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了解。”江优赜点头说着。 傅加辉的母亲感激地看他一眼,又说,“我记得当时小辉发病之后医院一度束手无策,后来我联系到圣玛丽孤儿院,是那边派来的医生查出病因的,后来他们每个月都会汇一笔款项给我们,并且要我带小辉到指定的医院去做检查。” “这无疑是一家十分关心孩子的孤儿院。”江优赜镜片后的黑眸微闪,说得不置可否,然后又问,“那家孤儿院的院长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一直都是副院长----一位姓原的女士跟我联系的,但我没有直接与她见过面,而且接待我的人每次都不一样。”傅加辉的母亲回答说。 “我知道了,那么最后还是关于心脏移植的这件事,刚才我问过您,您说两种状况都不是,那么只剩下唯一的一个答案,那就是您儿子的心脏是应圣玛丽孤儿院的请求捐赠的,是吗?他们甚至来不及等您签字,但他们一定是很急切地跟您说他们需要您儿子的心脏来救人。”江优赜说到后面几乎是用着十分肯定的口吻,不难想象这份恩惠能够让一个母亲做出这样的决定,更何况器官捐赠这种事就算没有恩惠也是有人愿意这么做的。 “是的,你说的没错,他们非常迫切,于是我口头上答应了。”傅加辉的母亲吃惊于江优赜的这番话,但也不再否认。 “之后呢?您有想过这件事吗?”江优赜又问。 “什么?”傅加辉的母亲没有听明白。 江优赜笑了笑,摇头说,“没什么,我指的是傅加辉自己。”他不着痕迹地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傅加辉的母亲听后便回答,“哦,小辉一定会答应的,他很热爱生命。” “嗯,我们相信。”江优赜表情很认真地说。 “谢谢你们。”傅加辉的母亲说。 江优赜这时看着她,然后站了起来说,“我们打扰很久了,应该告辞了。” 傅加辉的母亲跟着站了起来,忽然出声问道,“那……警察那边……” 江优赜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回答道,“您放心,警方还在继续调查这件事,就像杜霖跟您所说的,傅加辉的个性不至于会做出躲在图书馆抢书这种事,到时候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那就好,有你们相信他,我想他也会很高兴的。”傅加辉的母亲忍着眼泪,勉强说着这些话。 “您不用送了,我们先走了。”江优赜说完,杜霖跟着江优赜就离开了客厅,傅加辉的母亲似乎又坐了下去,然后他们又听见了那低低的啜泣声,杜霖轻轻替她关上了门,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江优赜看着他,半响没有出声,然后低声说了一句,“我把车开过来。” 杜霖点头,但最后还是跟着江优赜走下楼,两人一起坐进车里。 “她显然不知道傅加辉每个月去做的检查到底是什么。”等车子发动离开了刚才的小区,杜霖才出声说着。 江优赜点头,“方雅然跟你说的事,也很明显不是通过傅加辉母亲的口中说出来的。” “嗯。”杜霖明白他的意思,方雅然的存在也很令人觉得奇怪,也许她同样是被人利用着。 不过这一趟并不算白跑,至少他们确定了一点,傅加辉确实是实验品,同时还牵扯出了一个机构:圣玛丽孤儿院。 “那种病事实上是捏造的,并不是说不存在,而是在我身上,和在傅加辉身上绝对不是这种病,他们只不过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捏造出来的。”杜霖将手靠在车窗框上支着额头低低道。 “显而易见。”江优赜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了一句“是戴宁”之后就扔给了杜霖,杜霖接了起来,对对面的人说了一句道,“我是杜霖,他在开车,有什么事?” “罗兰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是一种类似芽孢杆菌的病毒,非感染性,但是有致命性,就嵌在罗兰那件衣服领子的纤维之中,剂量极少,如果不锁定范围根本找不到,病毒通过衣服渗入了她后颈的皮肤中,检验人员说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病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凶手就是一名医学知识丰富而且药理学识掌握程度极深的人。”戴宁的语气显然带有一丝兴奋,至少和之前的毫无头绪比起来已经进了很大一步,而且从这一点迹象看来,凶手的范围已经缩小很多了,尤其他知道杜霖可能已经能够确认凶手的身份。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杜霖把戴宁的话转述给了江优赜,就问戴宁道,“那么傅加辉跟萧晴感染病毒的这件案子应该也可以确定下来了,是吗?” “是的,一个城市里既懂深度催眠又能调配致命药剂的专业医师一个就够了。”戴宁回答。 听了戴宁的话杜霖沉默几秒,江优赜感觉到这一种突如其来的安静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他立即明白杜霖在想什么,于是就开口让杜霖给他传话说,“你问一下戴宁……”他话还没说完,杜霖已经反应过来直接把手机移至他耳边,好让他自己对戴宁说,于是江优赜对着话筒问戴宁,“是我。那么现在是不是只要确认杜霖去找的唐微是唐?文森特就行了?” “唔……如果是的话基本上就能够确定目标,但是事实上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指明他就是凶手,除非能在他的工作室或者实验室找到一样的药物,否则就算杜霖认定他是凶手也无法起诉他。” “如果加上非法实验呢?” “非法实验不会判死刑,顶多是故意伤害,所以如果他确实是凶手,但又在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很可能会让他逍遥法外,我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戴宁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用力,他承认他确实带着私人感情,因为死的那个人是罗兰。 江优赜静了片刻,又道,“我们刚去拜访了傅加辉的母亲,确认了傅加辉是养子,你帮我们查一下d市的圣玛丽孤儿院,那里可能有唐?