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轻轻偏过头:“你似乎很镇静?” “既已走出第一步,就已豁出了生死。今日来得早,来得晚,亦或是永远不会发生,都是天命。” 梅才清狠狠摁了他的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天命就是让你插翅难飞。” “喂。”尘湘一把拦住他,“好歹也是人,别这样。” 梅才清不屑地瞅了瞅他:“青梅竹马,心疼了?” “笑话。”尘湘神色里难得透露出杀意,“无论他是谁,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齐潇然垂下头,声音里仍是往常一样的平静:“尘湘,倒是我错了,你一点也不好骗。” 不好骗?她当真不好骗吗? 尘湘握着手里的鞭子,眼里除了恨,满满的,还有另一种悲伤。她把那些视为珍贵的信任毫无保留的给了他,到头来收获的,尽是令她毛骨悚然的事实。 曾经四个人一起在梧桐树下斗草的日子早就是飞花梦影,那些他们追逐过的故事,甚至是信誓旦旦的话语,无力得就像秋日里的尘埃,脆弱得不堪一击。 曾经,她那么信任他…… “说服生意场的其他人,花大把的银子去填补沈家的缺漏,一心一意想要接手这笔生意。难道,是我做得太过头了?”齐潇然有些拿不准。“你既是不信我,又何必……” “齐大当家严重了。”不等尘湘开口,公孙策便打断他的话,“我们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你。” “哦,是吗?”齐潇然勾了勾嘴角,“那你的警惕性,倒是相当高。” “是你太过小心了。”公孙策淡淡地向前迈了一步,“太过小心的人,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你为了不让被你雇来的杀手知道金蝉王的事情,不惜自己亲自前来讨要。没想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知道你那些人的身手,若今日再多来几个,我恐怕就没有胜算的把握。”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原来那么不容易被人相信……” “不是你不被人相信。”公孙策纠正他,“是令妹太过单纯,你不该叫她说谎,因为她本就不会说谎。” “……明玉。”他突然有些怅然,但转眼,脸色便恢复如常,“你既是早看出来,为何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才下手擒我?” “因为,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拿不准。”公孙策渐渐沉下脸,“你……” 他停了许久:“你到底要金蝉来,所为何事?” 天空中卷来一团厚厚的云,将星辰明月都笼罩殆尽,风开始变得急促,狂乱得有些疯意。 齐潇然笑出声来,他抬起头,看着公孙策那对不再明亮的眸子: “‘九曲三株连环案’,公孙大人引以为傲的故事,那位受人唾弃的巡抚,正是我父亲!” 果然是他! 尘湘猛地摇头:“你胡说,你爹明明是……” “是齐家的大老爷,你想说这个,是吗?”齐潇然不回不避,他的眼里再没有那极少的触动,惨白一片,尽是无边yīn冷。 “我是被过继给齐家的。齐家当家老来才有一个女儿,为保家业,他必须要一个男丁。” “原来如此。”公孙策了然的点点头。一桩案子,终究是引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情出来。不论是钦王,还是齐潇然。 “这么说,你是要那玩意儿,救你爹?”梅才清觉得无法理解,“他是被腰斩的,光靠这么个东西,行不行啊?” “就算没有希望,也要一试。”齐潇然面向尘湘,语气里是质问,“沈尘湘,你也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我所做的,你是否能理解?” 理解? 她要理解什么?理解他杀了她爹?理解他一把火烧了家里那么多人?这些若都能理解,她只怕要混账到何种地步! “所以,当你得知金蝉还在世的时候,就对沈伯父旁敲侧击,但见他守口如瓶,你便起了杀意?” “公孙策。”他没有回答,嘴角却因为受伤而渗出血来,“我弄不明白,你已经眼瞎了,又何苦来管这档子事。安安分分做个瞎子,不好吗?” “你闭嘴!”尘湘把鞭子扔给梅才清,绕到他面前,堂堂正正与他对视。 “他马上就不是瞎子,你给我看清楚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香囊之中,正有一个金色的蝉身静卧在那里。 尘湘带着些许得意的残忍:“你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东西,此刻就在我手上,想找寺里的那位大师?你觉得他是会听你的,还是听沈家小姐的?你说他是瞎子,是么?那我就让你看看,一会儿,他还是不是瞎子!” “金蝉王?”齐潇然依旧冷笑,“你想用这个治他的眼睛?听闻服用这个之前,需要盐水做药引。” “你说的我就信?”尘湘取出那半截蝉身,在他眼前一挥,“大师说,是需沾清水服下,别想蒙我,我再不会上你的当。” 梅才清头回看见,反倒是稀奇得很:“刚才叫你拿给我瞧瞧,你就不肯,说怕人看见,现在怎么又随随便便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