明地盯着街上觅食的野猫。我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指着那只跳上墙头蹲坐的猫问:“这里也有猫?”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觉得我问了一个傻问题,垂眼抿唇道:“当然有。” 我眯着眼睛看那只猫:“不是人?” 他嗤了一声,把酒杯放回桌上,说道:“这里没有那种生物。” 我听了这话,只能默默地伸手去拿酒,到底还是没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当了十七年的普通人,对自己原来的生活还是很有感情的,一时间听到这样全盘否定的话,总忍不住生出反驳的冲动。我是所谓的evolve-key,但首先是作为一个人类存在的,不管这个物种有多么弱小多么蒙昧,我都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他抬眼看我,“比起这个,我还是比较想听一下你到底在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