文森特的消息。” “养子?好的,没问题,我马上去查。”戴宁显然吃了一惊,然后一口答应,他顿了顿之后对江优赜说,“一会儿你到宿舍就让杜霖开电脑,我已经把这十五年里所有失踪儿童的资料都传了过去,让他帮我确认一下有没有昨晚他看见的那些孩子。” “好的。” “那就这样,先挂了。” “拜。” 讲完电话杜霖把手机收起来再还给江优赜,他刚才已经听见了戴宁在另一头说的话,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唐,否则萧晴又会因他丧命。 “放心吧,一定会抓到他的。”江优赜忽然低低开口,嗓音淡淡的。 “嗯。”杜霖点点头,依然没说什么。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silvia的死因……”说着像是安慰的话,江优赜的声音明显低了几分。 杜霖因他这句话转过眸,找到了罗兰的死因就意味着葬礼可以没有遗憾地举行,可一条人命被夺走的疼痛是永远存在的,他又该怎么做才能够将罗兰还给学长? 静静看着江优赜的侧脸,杜霖忽然觉得似乎有一种很深的情绪将眼前这个人整个包裹起来,虽然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样平静,像是无悲无喜,但每次当他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无法读出这个人的心思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他不确定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想知道江优赜到底在想着什么,但他很怕知道了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变得不愿接近,他不想这样。 “我一直以为唐只拿我做实验……现在看来,也许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能力……”杜霖觉得自己希望有个同类,至少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我曾经觉得萧晴是。”他转向江优赜说。 江优赜听了他的话似乎不觉得吃惊,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杜霖,“这就是你那一天那么晚还跑去医院找她的理由?” “嗯。”杜霖点头,“她可能拥有感应力,那晚我其实刚到,然后她就醒了,我知道医生曾经给她用过少剂量的安定……”杜霖说着,语气微转,他用着不是很确定而且带点猜测的口吻又说,“唐找上了她……我总觉得他在萧晴身上很可能也是在做某种实验……” “我觉得未必。”江优赜却摇了摇头,“萧晴不会是唐?文森特要找的人,在我看来,如果还有其他人有你这种能力,那么他就不会还是要找你。” “那也许只因为我是他的实验品之一。”杜霖看着江优赜说,他强调了“他的”两个字,那是因为他知道唐对于自己的东西向来很执着。 江优赜听见“实验品”这三个字从杜霖口中那么平静地说出来不禁微微蹙眉,他看着车子前方,说着自己的想法,“也许,因为你是最特别的一个。”他顿了顿,转向杜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谁都无法代替你。” 杜霖皱起眉,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甚至在昨天之前他还不知道有那么多实验品的存在,他不知道唐究竟想做什么。“我该觉得高兴吗?”他用着自嘲的语气说着,微微垂下眸,“实验品”这种说法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可是再久,他仍然无法将它摆脱。 “阿霖,你知道我的意思。”江优赜无奈叹息,他的话里有着明显的不认同,因为他从不喜欢杜霖那么看待自己。 杜霖抿了抿嘴唇,不响。 江优赜看他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之后又微微扬起了嘴角,杜霖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无意识流露出这种看上去像是个孩子的表情,其实杜霖本身也不大,“如果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骂人就大声骂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很多时候江优赜都觉得他太过早熟,而且缺少人类的某些正常情绪,就连他都不曾见过杜霖发火或者骂人,对于害怕和恐惧的定位也跟别人不同,通常杜霖能很冷静地面对一具尸体说话,但他却没有办法发泄他本身的情绪。 “我就算再怎么发脾气,唐也不会冒出来吧?”杜霖闷闷地看着江优赜说。 听了他这句话江优赜的表情很同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就算他不会冒出来,至少你不会像刚才那样胡思乱想,也不会总是否定自己的存在。” 江优赜的洞察力一向很好,他说的话杜霖也没有办法反驳,他承认自己有自暴自弃的心态,那是因为知道像这样跟江优赜说话相处的日子今后可能不多了,他想要救萧晴,就迟早要面对唐,但当他见到了唐,一切就都会有所改变。 “从那些病历本上应该能找到一些答案,唐?文森特做的实验里究竟包含了什么,你现在不要想太多。”江优赜清楚杜霖的想法,把话题又带了回去。 杜霖点点头,对江优赜低低说了一句,“我知道,我会等结果出现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无论那是什么他其实都不想知道,但他又必须知道。 “拉斐尔,施治愈之术的光辉使者,英语是raphaele,rapha是希伯来文的治愈者和医师……你听过他吗?” 手里是一本画册,也许用图画来解释一些事物是最便捷的方法,难怪小孩子们都从看图说话开始。 “rapha……ele……”从口音上听这个青年应该是会说英语的,只不过他念得断断续续,发音倒是很准确。 “用这个做你的名字,可以吗?” 青年歪着头,沾染着颜料的手指画了上去,“优……是这个……” “嗯,没有错,你画的就是这个人,对吗?” “拉斐尔……” “是的,拉斐尔。”江优赜一边说一边微笑,抬眸的时候恰好有护士走进来,是这两天一直照看青年的护士,“真不敢相信有你在他竟然会那么安静。”