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瞧着空无一字的晕黄的书皮,心里的震惊一时还不能平复。上官曦明说的话她不是不信,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么交到她的手上。是他将宁子恪的命看得比这本上古秘书重,还是他将她看得已同他自己一样重,她一时傻傻分不清楚。 她一向于情之一事上很是愚钝。 云深声音略带轻愁:“这个,上面的字都是上古的字,虽然我大多还是认识的,但还是有些字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上官曦明道:“无妨,我教你。” 她忽的疑惑地抬头看他:“你一定看过很多遍了,怎的不知上面有没有记载解情焰蛊之法吗?” 上官曦明诚实道:“这书晦涩难懂,我也不是全都通透。在已懂的秘术里,并没有记载关于蛊毒的事情,但我想,在还没有研究透彻的秘术里,兴许有也说不定。” 云深心虚道:“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连字都认不全,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吧?”手却忍不住再次翻开书页,目光定在上面移不开来。 书的第一页记载的乃是一项失传的解毒之法,这个毒她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她乃神医传人,对于这些毒啊药啊的难免格外上心,看得就格外认真。所幸第一页上的字她倒都还认得全,只是里面记载的药草就像彼毒一般她也是听说过没见过。再往下翻,却又是一项灵术,讲的是如何汲取草木万物的灵气为己用,云深略瞧一眼就翻过。她虽非什么德行良善之辈,但也不屑这种为一己之私去残害万物的行为。再下翻却又是一项权谋术数。 云深叹息般道:“你们这个镇国之宝中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哦。果然是镇国之宝,说得之者得天下也不为过呢。阿曦,这种书若是流落出来恐怕会引起一场举世的大震荡。”有心说一句,“你就这么轻易的给我看了?”又怕会引得他说出什么“我人都是你的了一本书又算得了什么”之类的话,话就戛然而止。 她没说的话,上官曦明却无比正色地回答了:“不过是一本破书,喜欢就送你吧。”引得云深一阵无语,他却没事人似的继续道:“你先看看后面,有一篇确是关于蛊毒的,但有没有解情焰蛊的办法,我于医术毒术上没什么研究,实在没研究透彻。” 云深往后面翻,漫不经心道:“算了吧,我还怕给我招来杀身之祸呢。” 翻来翻去,一双大眼十分无奈且无辜地望着上官曦明:“阿曦,在哪里?” “第三卷,《医》章第二篇,没翻到?” 云深摊摊手,十分好意思地:“后面的,字都不认识。” 上官曦明:“……” 结果,上官曦明就手把手头碰头地教云深识了大半天的上古象形字。待通篇的蛊毒篇的字全识得了,已是月上柳梢头,灯亮黄昏后,云深猛的记起,如今还在太子的圈禁里,这大半天没回太子府,宁子珏不知会闹出什么来。然瞧着依然昏如死人般的宁子恪,云深一向自诩冷冰冰的心难得的生出一点恻隐来。况她蓝云深何曾怕过什么人什么事来的,以前不爱去招惹不过是因为懒怠去招惹,若情势所逼,便是当今集权与势于一身的皇帝,她也是敢撸一撸虎须的。 然可惜的是通篇的蛊毒篇,并没有一字半语讲到情焰蛊。云深同上官曦明将不过一页百余来字的纸张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也只在字里行间找出了一个暂时保命的法子。 这个法子说来不难,然法子里所需要的一味药引玄冬花却是十分珍贵,只在不姜国生长,靖国市面上的药铺是不可能买到的。不姜远在海外,离平云城不下万里,宁子恪这副鬼样子绝不可能等到去不姜取药回来。 云深一双大眼满含期待凝视上官曦明:“你是不姜的帝王……”话未出口便被上官曦明打断:“你晓得的,帝王无论出门前还是出门后,都没有随身携带什么物事的习惯。” 云深十分以为然:“你们做帝王的是惯会使唤人的,自然不必自己带什么东西。那么,请问皇帝陛下,你的随身侍卫,那个叫萦浊的,有没有替你打点携带这些东西?” 上官曦明当即表示:“可以找来问问。”