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凉凉道:“七皇子,此前我蓝云深敬你也算条率性爽直的汉子,却没有想到你也是这等迂腐之人。我是医者,但我也只能医可医之人。似你这等无药可救之人,恕云深无能。” “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可能为了苟活而做出这等乱了伦常之事!我不会误了你,同样也不会要她。你走吧。”宁子恪十分决绝。 云深默了一瞬,旋即吐出一口气,开口:“随你。”目光凝向宁千锋,道:“皇上,此处已没有臣女什么事,臣女告退。” 不等宁千锋同意,她便迈步出了门,去的背影同上官曦明一般,冷肃而决然。 宁千锋没有阻拦。太子欲拦,脚步方迈出,便被皇帝瞪了回去。 云深没有回太子府,而是直接回了蓝府染月苑。到染月苑的月亮门前的时候,便隐约听见大门口传来马嘶之声。想是皇帝派人来请蓝紫玉了。来的这样急,不晓得的还以为皇帝定然十分真爱这个七儿子。 云深未作停留直接进了染月苑,小丫鬟花拂迎上来,满面的心忧如焚样:“小姐,您可回来了。您没回来,老夫人也没回来,老爷也有一天一夜没回来了,大家都急坏了!” 云深边往卧房方向走,边心不在焉地问道:“我便宜爹怎么没回?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她累极,一双眼布满红血丝,眼窝深陷,被黑眼圈包围。连走路都有些蹒跚。 花拂瞧着她的样子,心有不忍,却还是开口道:“那件案子的期限已到,老爷还没能破案,皇上已经放出话来,破不了案,就自降三级。” 云深没什么表情,沿着已谢尽花絮的六月雪走廊一步一步往前走,话里亦没有什么情绪:“蓝家的时代终究要过去。在这个节骨眼上降下来,也没什么不好。我便宜爹不是个傻子,自会应付的。传我的话下去,谁要敢在这个时候生什么幺蛾子或者妖言惑众,休怪我心狠手辣。” 终于走到卧房。云深迈步进房间,褪下外衫,连脸都没洗,就歪在了床上,吩咐花拂:“我累了,要睡一觉,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花拂答应一声,想要劝慰劝慰她,却又实在无从劝慰起。瞧着她将自己包裹在薄被里包裹得连个头发丝亦不露,缩成小小的一团,花拂心里一声轻叹,退出房间,将门轻轻掩了,吩咐小丫鬟仔细伺候着,她先去前院传话去了。 云深睡得并不好。醒来好几次。上官曦明绝然而去的身影不停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她晓得他对她失望至极才那样发怒的,可有些事她不得不做。有些人她不得不守护。不是不相信他能代她守护好,只是不想自己像个废物一样需要他时时刻刻保护。 紫玉轩那边依稀传来声音,之后便一片沉寂,应当是蓝紫玉被带走了。她心里又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哀伤来。可她不打算出手救蓝紫玉。一切是她自找,亦是她的命途。 空气里似有什么压抑着,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晓得那是一种叫做情绪的东西。谁的情绪,她不用看也晓得。可她依旧睡着,没有醒来,也没有作声。 迷迷糊糊中觉得身旁被褥一矮,是有人躺到了身边。熟悉的臂膀圈过来,熟悉的温度与气息围上来,她没有推开,也没有作声。 半晌,听见低沉冰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蓝云深,离开你,我做不到。” 不是什么十分动人的情话,却让她再不能自已,猛地转过身来,双臂圈住眼前的人,嘴唇吻住他天生凉薄的唇角。 他轻轻避开她的嘴唇,声音似在遥远的天际:“你是打算出手了吗?”顿了一顿,似乎叹息了一声,“其实,从你下云雪山开始,我就晓得要有今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而我,实在阻止不了什么。该发生的,一件都没有少发生。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云深没有说话,又迅速捕捉到他的嘴唇,深深吻上去。他再次推开她,低声道:“小蓝……” 云深深深凝视他,他同她一样,长时间没有睡眠,熬得眼睛全是红血丝,眼睛周围黑了一圈,可即便这样,也不失他的丰神俊秀。她轻轻开口:“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他的使命。我以前不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所以一直在云雪山上混沌度日,没什么目标,没什么欲望,日复一日都一成不变。可是后来遇见你,我晓得了,我的人生使命就是爱上你。