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我日日往这边跑,会不会不合礼数?” 难得她也在乎起这些。公孙策挑起眉来问道:“你懂礼吗?” 尘湘挠了挠头:“似乎不怎么懂。” “这不就成了。” “……”她是半点没听出有褒义的意味来。 “成了!”尘湘撩起宣纸来,煞有介事的chuī了chuī上面未gān的墨,颇为得意,“你来看看,我写得如何。”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跟你那个差不多,就是差了点,那个……哎……” 她懊恼地放下笔:“抱歉,我忘了你看不见。” “不妨事。”公孙策丝毫不带介意地端起茶碗来,“本来我也看不见,你又没说错。” 见他说得风轻云淡,尘湘捏着笔杆,看着雨后天空清朗高远,云薄如絮,不由得觉得心底隐隐作痛。 想来她以前倒是常常把“瞎子”两个字挂在嘴边,难为他受得了。现在回忆起来,反而愧疚不已。 “等过了中秋。”她忽然说,“我得了空闲,就去一趟哀牢山。那里有个道观,我师父在世的时候曾说过,里边儿有个道士医术极好。” “怎么。”公孙策微微笑道,“不是说不嫌弃我是个瞎子吗?” “这不叫嫌弃。”尘湘瞪了他一眼,“有那么点希望,总得去试一试啊。” “治好了可就不是瞎子了。”公孙策懒懒地抿了口茶,“喜欢瞎子是你自己说的。” “公孙策!”她一下子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连连灌了几口茶水,没好气,“你半日不和我吵架就闲得慌,是不?” “若非我记错。”公孙策莞尔,“沈小姐在口角之争上还没赢过在下。” “看不起我?”尘湘动了动拳头,关节处“噼里啪啦”作响。 “君子动口不动手。”公孙策警惕地往窗边移了移,“何况,你的十篇《诗经》还未抄完。” “谁要抄那玩意儿!我抄家伙还差不多!” * 尘湘回到家里的时候,正看见大门口围了一群婆子,沈家的家丁拿了扫帚赶都赶不走。 “我说沈老爷啊,这庐州哪个姑娘家嫁人之前不叫上几个婆子学习学习礼数,我张婶子可是这这条街出了名的,人家想请都请不来呢!” “哎哟,你说这话丢人不丢人呐?就你还出了名儿呢?过了这街连路边的野狗都不认识,人家沈老爷嫁闺女自然是要找我翠娘了。论起名头,好歹我也算个‘巧媳妇’,这收银子又是最低的……” “什么翠娘红娘,听都没听过,少自个儿家杜撰些名字来糊弄人了,沈老爷才不吃这套呢……” “……” 不消片刻,只见得沈家爷子亲自扛了铲子来,毫不留情地往外轰人。 “去去去!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我家女儿才不吃这套。再不走人我可报官了!” 这一字一句都说得铿锵有声,大铲子往那地上一跺,“哐当”一声响,直把前来的几个婆子唬了一跳。 来人面面相觑之后,悻悻而归。 尘湘笑了笑,几步跳到她家老爷子背后,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爹!” 沈老爷自没料到她在身后,不自觉得拿了铲子自卫。 “……湘儿啊,爹心脏不好,以后这种游戏还是少玩吧。”闹不好就给她吓死了。 尘湘扶了沈老爷子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屋里走,门口已有家丁上前来取铲子。 见她乐得快开出花儿来,沈老爷不由问道:“公孙家如何?” 尘湘点点头:“还好吧。公孙伯父人很和蔼,待我也很好。” 走到内厅,她早就口渴,拿了杯子来大饮了一口。 “这就好。”比起公孙怀仁那么将信将疑,沈老爹倒是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不惊不讶。 “过几日也叫公孙贤侄来家中坐坐吧,老是你往那边跑,多没意思。” “你这么说,好像是挺有道理的。”尘湘抓了抓后脑勺,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吃亏。 “那就明日吧,我叫他过来。” 她站起身来,说着就要走,沈老爷没奈何地拉住她:“你个丫头慌什么,随便叫丁宁去带个信就成了,何必还自己走一趟。” “不用了。他一来又得bī我读书念字了,我得出去买纸笔。” “不就是纸笔嘛,叫个人去买不就得了。” “哎——这可不行。”尘湘吓得连忙摆手,“他特意教了我选纸笔的法子,那些个小厮认不懂,胡乱买来怎么办?” 沈老爷深知拗不过她:“也不急这一时,吃了晚饭再走吧。” 尘湘哪会听他的:“我回来再吃也一样嘛。” “哎哎哎……”沈老爷没办法,“你先过来。” 他自怀里摸出一个小香囊来给她戴上。 “这是爹千里迢迢去渡云寺里给你求来的,好好收着。不能沾水啊,沾了水可就不灵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