转回头去门外招呼了七皇子最为贴身的侍卫,吩咐:“去城东头的明园找萦浊来。” 侍卫去了,他回过头来,却见云深眸光一瞬不瞬凝着他:“明园是你的府邸?” 上官曦明不大经心地“唔”了一声,转瞬就觉出云深的语气不大对,忙解释:“不过是个落脚之地罢了。没告诉你不过是因为从没将那个地方视作是我的府邸。” “嗯,你的府邸是不姜的皇宫大院嘛。” 云深眸光虚空地望了望房梁,话题突兀地扭了回来:“但愿萦浊身上有玄冬花这种东西。”视线从房梁上回到上官曦明身上:“据说玄冬花是种很虚幻的花,花开不过一瞬间,就像夜空的颜色一样,我从没见过。” 她这个神情,分明是有心事的样子,上官曦明深看她一眼,分明也是瞧出了什么端倪,却未有只言片语。 云深多日未见的英俊俏侍卫萦浊果然未负云深的期望,将玄冬花这种很罕见也不常用得到的东西随身携带着来了万里之外的靖国。云深一边抽着眼角问萦浊:“你身上还带了什么宝贝?照这个节奏看来你随你主子外出一趟,是不是得把不姜的东西拉几大车来啊?”一边将细如蚕丝般的已风干的花瓣在手心里以内力催化,饲入宁子恪的鼻孔里。 萦浊张了张嘴,“……” 上官曦明替他道:“他又不是傻子。” 萦浊抓了抓头皮,解释:“这个是无意中带出来的。那日入神殿摘得玄冬花后,没来得及封存就随君上来了中土。” “原来如此啊。”云深一副恍悟状,转回头对上官曦明道:“书上说要以灵力封住蛊虫,灵力这种东西,我是听说过没练过,接下来要看你的了。” 上官曦明挽了挽衣袖,修长如玉的手覆上宁子恪灵台,立时有一圈透明状光环笼罩了宁子恪灵台。 云深若有所思地瞧着:“原来灵力是这个样子啊,居然是有形的。” 上官曦明瞧她一眼,十分淡然地坦白:“灵力这种东西,我也是听说过没练过,事急从权,试试我的内力成不成。” 云深的嘴巴张得鸡蛋大,半晌,结巴道:“你,你,他是你至交,你居然敢拿他做活体试验!” 上官曦明轻咳一声:“不然,看着他睡死过去什么也不做?” 云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换我也得这么做。”顿了一顿,“我还以为你身上有灵力呢。早知道是这样,我来不也一样么。” 上官曦明目光忽然幽深,连语气也变得莫名幽深:“欠了你的他还要还,很麻烦。” 云深惑道:“欠你的和欠我的不一样么?” 上官曦明瞧着她的目光更幽深了:“他是个怪人,欠我的从来都厚脸皮不还,但不善于欠女人账,尤其是这种账。” 一旁的萦浊心有不忍地撇开了头。心道君上您这样排揎一个无法反抗的人,真的好么? 但他的君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所谓的厚脸皮,还是比较适合他君上这种人吧。 云深打破沙锅问到底:“那如果欠了女人的账,尤其是这种账,他会怎么样呢?” 萦浊悄悄把头转向背对他二位的方向。心里暗暗想,果然只有这位,能治得了他的君上。 上官曦明面不改色:“哦,也没有太严重,可能,他会想要以身相许吧。” 云深:“……”默了半晌,觉得什么也不说可能会惹得曦爷更不高兴,憋出一句:“如果真是那样的人,那还是欠你的妥当些。” 萦浊闭上了眼。内心是崩溃的,替不能说话的人默默发声:拜托你们给人疗伤认真点,不要三心二意,再者,不要因为人家不能说话就乱给扣帽子。抬眸就撞上云深探究的眸光,脸一红,像被撞破了什么心事,忙又把头低下。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好玩的人,云深忍不住想要逗他一逗,头顶却罩下一片火辣辣的目光,辣得云深干咳:“咳咳,要不要帮你擦擦汗啊?” 换得上官曦明一声凉凉的“嗯”。云深就装模作样从袖间摸出一方白娟帕给他擦十分光洁的没一滴汗珠的额头,边擦还边睁着眼说瞎话:“你最近总在外奔波累坏了吧?瞧瞧你都累瘦了。眼睛也累出黑眼圈来了。不过有黑眼圈也没有影响到你的英俊啊哈哈。” 上官曦明睨她一眼,“这般小意殷勤,是背着我犯了什么错了么?” 云深一愣,不大确定道:“没有吧?”心里蓦然回过味来可能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也许方才他曦爷根本没在意她将七皇子看得很重,也没有在意她想要戏弄戏弄他的俏侍卫呢?立时重重点头:“嗯,绝对没有的事。我一向待你如此殷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