阿曦,我以前逃避是为了什么,现在不想逃避又是为了什么,这都不是什么重点,重点是,我爱上你了。 爱是种复杂的情感,我现在不想同你讨教它是如何发生,又要归于何处,也不想同你讨教要如何才能守护住我的爱。现在,我要到你的面前,可是隔了太多太多的山水,太多太多的荆棘。我要拨开荆棘,翻越山水。你晓得,我不是那种站在原地,只贪图安逸等你走到我面前的人。阿曦,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拒绝我。” 上官曦明伸出手指,拢了拢她耳边鬓发,声音依旧空远低沉:“小蓝,这才是刚刚开始。还会有人不断死去,会有人不断陷入这一场阴谋里,靖国已经腐朽,它已经遍地枯骨鲜血。要改变现状,未来的路上,只会比现在更惨不忍睹。” 云深低声:“我晓得。” 上官曦明将她的脑袋拢入胸前,温声:“无论你想做什么,我在你身边。” 要我也好,要颠覆这江山也好。这些话,上官曦明没说,也不会说。 如果到你的身边,代价是要颠覆这江山,我也不惜去做。有些话,云深亦未说。 其实为了什么又有什么重要,有些事情,是注定要去做的。 云深将脑袋往他胸前再拱了拱,抬起头来,吻住他的薄唇。这一次,上官曦明没有再推开她。 纱帐落下,帷幕低垂,人影叠作一处,只闻轻声耳语。 “阿曦,你是……紧张了?” “爷只是想,爷就算再性急,也要等到大婚那一日,这是个男人的底限。”沉闷压抑的声音。 轻声的引诱:“大婚什么的,名分什么的,不过是世俗之人给自己的欲望穿的好看衣裳。我从未在乎那些。” “爷在乎。”更压抑的声音。 “可是……情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讲究个水到渠成?灭人欲是不科学的呀。” “科学是什么鬼?” “科学不是什么鬼,科学……科学就是对于真理的运用和实践啊。” “唔,比如?” “比如,现在,我们尊重自然的规律,就叫科学,违背身体的需求,就叫不科学。” “唔,需求……爷眼下确实有需求。和你论证一下科学……也好。” 接下来的科学真相让云深忽的就红了脸,从头发尖到脚后跟,都觉得在发烧。 她热得想要去洗个凉水澡。 上官曦明在她耳边声音暗哑地道:“小蓝……” “什么?” 他却没有再说话。 到最后,云深全身酸痛几乎要晕死过去,终于觉得自己是上当了。明明他是想极了要她,不过是故意拿乔,玩的是个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可当已经上,连个后悔的余地也没留给她。况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她不是也想极了要他吗? 花拂尽职,半天又一夜未有人敢来打扰。天明时分,尽职的花拂还是没能拦得住披头散发怒冲冲而来的蓝紫玉。 蓝紫玉推门闯入。花拂紧追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三小姐!三小姐这样闯入别人的闺房,也太不讲道理了!” “去他妈的道理!蓝云深,你这个小贱人,给我滚出……” “来”字未来得及出口,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嘴巴张成鸡蛋大。 蓝紫玉眼中一向以神秘以及神龙现首不现尾而著称的尚曦——上官曦明公子,此刻正懒散坐在床沿,身上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衣,泼墨般的青丝披散开来,尚未梳理。温颜如玉。好一副风流公子图。 他的身后,纱帐遮的严实,再严实却也遮不住帐子里的人影依稀。除了云深,还能有谁。 小丫鬟花拂小脸倏的滚烫红透,忙捂了脸,转过头去,却又不敢擅自离开,只得结巴着道:“小……小姐,要不要花拂伺候您起床洗漱?” 帐子里飘出来一丝软软糯糯的声音:“嗯。什么时辰了?” 蓝紫玉终于回神,指着床上的一对儿人破口大骂:“你……你们……蓝云深,你果然是无耻!还没嫁人就……” 云深细长的手指拂开帐子,探出颗脑袋,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之态,问她:“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倒是你,这样闯入人家的房间,端的好规矩!” 上官曦明不悦地瞥蓝紫玉一眼,声音冷得冻死人:“蓝三小姐的眼睛往哪儿看呢?是嫌眼睛呆在你的脸上多余了吗?” 蓝紫玉气得口眼歪斜,配上一头乱发,甚是极品。无奈地转过头,跺脚道:“蓝云深,你赶紧穿上衣服!” 云深慢条斯理地越过上官曦明,先去找了他的衣裳,往他身上套,边套边嘟囔:“我不管你以前身边有多少女人,但以后你的身体就只能我一个人看见。再若是被别的女人看见你这个样子,休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